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马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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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赶着车好好的跑着,突然从沟里窜出一个女的,吓得我的骡子赶紧往旁边躲,这才把车拉进沟里。然后那女鬼就拿了我一个瓦盆,又从沟里捞出一个乌龟放进去,最后端盆儿扬长而去。”
“女的就是女的,你怎么说鬼呀!”我问。
卖盆儿的还不服气,说:
“她拿我那个盆儿起码二十斤,装上水以后得有四五十斤,就是成年男人都不好端,那女的柔柔弱弱,端着跟没事儿似的,不是鬼是什么?”
我觉得一定是他在车上睡着做梦了,就没往心里去。帮他把车从沟里翻过来,然后把货物重新装车,相互告别。
回到家时已是夜色深沉。院子前面的菜园里地上闪着灯光,本来我以为是母亲在摘菜,可过一会儿却见父亲拄着拐棍走过来,这让我有点吃惊,说:
“你腿还没好,就别乱跑了。”
“没事儿!我就是看看地窖里的红薯坏了没,过两天就要排红薯种喽。”
然后我们两个就进了屋。晚饭还没好,我就和父亲在堂屋看电视,谁也没提地下的事,忽然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问:
“今天是星期几?”
我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新死,他肯定是又想起朵朵啦。
“星期日!”我说。
父亲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说:
“那就是说这星期她又不过周末啦!”
“这不很正常嘛!都快要中考了还过什么星期天呀!”我说。
“她已经三周都没回来了。也不知生活费还够不够,你赶紧去她学校看看,给她送点钱吧!”
外面天已经黑透,真感觉我父亲在发神经,说:
“这天都黑了,要去也得明天去呀!也不差这一晚上。”
没想到父亲就瞪了一眼,然后说。
“那你在家歇着吧!我去。”
说完他就拄着双拐走,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落起泪来。我一下子就被他的举动惊到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肯定有事儿瞒着我,赶紧拦住他,说:
“我去。”
然后我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妹妹的学校离我们家不远。我家就在村边,出门就能看到隔着片空寂田野闪耀在东南方夜空的那座四层教学楼,那就是我们乡的初中,妹妹上课的地方——也曾是我上课的地方。夜晚看上去他是如此高大梦幻,排列整齐得淡蓝色的窗本来如星光般清冷,但却承载着上千个年轻热人的青春与梦想,因此它又是那么的热烈。
我来到了她的学校。
学校后面是一条临街的公路,街上主要是修理铺,但也夹杂着几家烩面馆。我先买了碗烩面打包,然后就穿过学校侧面的田间小路朝南面大门走。学校大门对面有个大池塘,平时从学校清理出来的垃圾就直接堆在池塘边上,散发出热烘烘的臭味儿。可尽管这样,灯火通明的大门外依旧庄严肃穆。黑暗中,门内隐隐可见的松树犹如战士。
可就在这教学重地,却出现了不和谐的场面。有个老太太正在这门口附近的墙边烧纸,一边烧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诅咒谁似的。对此我早已见怪不怪。这老太太我认识,她是我曾经一个同学的母亲,而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那就不得不提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这件事和我直接相关。
事情还得回到十年前我在这儿上初二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名叫马大象。由于他爹死的早,被母亲一个人拉扯大,所以家里特别穷——穷则思变嘛,思想也就很超前。一般在虚构类小说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学习成绩好。可马大象就属于另外种情况,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心却想着出去打工挣钱。我们这儿中考升学率特别低,三四百个毕业生也就十几个能升入高中,而且随着南方改革开放的深入,打工的风气在我们这儿也方兴未艾。好多学生心里都有个毕业后去南方打工的算盘。
当时情况是这样,这家伙欠了我五十斤的饭票。有一次星期天过后,这家伙竟然没来上学,我以为这家伙不上了,要赖账。于是就请了假去学校找他。他们家位于乡南的一个村子,等我骑着自行车到他家,才发现是我错怪了他。
原来他不是辍学,而是为了代替母亲去乡集市上捡西瓜皮喂猪。当时母亲为了增加收入,所以就养了两头猪,但又又不舍得喂猪粮食,于是借着夏天西瓜上市的时节去捡西瓜皮,一捡就是一蛇皮袋。这工作平时都是他母亲做的,可当时因为他母亲风湿病犯了,腿疼的厉害,干不了活,而养的猪又不能不吃饭,他就暂时不去上学,去捡瓜皮。
时间过去太久,有些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记得当我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好捡瓜皮回来,把瓜皮进猪圈里一倒,看上去还挺高兴。可不久又变得阴沉起来,念起了诗歌:
“劝君莫疼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瓜须吃时只管吃,莫待无瓜吃瓜皮。”
我就和他谈起了那几十斤饭票,我还挺不好意思,他却一无所谓,说:
“你放心吧。我过几天回学校,到时就还你。”
几天以后他果然回到了学校,看上去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好像有什么好事儿。可还没等我管他要钱呢,当天晚上放学他把我拽到教学楼前面空地上那棵无花果树那儿,说:
“这几天我准备去南方打工,你去不去,我带上你。”
他这话倒是让我意外。我想过自己难逃打工的命运,可之前也从未认真想过这件事,一时无言以对,说。
“我家人肯定不让我出去。”
“你管他们让不让呢。你能上高中嘛?你要是能上高中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咱俩偷偷去,谁也不知道。”他说。
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他,他竟然会错了意,开始鼓动我。
“我他们村那个马大帅出去打工挣了好多钱。你是不知道呀!南方到处都是钱呀,关键是你得迈出那一步。”
我被他说的有点心动,便说考虑考虑。
“你回去考虑考虑吧。”他说,“我是看你和我比较像才叫上你的,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最近正在筹钱,你也抓紧时间筹钱吧。”
这样的想法一在心里产生便挥之不去。我开始准备,一星期后我们各自从家里那儿偷一百多块钱,然后就开始行动。出发前我们从食堂里买了一大袋馒头当作此行的干粮,然后趁着第二天凌晨悄悄翻墙出了学校。接下来一整天,我们都一路向北走,去往市里火车站。
我们都没去过那儿,但知道他就在北边,为缩短路程并确保不偏移路线,我们就沿直线走——大部分时间在野地里,现在回想起来就跟西游记一样,但沿途所经之处都是千篇一律似曾相识破败的村落,最后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在下午来到了那儿。
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个年轻的城市。
据说七十年代的时候,那儿还只是个煤炭工业区,经过十几年来的产业布局发展,整个地区人口和产业配套初具规模,上面就设立了这个地级市。但是它过于依赖煤炭资源,环境污染的也够呛,我们一到那儿就闻到空气里有股煤灰味儿,呛的人直咳嗽。
这时马大象说:
“这就是城市的味道,空气就是不一样,有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