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章 拥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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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简单枯燥而且无聊，一个人在里面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有一天到晚的做俯卧撑，仰卧起坐。锻炼自己的身体，来消耗自己过剩的精力。接连几个月都是这样，没有人再过问他他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他想找人说说话，可每次出工的人经过他窗前的时候都是整整齐齐的，目视前方。因为旁边有管仓的和管劳动的在监视。他们很快走过，一天来回两次，那这一天就结束了，等待着明天的重复。

他一身的精力和愤怒无处发泄，只有把墙壁幻想成为一个敌人，拳头，膝盖，脚、肘不断的对着墙壁打，越打越快，越大越狠，刚开始的时候拳头感到有些疼，到后来就再也感觉不到疼了，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就像柳海龙对他说的一样，要连贯、连续，源源不断，直到对手倒下为止。

每天就这样在无聊而又忙碌中度过，感觉时间过得比以前里快了很多，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只是感觉到天气的变化，外面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寒冬，又快过年了，而这个春节，他已经注定又是在这里一个人度过了。

南方的天气已经开始显得有些阴冷，但还是会偶尔见到阳光，劳动仓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按时开工，犯人们有的瑟缩着、佝偻着、哈着气、从他的窗前走过。那些比较有身份的犯人，他们在工厂干的是相对清闲一点的活。比如质检啊，统计、管劳动的组长啊，一般会走在后面。

这天许志林或许一辈子都难忘，当时前面的犯人已经走过去了，后面的几个管劳动的组长人中在一边走一边听着一名队长的指示，走到许志林窗前的时候，许志林正爬在窗上看着他们。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影。

队长看到许志林，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问道：“哦！这里怎么还关押着一个啊？这是怎么回事？”从他说话的表情，似乎感到有似诧异。看样子他应该是新来的。几个管劳动的人中，其中一个说道：“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好像是说打架。刚刚进仓的时候就因为劳动和管仓的人对着干，把一仓的人全都打趴下了。”

“哦，这么厉害，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嘛！压压火是对的，”队长接着转过头问许志林，“真的，能把一仓人给打趴下。”

许志林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大声说道：“报告管教，不是我打他们，是他们一帮人联合起来打我。你看，我头上还有被花枝打出来的伤口。我只是疼痛难忍才被迫无奈做出还击。”

“你的刑期还有多久啊？”队长又问道。

“报告管教，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压根就还没有开庭。”

“没有开庭？”队长更是显得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怎么被关在这里，这里的人都只剩下几个月时间的轻微罪犯。”

“我也不知道，我要求尽快开庭，公开审判。我更要求劳动。我一个人被关押在这里都快疯了。”

“你犯的什么罪？”队长又问道：“劳动嘛，这个是可以的，每个人都应该参加劳动，劳动才是改造一个人的最佳方式，但不能再继续打架，打架的最佳惩罚方式我也认为并不是戴上脚镣手铐，而是单独关押，这样，他们也就会老实了。”

“他们认为我是谋杀，但是我认为这件案子根本与我无关，因为我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个可怜的姑娘，而且我本能上压根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要求尽快开庭，在开庭之前，我保证遵守里面的各项规章制度。按时按量完成劳动任务。”许志林再次回答。

“每个人都说自己没有罪，是的，在没有定罪之前，每个罪犯都是这样说的，无一例外，开不开庭，并不是由我说了算，有没有罪，更不在我的职权范围，这都是法官的事，我问你，你来了这么久，在生活上有没有什么要求，要是有的话，我要倒是能利用自己手上合理的职权，满足你这一小小要求。至于劳动嘛，这个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我可以答应你。但要遵守里面的各项规章制度，特别是不准再次打架。”队长再次仔细打量着看了看许志林。

“谢谢管教，我希望能参加劳动，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风，也看看那广阔的天空和仓外阳光明媚的太阳，除了这些，我别无所求。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个人，完全快要疯了。”许志林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注视着这个队长，队长的面容很熟悉，好像当初审讯时的那位队长一样，只是好像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苍老和消瘦了很多，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就完全是同一个人。而是觉得仅仅是两个面容较为相似的人罢了。审讯时候的队长极为严厉，而现在这位，却看上去更为温和。

队长见他在注视自己，用双手捂脸像是在思索一般，又问道：“快过年了，根据所里的指示，每个仓都要画一板墙报，墙报的内容要正面，要积极，要传递正能量，至于内容，则自己把握，自己想象。你看到窗子旁边的小黑板没有，对，就画在黑板上，都时候全所所有的仓会进行评比。”接着队长示意几个管劳动的组长，说道：“给他几支粉笔。”

就在队长要走之际，他又问道：“快过年了，你存折上面有没有钱，需不需要买东西。”

许志林回答道：“我有存折，存折上也还有钱。不过我单独关押在这里，这钱也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压根就不能买任何东西，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所有的希望就是需要尽快开庭，如果我有罪，那么是我罪有应得，如果我无罪，我也就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有就是劳动。”

