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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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焲走到路口的长椅上扫了扫上面的雪，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盯着手机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江季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你在说什么，你看到谁了，你再说一遍。”江季凡语气急促，引得萧焲呼吸一顿。
“不是……”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江季凡语气严肃，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你听我说，是……是我一个同学的……弟弟，他长得和以沫很像。真的很像。”萧焲慢慢的说道，语气中满是悲哀，连江季凡都沉默了半晌。
江季凡在那边像是松了一口气。“哦，我以为你真看到以沫了呢。”江季凡说，他知道萧以沫一直是萧焲心里的痛，一块从没愈合也从没结痂的疤，就那样血淋淋的放着，但在家里好像谁都可以上来撒两把盐。
萧焲没有说话。江季凡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萧焲，其实……这么多年来，你应该试着放下，萧叔叔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如果人还活着……”
江季凡没有说完就被萧焲厉声打断了：“不可能，她一定活着，只是……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还没找到而已。”他不敢放弃这个念头，他害怕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以沫就再也回不来了。
事到如今江季凡都不能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两人在一边沉默中结束了交谈。
路灯下，一片寂静笼罩着这个破败巷道。远处传来微弱而渺远的车辆声与人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漂流而来。几片积雪从屋檐上滑落下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萧焲坐在长椅上，望着远方慢慢暗下来的天空，直到最后一抹霞光也湮没在黑暗里，不知不觉他紧握的手机的手指变得越发苍白，他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深呼吸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又是这种无力的苍白感，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
等萧焲出去之后，程凌他们也吃完饭了，几个人开始准备回去了，外面竟然又开始下雪了。
“我直接把沐沐带回去吧。”顾一逸边给程沐穿衣服边说。旁边的程沐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双眼放光，看向了旁边的程凌。
“不用，他还没吃药呢，我明天送过来吧。”程凌说。
“嘶~，这还用你说，你明天不是要去梁梁那里吗？不赚钱养家了啊。”顾一逸听到他的话立刻说道。
“可是……”程凌还是有些犹豫。
“可什么是啊，我开了车。”顾一逸又说道。
“那好吧。我明晚过来。”程凌说道。
程沐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听到他哥同意了之后高兴的叫了起来：“耶。”
“小东西，到底谁是亲哥啊。”程凌用手指敲了一下程沐的头并说道。程沐呵呵的笑着。
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就准备走了，就在程凌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萧焲的那个骚包钥匙扣。
“怎么了？”顾一逸见他停下问道。
“没什么，走吧。”程凌装进了口袋里，待会打个电话吧，不然那家伙恐怕连家都进不去。
顾一逸的车就停在外面，顾一逸把程沐抱了上去，然后就又把轮椅折叠后装进了后备箱。自始至终程凌都站在一旁没有帮忙的意思，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连路灯下车的影子都没靠近。
等顾一逸干完一切后，指着他恨恨的说道：“我迟早要让你改掉这个臭毛病。”程凌笑了笑没有说话。直到车开走他都没有一点点靠近。程沐降下了车窗跟他说了再见，程凌也挥了挥手。
等到了太阳落山后，温度又骤降了，仅剩的温暖也都被吹散在风里。飘飘飒飒的雪花带走了最后的温度。窸窸窣窣的路上都没有几个人，程凌不禁拉了拉围巾。他又看了看时间还早，慢慢走回去吧。
就在他转过转角继续往前走时，突然在不远处的看到了一个人，路灯下的长椅上，昏暗的灯光一泻而下，那人卡其色的衣角轻轻地被风吹动，笔直的长腿支在两侧，低着头，脸埋在手掌里，只留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萧焲！
程凌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扣低笑了一下，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时他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萧焲的肩膀在轻轻抽动，这是……哭了？
程凌拿着钥匙扣站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靠近。要不转身走吧。
萧焲突然感到旁边有人他把脸抬了起来，，猛地一回头，程凌正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雪夜的寒冷凝结在空气中，一股冷风吹过，带着雪花在两人之间穿梭。他们不发一言，但在这片寂静之中，彼此间仿佛交流出了无尽的情感。
昏暗的路灯在他们身后映出了两个模糊而孤独的影子，将他们与这个被遗忘之地更加融为一体。没有明确话语和表情交流，却有着一种默契和互动
“要不，你就当我没看见，再哭会儿？”程凌试探性的问道。程凌觉得这就尴尬了，算了，实在不行，就陪他打一架。
没想到，萧焲看了他一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说到：“这算缘分吗？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
什么缘分，和你只能算巧合，程凌心里想到。
“坐吧。”萧焲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程凌走过去坐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突然他摸到了手里的钥匙扣。
“给你，落店里了。”
萧焲接了过来苦笑了一声说道：“谢谢，我都没有发现。”
随后他掏出了烟，递过去一根：“抽吗？”程凌接了过来点了，萧焲自己也点了一根。
“你今天……”
“刚才不好意思啊。没吓到你弟弟吧。”萧焲没有看他低头着说道。
