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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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的威名能在皇城横行多年，与宋严帝对其有求必应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宋韫利用这点，将胡搅蛮缠的“小孩要糖吃”行径持续了半个多月。
为表决心，她甚至搬出了杀手锏，绝食。
一顿饭不吃，就足够动摇宋严帝和陈皇后——主要是宋严帝——的意志了。
听到昭阳殿的午膳原模原样被撤下后，承受不住如此折磨的宋严帝在书房闷坐一下午，终于在晚间下定决心召来大儿子商量护送宋韫去交趾游玩的事。
谁叫老大是管交趾风土人情的呢。
既然都要去交趾了，那就顺带实地考察考察，将地方志重新写写好了。
在衙门枯坐一天，刚回府换了常服的老大宋鼎，还没躺下来歇口气，就被宋严帝一句话给召进宫了。
倒霉的老大宋鼎只好重新换过衣服，跟着传旨的宫人走出育王府，乘车直奔皇宫而去。
路上宋鼎企图向宫人打听宋严帝召见他的用意，宫人为难地表示无可奉告。
不是“我知道但我不能\\\\不想告诉你”的无可奉告，是“我真的无话可说的”的无可奉告。
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何种局面的宋鼎，心中莫名地有点烦躁。
打分府出宫，宋严帝就没单独召见过他。
他直觉，这次召见不会是什么好事。
半个时辰后，宋鼎站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中央，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在书桌后的宋严帝。
“父皇，此事……事关重大，您当真决定了？”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握紧，胸腔里也涌动着一股热气。
又是昭阳。
因为她的任性，这些年，皇家在外的名声受了多少损害，父皇从来视而不见，还“全力以赴”地支持她，由着她胡闹。
这次玩得更大，居然要为她的一时心血来潮，集结兵力人力马力送她去交趾，为了玩？！
去哪儿玩不好，非要去交趾那种是非之地？
是嫌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还不够么？
老糊涂，宋鼎紧紧咬着牙，将溢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宋严帝望着自己的头号庸才儿子，知道他肯定不愿意。
想当初这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很是欢喜了一阵儿，后来儿子长到三岁，渐渐显出了庸才之相。
三岁的稚儿，不会走不会爬，还不会喊人。
在等待稚儿开口叫人的时光里，宋严帝初为人父的喜悦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到老二宋昱出生，他就将那份望子成龙的期待移交给了老二。
至于老大，苍天保佑，只要能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就是他的福分了。
宋严帝对老大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
这些年，老大不好不坏地完成课业，不好不坏地建府立业，所有事都中规中矩的，一如其他三个庸才。
丝毫让人没有惊喜。
大概他做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和鲁国公的孙女相恋。
老大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宋严帝淡淡地想。
“你刚升任，也该做点实事，户部存的交趾图志都是多少年前的了，时移世易，尽早更换新的，这是你的职责。”
宋鼎肃着脸，眼底沉沉的。
我的职责？说得好听，不过是想为昭阳找个护卫保镖罢了。
“父皇说的是，那……不知何时去呢？”
宋严帝道：“收拾收拾，月底去吧，早去早回。”
宋鼎惊道：“父皇，马上就入冬了，交趾山多，冬日一旦落雪，经久不化，山道山体连作一片，路都分不清，如此恶劣的环境，便是常年行兵的将士都道苦，更何况昭阳？她从小到大，爬过最高的山是京都城外的西山，西山有护栏有台阶，交趾那里可什么都没有！父皇，还请三思啊。”
他还以为怎么着都要等过完年开了春再去，结果竟是即刻便要出发？
这都不是胡闹了，这是去送命！
昭阳这个疯子。
宋严帝道：“冬日宜静，昭阳又怕冷，等到了交趾，你把她往衙署里一送，大门一关，她贪恋温暖，肯定不会乱跑。若选着春暖花开的时节过去，她三天两头闹着要出门，你拦得住？”
宋鼎没吭声，在心里想，她敢跟我闹，我一顿打就治住了。
老糊涂，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遇上昭阳，连是非都不分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昭阳在交趾遭遇意外……
那地方混乱无度，出事了也是死无对证。
“老大，昭阳是你妹妹，你身为大哥，会照顾好她的，对吧？”宋严帝从书桌后走出来，踱步到宋鼎身边，伸手拍着他的臂膀。
宋鼎侧头望望放在自己膀上的手，忽而心头一松，扯扯嘴角，答道：“是，儿臣定会好好照料昭阳的。”
*
宋严帝松口的消息传入昭阳殿，宋韫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没想到拿绝食对抗父皇的威力依然不减。
喜的是，没等她出口要求，父皇就把宋鼎添到了去交趾的名单上。
她模糊记得前世宋鼎差不多就是在这年的腊月向太子哥哥发难的。
那时父皇十一月底在前朝晕倒，腊月初太子哥哥即位，紧接着经宋鼎授意的御史开始弹劾东宫门下的崇文馆——以清宁逼迫胡佴致死和神圣学馆变身风月场所为由，大肆批评东宫的腐败和不作为。
当朝中风向全倒往御史的时候，宋鼎适时跳出来，气死父皇，逼走太子哥哥，自己扭身坐上龙座。
之后他那个恶毒的爱妾云氏女成为皇后掌管六宫，让她吃尽了苦头。
宋韫想，这次她没再赖在崇文馆，清宁也没在崇文馆逼死胡佴，宋鼎就少了一个向太子哥哥发难的理由。
可躲开这个，谁知道宋鼎还有没有别的损招。
宋韫的脑力有限，前世的事也记的有限，而且那些尚未发生的事，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见得肯信。
她只能先想办法把宋鼎支走，一旦他不在京中，他的那些人“群龙无首”，想来也不能怎么再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