队长答应了一身，“好，有钱就好。至于买点东西，那是合理要求，我会向上面反映的。”接着他转头对旁边几位组长犯人说道：“春节期间，所里会给每个人加餐，你们可不能忘了这位。”于是说完，他也就走了。

许志林拿到粉笔。然后就开始画墙报，他画的是一幅拥抱自由。这是他曾经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他希望和王慧有一个小孩，然后漫步在花丛中间，他和王慧牵着手，小孩在花丛中追逐着蝴蝶嬉闹。花丛不远处是一排排的树木，小鸟在上面歌唱，在远一些，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车辆和行人。秩序井然，一片安定祥和。

另外一角，蔚蓝的天空下，阳光灿烂，几只海鸥展翅飞过。海面上波光粼粼。几首小船在慢悠悠的垂钓，在远一点，是几首万吨巨轮拉着堆得高高的集装箱驶向远方。

过了几天，指导员和几个管教从监仓巡逻的过廊上对监仓的墙报进行一一评比。许志林这幅“拥抱自由”果然得了第一名。

提起写字和画画，许志林出自全国闻名的书法之乡，家乡的小孩子从小就练习毛笔，硬笔各种书法。一般村里的成年人都基本每个人都能舞弄几笔，家里的红白喜事对联，春联，基本上都是各家自个儿写。这也是我们前面提到的，他的书法和绘画得到吴道国先生赞赏的原因。

许志林读书时候也参加过书法比赛，每次都是一等奖或二等奖，而且他本人在父亲和爷爷的熏陶下也从小对书法有一种说不出的爱好。在当时服刑人员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情况下，他在这个看守所的书法和绘画水准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劳动仓得了全仓第一名，给劳动仓的人挣了光。这天，队长亲自带着几个事务犯给许志林送来了奖品，是两箱方便面和一袋饼干。

事务犯给他说，“哦！我们队长说了，你字写得不错，画得也还行，思想也比较有新意。这样，所里的工厂里也要做一幅墙报，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来完成，内容还是要健康，积极，上进、有新意，要让人看了感觉到世界的美好、阳光、和谐的一面。要让他们看到后知道痛改前非，积极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许志林再次打量起这位队长，这个队长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大约三十多岁，但却给人一种五十多岁的饱经风霜和历经磨难的沧桑感，给人一种慈祥而又不可抗拒的威严的感觉。他在心里想，要是他没有头上那么多白发，和额头上的皱纹，身体再强壮一些，真像是当初审讯他时候的那位队长。

接着队长给事务犯一个眼色，事务犯会意，塞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给许志林。于是事务犯给他带到了工厂车间。

工厂车间的墙报比较大，长约四米，高约两米，许志林把他画的那幅《拥抱自由》放大了数倍，这对他来说已经轻车就输，这些场景在他的脑海里百折千回不知道已经回绕了多少遍，他要做的是把城市、森林、和海洋放大，把花鸟虫鱼融入到其中，城市里车水马龙，自行车、轿车和大货车井然有序，交警在站岗，工人在建设高楼。一排排的工厂里，人影晃动，一副繁忙的景象。商场里，市民正在排队进入和提着商品迈出。城市的边上是森林，森林里还是树木郁郁葱葱，鲜花盛开，鸟儿在歌唱。蜜蜂蝴蝶在鲜花上起舞。远处的太阳正在从海平面上升起。一首首的货轮正驶向远方，一首首渔船正在悠然垂钓，蔚蓝的天空下，一群群的海鸥正在展翅飞翔。中间还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小孩在奔跑，女人的长裙随风飘舞，双手伸向天空似乎捧做了太阳，男人双臂展开，似乎正在拥抱着整个世界。整个画面一副天然和谐，而又欢快祥和。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向队长提出了需求，得到了队长的允许，还是队长出于同情，又或是另有用意，许志林被大队长点名做工厂的统计员，工厂的统计员在这群罪犯当中，可是一个肥缺，也是他们的头儿，仅次于统管劳动的大差，大差下面，才是仓里各个官仓的和管花的小差。

统计员，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库房里出货发货的统计和辅助管花的生产安排，以前的统计在帐目上写得相当潦草，很多队长都搞不清数目状况，也就对生产安排带来了一定的影响，统计相对来说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就是把每天每人所做的工作量按照实际情况记录下来，也顺便检查所做产品的质量，如果质量不合格，可以要求返工。这工作也很适合许志林做，他写的是标准行书，排版整整齐齐。让人看了一目了然。所以，统计在罪犯当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势力”的人。他在罪犯眼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又过了半年，管劳动的大差刑满释放，于是他又兼职管起了劳动安排。

大队长见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生产任务也得到圆满完成。从此没有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他这个大差也就逐渐稳固了下来。但许志林还是一个人住在他的087仓。现在相对自由，活动空间也相对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