“他胆子挺大的。”程凌说道。要问一下原因吗，但是他确实没有探求别人隐私的想法，而且……他看了看萧焲，怎么看都像是他在趁人之危。
“他长得很像我一个妹妹，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妹妹回来了呢。。”程凌没想到萧焲会主动开口。
“是叫‘以沫’吗？”程凌脱口而出。萧焲转过来看着他说道：“你怎么知道？”不知为什么被这双眼睛盯着程凌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就，就上次送你回去的时候，你叫了她的名字。”他说话时竟然绊了一下。
“对，她叫萧以沫，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萧焲说道。
“我还以为那是你女朋友呢。”程凌说，萧焲笑了一声。
“那你妹妹……”程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样子很可能不在了吧。
“她失踪了。三年了。”萧焲抬起头慢慢舒出了一口气。
程凌靠着椅子没有再说什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么感觉现在萧焲像失去了一个世界呢。他现在的很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那时没仔细看，想必当时也哭了吧。
“家里人一直在找，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大家都觉得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从不这样想，我一直觉得她还活着，只是可能过得不好，她还在等我。”
萧焲自顾自的说着，程凌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他也只能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你觉得呢？”萧焲突然转向他。
“什么？”
“你觉得她还在等我吗？”萧焲一脸真诚的问，看着萧焲，程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相信即存在吧。”程凌说。
“喝~，真不愧是文化人。”萧焲笑着说。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程凌问道。
“我以为你也会觉得我们有缘呢，毕竟你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同桌？”萧焲说：“聊聊吧，你不急于回家吧。”
“你想聊什么呢？”程凌反问道。
“你弟弟的腿是怎么回事。”萧焲问道。
“车祸。”程凌狠吸了一口烟说道，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程凌还是不想在多说，萧焲点了点头。
“现在你看看吧，咱不是挺同病相怜的嘛。要想生活过得去，车祸失踪加离异。多有意思啊。慢慢学习吧少年，生活教你的东西得意会，不可言传。”程凌把烟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了。
萧焲笑了起来：“你还挺乐观的嘛。”
“乐观是学来的。不过，你为什么来这里？”程凌问到，他觉得萧焲给他的感觉跟这里格格不入，或许两个人的世界相差太大他想。他不知道萧焲的世界，也认为萧焲不属于他的世界。
“我以前在网上见过这个地方，不过那时候是夏天还挺好看的，这春天真是一言难尽啊。”萧焲也扔掉了烟。
“什么春天，这里只有两天，一个是冬天一个是大约在冬天。就你这么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样子，冻死都是有可能的。”程凌指了指萧焲说道。
“行了，今日份限定emo完毕，下次再跟你探讨人生吧少年，走吧。”程凌站起来向萧焲伸出了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伸手，这样显得格外的蠢，但是现在收回又显得刻意。
萧焲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抬起头来看着他，带着笑意慢慢的说到：“我现在要是把手给你，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只是此时此刻情绪和场景共同催化下导致的下意识的结果，你又不是小孩子我，我也不能把你抱起来啊。”程凌收回了手。
萧焲看着他，笑了起来。程凌也看着他，慢慢也笑了起来。两人一坐一站就这着昏暗的路灯下真正认识了。
突然，萧焲抓起了程凌的手，拉着他往前跑去，程凌一个措不及防踉跄一下差点倒在雪地里。
“卧槽，你干嘛！”程凌大叫着，萧焲没有回答他，但是程凌听到了他的笑声。
萧焲迈着大步向前跑去，一排排的路灯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又缩短。两人脚下的雪时不时地溅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寒风吹过耳边让程凌打了个冷颤，但是眼前的人还在奔跑，像是义无反顾又像是肆意妄为。
现在本该回家睡觉，学习功课，明天继续打工上班，赚钱养家的他，此刻被一个陌生人，不，他的新同桌拉着漫无目的的穿过了一栋栋楼，跑过一条条街。
破败的巷道被深沉的黑暗笼罩，衰败的砖墙上斑驳的涂鸦从屋檐一直延伸到地面，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荣耀。凌厉的寒风卷着雪花在巷道中呼啸而过，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两个少年不顾寒冷，拉着手奔跑在这雪夜中。他们身穿单薄的衣物，在风中摇摇欲坠，但他们年轻而充满朝气，脚步轻快而坚定。
终于他们在穿过一条街后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萧焲放开了程凌，程凌气喘吁吁，说话都断断续续。程凌弯着腰支着膝盖抬头看着扶着墙同样气喘吁吁的萧焲。
“疯子。”程凌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发疯。
“谢谢。”萧焲说。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程凌感觉很久没有这样洒脱，轻狂，肆无忌惮。他就这样看了萧焲好久。
“现在我们在哪？”程凌问道。
“啊？你问我啊。”萧焲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大爷的，你不知道瞎跑什么。”程凌喊道。
“我以为你会知道，所以才跑的啊。”萧焲也叫道。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啊。”程凌继续叫道。
“我猜的呗。”
“神经病。”
程凌看了看四周，他俩跑的还真挺远的，都跑了四条街了。现在慢慢走回去大概需要半个多个小时。
“现在呢？”萧焲问道。
“回去呗。我明天还有事呢，没时间陪你瞎闹。”程凌说。
“明天放假。同桌。”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走吧。”程凌说完就向前走去，但是萧焲没动，程凌看着他问到：“你该不会又想跑回去吧。”萧焲没有说话，程凌看着他觉得这人绝对干得出来。
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去，萧焲也跟了上来。两人就这样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