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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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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送来的时候,雨还在下。

宫人进内帐要经过外帐,领头的总管看看在帐内分两头静坐的宋弃和沈璎,弯腰要行礼。

“不必麻烦,”宋弃打断他,“直接送进去吧。”

前来送饭的宫人足有十几人,若人人都在此躬身行礼耽搁一阵儿,一一何时才能吃上饭?

总管笑意盈盈地招呼提着食盒的宫人往内帐走,等人都进去了,他才说:“三殿下,沈公子,育王在帐中备下酒席,诸位大人都在,眼下就等您二位过去呢。”

在内帐受命监听二人对话的小宫女闻言,立刻跳起来绕过屏风冲歪在榻上翻书的宋韫说:“启禀公主,外面……三殿下和沈家大郎准备走了。”

宋韫扔下书,坐起来,“都到饭点了,他俩去哪儿?”

“总管公公说育王殿下设席相邀。”

“那就没办法了,叫人好生送他们过去吧——他俩刚才没聊天吗?”

小宫女摇头,“没有,三殿下打进帐就没开过口,沈家大郎跟小玉说了‘多谢’两个字后,也没再开口。”

这也不奇怪,此二人并不爱高谈阔论,社交场上的闲言,向来是能省则省。

所以他们若交谈,至少会是有点价值的……

宋韫忍住失望,赏过小宫女,叫她去取雨具送他们出帐。

沈璎的伞早被风雨卷着不知飞向何方,宋弃的小箱笼还不够装她两件锦裘的,想来替他收拾行李的人根本没想到冬日还会降雨。

*

雨落了一夜,打在帐篷顶吧嗒作响。

前半夜宋韫睡不着,就趴在黑暗中听雨声。

春音睡在她脚边,时不时替她掖掖被角。

宋韫察觉后,故意踢了被子引春音来掖。

如此两三次,春音也知她并没睡着,便笑起来,“殿下,你再顽皮,奴婢就不管了。晾了脚,看你明儿闹肚子不闹!”

宋韫嘻嘻笑两声,裹着被子爬到春音跟前,张开双臂趴到春音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春音,我好冷呀。”

娇声娇气的呢喃让春音心软似水,小公主幼年晚间做了噩梦,也会滑下床榻,拍着她的胳膊要跟她一起睡。

长大后,公主有了自己的心思,虽难伺候了些,但不管如何变,公主依然是她的小妹妹。

受尽宠爱又如何,亲娘没了,就是小可怜儿。

后半夜,宋韫趴在春音怀里好睡了一觉。

早间她是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吵醒的,揉着眼睛坐起来,喊了好几声,春音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殿下,您睡好了?”

宋韫皱眉,“吵死了,怎么睡呀?”

春音指挥着人捧来热水,无奈道:“早起雨停天晴,育王殿下急着赶路,正叫人在外面拆帐篷呢。”

宋鼎急着赶路,宋韫可不急。

她借着起床气,发了一通火,随后慢悠悠洗漱,慢悠悠用早膳,等到宋鼎耐着性子前来说了一堆好话,她才不情不愿地坐上马车,并允许他们拆帐篷。

她的帐篷大,搭建难,拆起来也费力。

等一切收拾妥当,时光飞逝至中午,于早起干活的军士和宫人们来说,又该准备午饭了。

***

阶前一片莹白,院角的松柏被积雪压得往下坠,显出雪重霜冷的冬寒迹象。

宋韫披着锦裘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几个扫雪的小丫头。

这是远离京都的第二十五天,也是队伍入驻钦州府衙的第三天。

在此期间,宋韫始终牢记自己的使命,一路上不遗余力地给宋鼎添堵。

开饭早,她起不来,开饭晚,她又闹着肚饿。

走的快,她说颠得慌,走的慢,她又嫌无聊。

宋鼎被她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做梦都想拔掉宋韫那条颐指气使的舌头。

二十几天下来,人瘦得两颊凹下去,面部显出阴影,也和前世当皇帝时看着更像了。

雪从进钦州那天开始下起,到今日早晨才停。

雪一停,州官夫人就派来一群小丫头清扫宋韫院中的落雪。

小丫头们个个健壮有力,在雪地里穿得也不多,和昭阳殿中纤腰袅袅的清丽小宫女完全不同。

春音说钦州人尚武,不分男女。

宋韫捂着小腹,唔一声皱起眉,伸手将暖炉往怀里搂了搂。

她前些日子来了月事,疼得在榻上打滚,随行的裴太医看也看过,药也开过,却总不见效。

她原就有这个毛病,此次却格外严重,腹内绞痛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顷刻间便是满头的汗。

裴太医说恐怕是行路途中受累,以致气血两失,须得静养。

宋鼎本不愿为这点小事耽误行程,但宋韫不肯忍,白天黑夜地坐在马车里嘤嘤哭泣。

同行的官员听不下去,纷纷劝宋鼎以昭阳公主凤体为重,恰巧路至钦州,烦到透顶的宋鼎就带了人进城。

进城后,他将宋韫往钦州府衙一送,拍拍屁股和钦州长官们夜夜笙歌去了。

春音说这是官场上必有的应酬,宋韫不听,她认为他就是假公济私去玩的。

臭男人!

午间开饭时,宋鼎带着宋弃过来陪宋韫用餐,一进门,就见桌前坐个毛绒绒的锦衣小姑娘。

屋内地龙烧得旺,而小姑娘围狐毛披风,戴兔毛绒帽,眉眼漆黑,两颊通红,一看就是热的。

宋鼎解下披风,在门口笑了一下:“昭阳,你就冷成这样?”

宋韫轻飘飘扫他一眼,看他脚步虚浮,眼下乌青,知道他昨晚又通宵了,便哼一声翘起鼻头。扭脸望见在宋鼎身后的宋弃,她眼睛亮亮,但还是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大皇兄,你自己要去吃酒鬼混,就自己去好了,何必带上三皇兄?他老老实实一个人,都被你带坏了。”

这些日子,她借口跟宋弃学交趾话,眼看两人慢慢就要熟稔起来,结果前儿宋鼎出门赴宴,说什么这样的场合,宋鼎身为皇子,自然也该去露个面,非要将宋弃带走。

结果一走,就走了个三天的杳无音讯。

宋韫就怕这俩人凑一堆,看他们都走了,她窝在府衙后院,急得心火直烧,生怕他们两个别有用心的人凑到一处秘密发展出特别的关系来。

谁知今日上午,前头却传话进来,说育王和三皇子午间会过来用午膳,一时间,静寂多日的院子腾地忙乱起来。

眼下见着二人同进同出,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宋韫眼皮跳跳,缩在椅中,皱起眉头。

宋鼎瞥瞥身后宋弃面无表情的脸,走进屋内,在宫人的伺候下洗过手,笑着对宋韫说道:“你三哥老实?你真是小瞧他了,你口中老老实实的好三哥,昨晚可是把章壮连带着他的亲随全都喝趴下了——”他指向宋弃,“——瞧瞧,他可有半点宿醉后的样子?”

章壮是钦州刺史,行伍出身,军中人士,难免海量,可宋弃以一敌五,始终面色不改,着实叫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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