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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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假山嶙峋,花墙掩映,倒是很幽静。
亭里挂了几只鸟笼,里面的画眉唧唧啾啾地叫,比清宁的笑声讨喜多了。
宋韫兴致勃勃围在鸟笼前观鸟,忽听亭前小径上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听声音,只有一个人。
宋韫看眼春音,春音会意,起身走出亭子说道:“昭阳公主在此休息,闲人……”
话到一半,她望着从假山后转过来的男子,猛地住了嘴。
宋韫奇怪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了沈璎的黑瞳里。
他今儿赴宴,穿着天蓝锦袍,颜色亮,衬得面孔更加白皙洁净,整个人俊秀得不可思议。
如玉公子有副好相貌。
这是众人皆知的。
春音为难地回头望向宋韫,见她只顾看沈家大郎,心里就是一叹。
宋韫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沈璎,一时愣了愣,结果忘记手还伸在鸟笼里没收出来。
笼中画眉以为有人投喂,撅着嘴凑到白玉般的指尖上用力一啄。
“啊!”宋韫手上刺痛,登时叫出声,“春音,你快来,它咬我!”
画眉啄过后,咂摸两下,看没吃到食,就收了嘴,扑腾着翅膀飞开。
宋韫这时也顾不得沈璎了,急急抽出手,将食指杵到赶来的春音跟前,带着哭腔说:“春音,流血了,流血了……”
春音捧过她的手指,抽出手帕细细擦去血珠,发现指尖被啄了一个小口子,粉嫩的血肉微微外翻着。
春音心疼地一抽,扶着宋韫说:“殿下,这伤口太大,得找大夫看看了。”
宋韫看了一眼伤口,赶忙偏着脑袋抽噎:“我走不动……我害怕……”
她两辈子加一块都没受过几次皮肉伤,这被鸟啄走一块肉,简直要了命了。
春音道:“那奴婢去找育王妃,让她请太医来。”
宋韫抽气:“不要给嫂嫂添麻烦,咱们自己回去找吧——哎呀,怎么那么大个窟窿!”
春音安慰:“殿下别睁眼,靠着奴婢走。”
话是这么说,主仆两人还是走一步退三步,照那个速度,没等走出花园,血兴许都止住了。
沈璎凝眉,看昭阳合着眼皮,长睫不断闪动,便知她心中很不平静。
又想起她刚刚疼得走腔变调的软语,胸间蓦然涌起一股冲动。
在这股冲动的支使下,他上前两步,开口道:“殿下请在此稍等片刻。”
沈璎说完,转身大步走出花园去找人。
他受邀参加宴会,是看在育王礼待的面上。
他知道来此的宾客都不大看得起他,所以也识趣不往他们跟前凑。
原本一切相安无事,直到昭阳公主出现在饭厅。
她笨手笨脚拢着团襁褓,手法虽生疏,但看的出是用了心的。
育王抱娃姿势不对,她跳起来打人的那一下,居然叫他看出了几分娇俏。
宋韫高举着受伤的食指,慌得眼睛都不敢睁,根本没留意沈璎说什么。
春音倒是听到了,但想他一个外来做客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只怕育王府的奴仆都不会搭理他。
暗暗一合计,她用帕子暂时将宋韫指尖的伤口盖住,轻声安抚道:“殿下,您坐在这儿忍一忍,奴婢去叫人找太医来。”
宋韫不情愿地点点头,“春音,你要快去快回,我自个儿呆着害怕。”
身边的宫人,因她嫌烦,都没带进来。
现下却有些后悔。
春音握握宋韫的手,“殿下放心,奴婢就在外面找个当值的婆子去传话,不走远。”
脚步声走远,身边静下来。
宋韫缓缓掀开眼皮,低头见手上盖着白帕,倒看不到伤口了。
不过有缕殷红蜿蜒着顺流而下,直至掌心。
她不明白血为什么止不住。
恍然间,想起看过的民间传说里,不少英雄豪侠因与人搏斗,受伤后流血而亡。
人能有多少血?
这么流下去,哪受得了?
