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宿营夜话,夜半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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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一声令下，泾阳城外的灵州大军尽皆进入城中休整。
尉迟恭寻了泾阳城内的一座寺庙内，空出来一大片地方，专门安顿他们这些人。
一锅锅的热水早就已经烧好，专门供军士们清洗脸上、手上、身上已经凝结的鲜血。
城内的青壮民夫们更是早已经搭好了帐篷，供他们这些人休息。
香火的味道，伴随着僧人们诵经祈福的声音，宛如轻风徐来，瞬间就抚平了军士们紧绷的神经，让身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今日一天实在太累了。
不光是身体上的累，同样精神和意志也已经到了极限。
上阵杀敌。
说起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是这毕竟是要拼命的活。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更何况，他们也都不是孤家寡人，在灵州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在等待他们平安回归。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
因此，纵然有些士卒一个人也没有杀，更是一个敌人都没有碰面，但仍旧会一身大汗淋漓，累的虚脱。
战场既是男人的浪漫，可也是男人的地狱。
纵然是铁打的人，一天下来也会疲惫。
此刻，所有的人根本都已经累的不行了，即便是意志强撑着，走到了这里也到了极限，置身城中，心头顿时一松，当即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非但没有人吃饭。
甚至就是连身上沾染的血都没有功夫清洗。
就那样甲胄不脱，提着兵器就各自就近找个帐篷钻进去睡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
整座营地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呼噜噜！”
“呼——”
“嗡嗡嗡——”
近三千人的呼噜声连绵在一起，就像是连绵不绝的春雷一样，将帐篷都震动了。
这让原本准备帮着伺候他们更衣吃饭的青壮民夫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想要叫醒他们又不忍心，望着一个个睡倒的人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没有这帮人，今日的泾阳说不定就危险了。
只是，他们的任务就是伺候这帮人更是吃饭，可如今做不了，更是没有人来通知他们该如何，一时间没人有个主意，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正此时，王成巡视了一圈，眼见所有人都已经睡了过去，走过来说道：“你们不用留在这里了。回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声音还是那般洪亮，脊背还是挺拔无比。
九牛二虎之力的加持已经让他彻底向着非人开始蜕变，
精满则无欲,气满则无食,神满则无睡。
一天总是有挥霍不完的精力，只要吃饱了，就连睡觉都开始变得可有可无了。
即便是白日厮杀的最凶，但是此刻除了有些口渴之外，肚子里有些饥饿以外，精力依旧旺盛。
他一出现，周围的青壮民夫们顿时拱手行礼：“将军。”
他们可不知道王成仅仅只是一个校尉，白日间看王成那样勇猛，谁都不敢想象他只是一个校尉。
王成闻言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是将军，仅仅只是个校尉罢了。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了，今日你们也劳累了，还是赶紧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吧。”
泾阳城虽然没有破，但不代表城里的人不担惊受怕。
甚至，因为绝大部分的人看不到城外的情况，没有具体的消息，又要替上城的丈夫、儿子等等担忧，更是煎熬。
“校尉说的哪里话，将士们远道来救我泾阳，我等怎么能说累。”
“是啊。反正突厥人已经打跑了，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等将士们醒了，还要招呼他们吃饭、更衣、洗漱呢。”
“是啊。”
“我们在这里看着，夜里还能添个火什么的，让热水一直烧着。”
王成闻言摇头道：“不用。我等明日五更就要拔营，他们那个时候恐怕勉强才醒，也没有时间吃口热的。吃喝都在路上了，你们好意心领了，不用再此耽搁了。”
“你们的妻儿老小也担惊受怕一天了，正在家中等待你们的消息，都回去吧。”
此话一出，顿时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但仍旧有些犹豫。
见状，王成直接说道：“尉迟将军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们都回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又见王成这般坚持，再看看已经彻底睡沉的灵州将士，他们也没有在坚持，对着王成抱了抱拳，旋即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营地。
等到距离营地七八十步开外之后，这些人才彻底放开了步子，各自向着家中跑去。
他们也操心家中的妻儿老小。
只是伴随着风声，依稀还听到了他们说吃的、喝的什么……
等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王成方才收回了目光，正要去找李靖复命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似乎是怕惊扰到其他人，而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而且。
这声音还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声音。
奇怪。
王成目光一闪，旋即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很快就到了一处佛塔林立的地方。
这里都是安放僧人骨灰的地方。
但是此刻，这里聚集着三四百人，赫然是那帮尉迟恭招募来的游侠们。
他们原本一共有千人。
但是随着这一场大战下来，已经不足五百人，而完好无损的能够上阵杀敌的也就只有两百人左右。
此刻，这些剩下来的人，连同伤兵在内，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似乎正在为同袍诵经超度，有人似乎睹物思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此一幕，王成只是暗叹了一声。
对于游侠。
王成是不喜欢的。
这帮人原本都是一名名活跃在城里、乡间的恶少年，一个个骑马带剑，轻侠狡桀，经常在乡土之间为非作歹。
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但也绝对是人憎狗厌的存在。
原主的记忆里。
甚至有的少年就是因为做了游侠，因此被父母赶出了家门，断绝了关系，再也不许踏入家门半步。
对于这样的人，王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但如今，经历了今日一战，王成对于他们的印象也稍微改观了一些。
他们被尉迟恭招募而来，能够在泾阳危难之时，且明知九死一生，还义无反顾的跟随尉迟恭冲阵厮杀。
他们也算得上是轻生死重然诺了。
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明知外面有三万突厥人，而己方只有一千人的时候，还依旧敢冲锋陷阵。
忽然，这帮人之中有人察觉到了王成的到来。
“有人。”
“谁在哪里？”
“出来。”
王成从阴影之中走了出去，对面当即就响起一阵阵的惊呼，显然已经认出了王成。
无他。
王成今日就是战场上最为耀眼的存在，想要不注意都难。
更何况，这些人都还是今日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不少人更是亲眼见识过王成一锤打爆一个突厥人的凶悍场景。
但凡亲自见识到那样的场景，实际上很难忘记，冲击力实在太大。
王成一步步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紧张，当即就站住了脚步，问道：
“今日麓战许久，诸位也都劳累，为何还再此徘徊。人死不能复生，诸位也都是大丈夫，何必在此哭泣，做小女儿姿态。”
英雄流血不流泪。
任何活着的人在英雄面前流泪，都是在羞辱英雄。
他们牺牲，不是为了看活着的人流泪。
不管这泪水是为何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