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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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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忘了?”年轻的男子攥紧掌中玉牌,舒展的眉眼在单调雪色间俊秀得不可思议,“三皇子已经死在交趾县衙的那场大火里了。”

“我若露面,势必要同她一起离开交趾。可这并不是阿公想看到的,不是吗?”

他嘴上恭敬叫着自己阿公,眼底却清清静静,什么情绪都没有。

安合拉语噎,想起昨日的事,莫名悚然。

昨日午间,他前脚和随从离开县衙,后脚县衙前院就起了火。

当时安合拉还未想通其中关联,只当冬日炭火没看顾好,出了意外。

直到两刻钟后,这小子穿着银甲戴着盔帽出现在自己面前,平静述说火是他放的时,安合拉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外孙来。

显然,他在北玄的日子不好过。

随行官员没人把他当回事,身边伺候的宫人只有一个。

和他一起长大的“兄长”育王,更是视他如同玩物,说打就打,毫不顾忌情面。

还有他那个名字,弃。

弃者,捐也。

在北玄话里是舍去,扔掉的意思。

弃厌,弃言,弃命,弃代1。

这个字,自带不祥,和别的字组在一起,寓意都邪恶起来。

北玄皇帝或许一时想不开,留下了这个非自己血脉的孩子,但他绝对从来没有打从心底认同过宋弃。

宋弃年轻气盛,经此种种,由怨生恨,情绪上头,想将一切都付之一炬,并不算稀奇事。

稀奇的是,他无视后果,付出了行动。

而等向人提起他的所作所为时,他的语气轻飘飘,面上满是嫌恶,似乎被他当做替死鬼烧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不值钱的低贱物件。

那份漠然与冷静,就是军中征战多年的老将见了,只怕都要胆寒。

还有昨日下午……

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循着图卡的匪兵摸清了昭阳公主的去向。

他听完汇报,无视自己请他稍后详议的提议,二话不说牵了匹马就往外走。

那会儿为他接风的宴席才刚开始,族中长老齐聚,他却谁的面子都没给。

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性子乖戾。

跟线报上的描述的老实木讷皇子,简直是两个人。

“可你为昭阳公主做这么多事,甚至不惜背负人命,她半点不知情,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假兄长,你就不觉屈心?”安合拉恶意刺探他。

“是她让我杀人了么?”宋弃反问。

安合拉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宋弃耐心又问一遍,“是她下令让我杀人了吗?”

这又是什么话?安合拉糊涂了,昭阳公主和他这么多天分隔两地,哪来的时机给他下令?

“这自是没有,”安合拉对眼下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很不满意,带着气道,“她一个娇滴滴的都中女郎,哪像见惯死人的样子。”

“不错,”宋弃很赞同似的点点头,“所以,阿公,人是我自己要杀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没有让谁背负人命,这样的话请阿公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分明是云淡风轻的口吻,可安合拉硬是从中听见了隐藏在话语背后的威胁。

县衙探子都是眼光毒辣的老手,看人从未走眼。

面前这人,当真是交趾县衙里那个默默无名的、活得像个影子般的三皇子?

他褪去北玄装扮,耳骨上挂着象征部落图腾的螣蛇银饰,身形疏朗面孔清俊,比他生父图卡年轻时还生得惹人注目。

安合拉忽不知与他相认是对还是错了。

“不说这个了,赶快回族中去吧。”安合拉忍气道,“你昨晚射杀图卡的人,一夜过去,他只怕就要找过来了。”

昨天,他们晚了一步,叫图卡的兵先在河滩边追上了昭阳公主。

当时小女郎被一个匪兵扯住头发跌倒在地,她身旁的少年寡不敌众,自顾不暇,当然也来不及救人。

图卡兵有十几人,他们只四五人,且身处半山坳,即便立刻驰马飞奔下去,小女郎也会被带走。

千钧一发之际,宋弃取下阿妹背后箭筒,立在原地,抬手就是一箭。

干脆利落,甚至轻松得有些随便。

安合拉差点跳脚,线报上说三皇子资质平庸,既无文韬,亦无武略。

平日里几丈远的箭场靶子都射不中,眼下黑灯瞎火的,十几丈远的距离他居然敢放箭!

他怎么敢的啊!

夜色中,箭矢带着戾啸破风直奔目标而去。

河滩上扯着小女郎头发的兵士倏忽倒地。

却是正被射中眉心!

有人发现不对,扯嗓子喊:“敌袭!敌袭!”

安合拉以为他不过撞了大运,下意识要逃,却见他那边又搭了三支箭,拉满弓,面不改色射了出去。

随着他的箭矢落下,河滩上倒下的图卡兵也越来越多。

不消片刻,只剩下两三个惊慌逃窜的人影。

谁能想到,他一晚上竟连撞那么多大运?

阿妹和旁观的人都欢呼庆贺,只有安合拉头疼。

这小子用的是他的箭!

逃跑的人若带回箭头,图卡一看就知道是他带人截了自己好事。

这和谈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

安合拉一想到这个,头疼地都要裂开了!

宋弃不为所动,“他找过来,不正好?刚巧阿公想要我做使者,他来了,也省得您再派人去传话。”

他走出院子,转到屋后,牵匹马出来,对安合拉道:“阿公,我说过,只要公主平安走出交趾地界,您的话,我莫敢不从。”

安合拉听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小子是想说,昭阳公主还没走出交趾,所以他才不肯听自己话的吗?

***

太阳明晃晃一轮挂在天边,洒下的光芒却没多少热度。

宋弃信马由缰从半山腰的枯林中走过,目光却穿林过木,远远落在山谷间飞驰的小影子身上。

她可真厉害啊。

敢面不改色跟生人谈生意,遇事不哭不闹,马还骑得好。身体也棒,不像那陈家小子,落个水就病得起不来。

他用拇指拂过玉牌背后的刻字。

“观音奴。”

他念出来,声音很轻,近乎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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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弃代: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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