第34章 砍掉三棵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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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子全把邱慧娘娶进门后，将母子三人安置在憩园旁边的院子，梧桐居。
服侍慧娘的人，本来就是从卢府调出去的，回府后，依旧服侍慧娘。
慧娘除了照顾卢子全的日常起居外，没有别的事可忙，便时常到刘太君跟前说话。一来二去，刘太君越来越喜欢慧娘。
自从三女儿卢子英改嫁后，陪伴刘太君最多的人是卢识之；可识之很快就要出阁，孙夫人、杨夫人有家事要忙，老夫人不免孤寂了些。
慧娘是个聪明人。她以妾室的身份进入卢府，还带着两个非卢家血脉的儿子，身份尴尬至极。
卢家既是权门显宦，又是书香礼仪之家；只要她稍有不慎，母子三人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很快发现，孙夫人、杨夫人不是多事的人，只管相夫、教子、理家，从不为难他们母子；而老夫人更是个和蔼至极的人，人陪她说话，她负责听。
王夫人在娘家不肯回来，卢诵之、卢让之养在伯娘身边。
若有人问慧娘：正室不在，她这个偏房想不想取而代之？
邱慧娘会毫不犹豫地摇头，尽管她心里很想。
“我是什么身份，哪敢有这个想法？我只求，两个儿子快点长大，将来能做个小生意养家糊口。”
她是这样对身边的人说的，除此，她还说过：
“二爷对我这样好，我若是能为卢家生下一男半女，我死而无憾。”
实则，生个卢家的孩子，即便将来卢子全不喜欢她了，她也可以在卢家待下去；两个儿子将来也能有人帮助。
这样一个聪明而又安分守己的女人，连孙、杨二夫人也夸奖起来了。
“子应，那个慧娘，可真有耐心。圆静师太陪婆婆聊天，尽聊那些佛经故事；我和大嫂，听了半个时辰就瞌睡了；她呢，听了一天还精神抖擞。”
杨夫人笑道：“圆静师太还以为她是我二嫂呢。后来婆婆说，是小二嫂……我以后，是不是应该管她叫‘小嫂’了？”
“娘既然开口了，你就这么叫吧。说真的，这慧娘识大体。从他对待前妻的儿子开始，她就是一个聪明人。”
“把继子当成亲儿子养，培养出手足之情，将来两兄弟互相有个依靠。可叹的是，很多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人，贪图蝇头小利，总认为继子多吃了她家的饭，将来会分薄她儿子的财产。”
卢子应虽然没有明说“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人”是谁，但听的人都知道，指的是二嫂王夫人。
卢训之一直不喜欢继母王夫人，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卢训之很喜欢这个“小婶”。
大哥不在，他就是长兄。自家七个弟弟加上两个外姓弟弟，他如今有一支队伍了。
王夫人一个月后，才从娘家回来。这时候，邱慧娘已经得到刘太君、孙杨二夫人、识之姐弟们，包括卢诵之和卢让之的喜爱。
王夫人顿时觉得自己成为多余的那个人，吵着又要回娘家去。
卢子全趁机提出和离。
王夫人不再争吵。看到两个日益疏远的儿子，她决心留下来，收复失地。
回卢府后的次日，卢家三兄弟去办公，小兄弟们去上学，孙、杨二夫人带着卢识之去影荷园赴宴。
府里当家主事的，只剩下王夫人一人。
王夫人带着四个陪房，来到梧桐居。
梧桐居里，有三棵巨大的梧桐树；初夏时节，整个梧桐居显得清凉爽快。
《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兮，于彼朝阳。”
这句诗的意思是：高高的山岗上，种了一棵梧桐树；引得凤凰争相而来，停在梧桐树上。
多好的寓意。
王夫人进入梧桐居，直接进入后面的正房。
客厅与卧室，窗明几净，素雅高洁，没有几件豪华的摆饰；连座椅，都是竹的。
“夫人来了，她却躲着！她眼里还有没有规矩？”王夫人身边的乳母阮嬷嬷喝道。
“回二夫人，邱姨娘早上给老夫人请安，还没有回来。大约，是老夫人留下她了。”
二总管卢敬的妻子，是个人精。
卢府目前的状态，王夫人一无丈夫疼爱、二无公婆喜爱、三与妯娌结怨、四无自省之心，单凭娘家势力，支撑不了多久。
而邱慧娘有扶正的可能。
王夫人想趁着孙、杨二夫人不在，为难邱慧娘；卢敬家的，早就指示小丫头到憩园，请慧娘暂时不要回来。
邱慧娘本来想回来，拜见卢子全的正室，让她刁难一次得了。可她暗忖：二夫人在娘家住了一个月，回来不去拜见婆婆，却先来为难我；而我却在老夫人跟前服侍。
嫡庶有别，却越不过一个“孝”字；怎么算，她都占理。因此，邱慧娘乐得陪刘太君说说闲话。
王夫人在客厅坐了半个时辰，邱慧娘却依旧不见回来。
十几个丫鬟仆妇候在厅外，无人敢吭声。
王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身边的人，就算想劝她，也不敢劝。
主人如果自信心强，行事独断，身边的人不可能提出忠诚的建议；就算提了，也不会被接受。既然影响不了主人的决定，拂逆主人是大忌，轻则受罚、重则被疑别有用心——这是很多人失败的原因之一，不接受“劝谏”。
久而久之，主人更独断，身边人更慎言，直至毁灭。
阮嬷嬷年高之人，站久了，腰有些疼；虽然梧桐居很凉快，但沉闷的气氛，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夫人，不如，先去见见老夫人？”阮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夫人不爱见人，经常说不要我们在跟前服侍。我要是去了，打扰她的清静。”王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王夫人是一个能听见下属意见的人，阮嬷嬷以及她身边的丫鬟会劝：
“老夫人不爱见人，现在却与邱慧娘谈得来，夫人要想办法……”
“礼不可废。婆婆可以不爱见媳妇，但媳妇不能不去拜见婆婆……尤其是媳妇很多天不在家，回来后更要第一时间去见婆婆。”
当然，这是“如果”。如果有这些“如果”，卢子全根本不会娶什么二房。
临近中午，邱慧娘还是没有回来。
王夫人耗尽最后的耐心，回东苑去了。
“把那三棵梧桐，给我树砍了！”
王夫人临走，留下这么一句话。
卢敬家的，很快唤来三个木匠；三棵梧桐，很快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