上辈子临终前,她就是吐了口血,然后才咽气的。
宋韫瘪瘪嘴,摊着手掌在桌上,整个人要哭不哭的。
“手怎么了?”
低沉醇厚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宋韫下意识仰头,泪眼朦胧中瞅见一张轮廓颇深的男子脸庞。
眨眨眼让泪珠滚出来,视线立时变清晰了。
她认出了来人,垂下脑袋胡乱抹抹眼泪,很不好意思。
“皇兄,你也离席了。”
“嗯。”宋弃喉头微动,面上表情不变。
他撩着袍子在宋韫旁边坐下,又问:“手——怎么回事?”
她今天穿的格外明艳,像颗流光溢彩的紫珠,他想。
宋弃身材高大,神情冷峻,浅淡的眸色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让宋韫莫名紧张。
她侧着脸庞,并起双腿悄悄避开他的膝盖,小声回道:“被笼中画眉啄了。”
他的母妃是外族人,听说容颜绝美,尤其是一双眼瞳澄澈清浅似琉璃。
看来他很好的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到父亲的影子。
少女垂颈而坐,漆黑的眉眼和挺翘的鼻头在宋弃眼底构成一幅山明水秀的美人画像。
他将她躲避的动作收在眼底,忍着心乱,抓过宋韫的手腕,默默揭开帕子看了看伤口。
伤口不大,但被鲜血糊着,看不出深浅。
宋弃捏起帕子,擦去周围的红痕,露出个小小的血洞。
他的手掌大而干燥,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指腹有薄茧,按在宋韫手心时,引她一阵痒。
她缩了缩手臂,“皇兄,春音去叫人了,没事的。”
宋弃闻言,挑起一侧长眉,眼尾的弧度随之翘起,似有微微笑意浮上来。
他曲起右手食指,用指背轻轻在宋韫的长睫上一刮,揩走挂在上面的泪珠。
“真没事,怎么还哭了?”
宋弃将在指背化开的水渍展示给她看。
宋韫不防他做出这等举动,惊得连痛都忘了。
她动着身子,试图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放开我!”
宋弃舍不得松开掌中滑腻的小手,微微使力捏住她的掌心,语气自然地开了口:“别急,先帮你止血。”
他一手入怀,摸出个圆白瓷瓶。
宋韫手被他捉着,动弹不得,就不高兴地撅起嘴。
见他掏出瓶子,又抛却不悦,好奇问:“皇兄,你随身带着伤药?”
宋弃淡淡嗯一声,脸上是不愿多谈的漠然。
宋韫认为他这个回答太敷衍,又不高兴了。
她哼哼唧唧喊疼,若春音在,早扑上来抱着她一顿安抚了。
可宋弃除了眨眼,并没什么表示。
换做太子哥哥,也绝不会干坐着听她喊疼。
安慰的话至少得有吧。
哼,坏蛋。
坏蛋本人不知宋韫心中所想,只板着脸将药瓶送到宋韫跟前,用眼神示意她拔掉木塞。
宋韫涂得红红的两根细指捻着木塞使力往外一扯,噗地一下响,木塞脱离瓶口。
宋弃将药瓶放下,缓缓低头,张嘴将宋韫的伤口和指头一同裹住了。
他嘴里的炙热气息从指间蔓延至全身,烫的宋韫身子抖了抖。
她抗拒着要抽出手,他却卷起舌尖一下一下舔舐着伤口周围。
指上的痒意直痒到心上,痒的宋韫心慌意乱。
“你……你放开我!”
她又羞又恼,脸颊瞬时飞上两片红霞。
这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宋弃充耳不闻,继续用舌头吸吮着清理伤口。
舌下的手指细腻滑润,让他有点爱不释手。
他舔干净血洞周围,松开嘴,直起腰拿起手边瓶子撒药。
态度十分安然。
坏蛋!
宋韫瞪着坏蛋,看他扔掉春音那条染血的帕子,掏出自用的素色手帕,把伤口包扎起来,动作熟练又轻柔。
她想到前世听到的那声“一一”,心中一动。
算了,他又没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