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靠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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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西,靠山镇。
顾名思义,这个乡镇背靠群山,由此得名。
与背后的巍峨群山相比,靠山镇面向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入眼都是绿茵,车子滑过之际,群鸟乍起。
呼啦啦的鸟雀们挥着翅膀就散在天空,有的飞往云端,有的寻一树高枝,落脚后好奇地看着吓飞它们的铁盒子,到底往哪里去。
进乡镇前的道路平坦宽阔,来往间车辆也不少。
时湛不错眼地看着前方的路,偶尔看两侧后视镜的时候,才会略微看到郁司的脸。
这人很安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太安静了,时湛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纯纯的司机。
于是没话找话,“郁司,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带你来一个小乡镇旅游吗?”
郁司抬眼看向对面的山群和渐渐撞入视线的靠山镇,眸光微动。
“你带我去哪里都行,不会奇怪。”
靠山镇听着就很闭塞,但其实也是一个景点。
靠山吃山,它背后的群山,足以开发出无数景点。
尤其是近十年间,发展非常迅速。
若是放在十年前,这里的路都是石子路,坑坑洼洼,开车过来都是找罪受。
时湛开着玩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最近那个诈骗挺多的。”
“你这长相,卖去缅北当个美男荷官,我估摸着得卖不少钱。”
郁司身子往后靠,姿态放松,一头长发被他用红绸带绑了起来。
一点都不担心时湛会把他卖掉。
“你要是想卖我,根本没必要亲自开车送我过来。”
“你想让我去哪里,说一声,我自己都会过去。”
时湛:“……”
这玩笑他是半点都开不下去了。
时湛清了清嗓子,讲正题。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这地方我十年前来过,变化真的好大。”
十年前,是徐铭带着时湛过来的,一路的破路况,颠得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吐了多久。
郁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时湛回忆了一下,回忆倒流,浮在眼中,汇做蓝色柔波。
那会儿他才十岁,是个十足十的小屁孩。
正是自我意识急剧萌发的年纪,隐约发现了爸爸妈妈对他和弟弟完全不对等的期待。
自己考了第一,弟弟考了中上游。
时鸿川和明月会夸他,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时溪什么。
但之后,他偶然听到他们语重心长地让时溪努力,说他现在的成绩太差了,要做第一才行。
自此,时溪报了无数个补习班,每天不是在上学,就是在补习。
没多少自由玩乐的时间。
两兄弟还小,关系也很好,时湛想着不能让弟弟一个人经受这些。
他也想一起补习,但是时鸿川和明月都让他放轻松,他成绩好,不需要这些,要珍惜童年时光。
很奇怪不是吗?
难道只有他需要一个轻松的童年时光吗?
于是后来,他用了笨方法,开始下意识不再争第一,自己成绩不好的话,就可以跟时溪一起补习了。
后来时溪如愿成了第一,时湛反而保持了中上游的成绩。
同样的场景,角色变了而已,时鸿川和明月夸了他们两个。
时湛等着他们私下找自己,劝自己不要玩物丧志,丢了学习。
但他们好像是真的满足了,只要时溪可以名列前茅,保持优秀就可以了。
时湛怎么样都不重要,他只要活得开心就行了。
没有人私下责怪他为什么没有拿第一,爸妈夸他也是真的夸他,不管他成绩如何。
时湛不理解,明明他才是哥哥。
不应该是哥哥站在弟弟前面,为他披荆斩棘吗?
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察觉到了差别,时溪也同样察觉到了,渐渐不再乐意喊他哥哥。
他们被安排的路不一样,即使是亲兄弟,也只能在这样别扭的关系中渐行渐远,连基本的交流都变少。
即便交流,时溪也总是带着怨怼的,或许是羡慕,或许是嫉妒,总之,没什么好脸色。
怪烦人的。
小时候的恶意最是明显,时溪是真的讨厌他,见都不想见他。
看到他玩耍回来,就瞪他,瞪完扭头就走。
挺讨厌的。
那么丁点大的孩子,根本想不透这些都是为什么,还爱钻牛角尖。
时湛也想不通,只觉得没什么意思。
自己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如此而已。
情绪当然低落,时鸿川和明月也不是没有发现,但彼时他们工作忙得很,没空专门去了解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和状态。
只让徐铭带他散散心。
徐铭照做了,一把子把他带到了乡下。
那会儿的靠山村,是个下一场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的小小乡镇。
时湛在车子后座颠来倒去,小脸卡白,差点就以为他家胆大的管家,发现自己爸妈不喜欢自己,所以要顺势把自己给买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团缩在后座哭得真心实意,稀里哗啦。
关键是他哭起来没有声音,就咬着唇,憋着气,眼泪一个劲儿流。
徐铭还以为他睡着了,待终于到了地方,下车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时湛跟个炮弹一样,来不及推开在车门处接他下去的徐铭,就是一阵哇啦呕吐,吐到徐铭裤腿和鞋上都是秽物。
完了还要听大少爷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问自己是不是要把他卖掉。
笑死,徐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卖你个头,我是带你来看看,有鞋的孩子和没鞋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当时徐铭三十正当头,血气方刚的,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和鞋,都想揍大少爷一顿,恨不得真的卖了他。
靠山村当时甚至没有旅馆酒店,但神奇的是,有一个小型福利院,专门用来收养那些被丢掉的孩子。
徐铭相当于是拿着钱大摇大摆把他俩给安顿了进去。
不巧的是,前院长刚刚病逝,当日出殡,福利院锣鼓喧天。
时小湛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对那副漆黑的薄棺本能的害怕,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去。
“不过没躲多久,徐叔就发现了,拎着就把我丢到了那些孩子堆里,让我跟他们一起耍,不要像个蘑菇一样专网角落里钻。”
时湛唇角勾着笑,语气也满是追忆与怀念。
郁司听得认真,眼皮低垂着,看不清在想什么。
郁司很喜欢听时湛讲他自己的故事,那会让他更了解时湛
时湛停顿了一会儿,郁司才出声追问:“然后呢?”
车子已经到了靠山村边缘,最外围的建筑,是一座周边爬满了绿植的建筑,能清楚听见里面孩子们高昂的嬉闹声。
门前侧,竖着一块浸染了风霜的石墩,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幼稚的大字——靠山福利院。
漆很新,好像是照着被风吹雨打脱落了颜色的旧印子新上的色。
时湛把车停在早已扩大了数倍的福利院门口,卖关子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