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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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只剩下了苏安歌和李景胜两人,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窗纸被冷风呼呼地刮过,雪也下得越发大了。
“苏安歌,你支开旁人是有话要对我说吧?”李景胜强忍不适,神色隐晦不明,声音中充满戏谑之意。
苏安歌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走到榻前,一把撕开他的亵衣,毫不留情地刺入气海穴中。
“啊!”气海穴是人身上痛觉最敏感的穴位,李景胜只觉得要被这银针刺穿了,痛得蜷缩起来,眼前一片昏黑,“苏安歌,你想在这里杀了我不成?”
她的眼神深邃入海,周身都带着冷冽的气息,“我可没那么蠢,明明是三皇子开口求我留下解毒的,若吃不得痛那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等等,你继续吧,我暂且能忍。”长痛不如短痛,他再也不愿忍受这万蚁吞噬的痛苦,只得求她留下来。
“背过身去!”
苏安歌如发泄一般朝着最痛的几个穴位施针,用了十成力气,甚至刺出血洞来。李景胜不住地呻吟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她只觉得仍不解气,看向桌边一边燃烧一边流泪的红烛,突然诡艳的笑起来,发疯似的将未燃尽的蜡尽数滴到他结实的背上。
李景胜只觉得火焰在舔舐着他的皮肤,这种灼痛感如同沐浴火海,深入骨髓。他不住地挣扎着,痛得止不住蜷挛,但无奈手臂被结结实实地捆着,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脱身,只能继续忍受这种煎熬。“苏安歌,快停下来,你是不是疯了?”
“痛吗?”可是这点儿痛比起沈家一百一十四口被灭族的悲惨又算得了什么,她的脸一半映着火光,一半隐入黑暗,可没有人看见她的眼眶里蕴满了泪水,随着心底被压抑许久的仇恨与愤怒一起流淌出来。
直到李景胜的呻吟声逐渐变弱,再也无力挣扎。苏安歌才从癫狂中缓缓回过神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的背上封了一层厚厚的蜡,皮肤被烫得血红。
“毒已经尽数解了,明日症状就会有所缓解,三皇子多保重。”
“苏安歌,你究竟为什么这般恨我?”李景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来,眸底血红,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泪水却仍是止不住往外涌。“我相信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只是想得到你,想留你在我身边而已,这有错吗?若不是你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又岂会兵行险招?”他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只以为是下催情蛊那事惹恼了她,不死心地辩驳着。
苏安歌却不愿再与他纠缠,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孤傲,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深的鄙视,仿佛看透了他虚伪的心,然后毫不犹豫地背身离开。
李景胜只觉得心也被这个鄙夷的眼神刺得痛了起来,“苏安歌,你等着,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不管是号钟古琴,还是你……”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寒意刺骨,冷风如刀。回去的马车上,李胤承和苏安歌相顾无言,气氛冷凝成冰。
“苏安歌,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吗?”他一双锐目紧盯着她,心里似乎滋生出一根刺,扎得他有些难耐。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只是声音比外面的疾风更寒。
苏安歌将手缓缓伸出窗外,雪花落在手掌上慢慢融化了。她慢慢转过头,抬眼看向他,“李胤承,我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我们沈家被满门屠尽……”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绝望,“可是那个梦里没有你,我被灌了一壶鸩酒死在幽暗的地牢里,我好恨,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苏安歌向来都是淡然沉稳的,很少有这样情绪崩溃的时候,着实把李胤承心疼坏了。他突然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一根不存在的刺,逼她讲出这些像是天方夜谭的悲惨遭遇。他相信,这些对她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个梦,这份痛苦和绝望如此刻骨铭心,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他倾过身子抱住她,用力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嵌入怀里,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心疼。“都怪我,我不该问你,更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个噩梦里反复受折磨。以后,我会努力出现在你的每个梦里,即使梦不到我也没关系,至少夜半惊醒的时候我在你身边。”
她再也忍不住哭出来,眼泪好似一把把利刃,用力地剜着他的心。李胤承只是沉默着抚着她单薄的后背,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直到怀里的人哭累了,他的一双鹰眸才看向车窗外,将她刚才所说之人都铭刻于心底,散发出傲视天地的气势。他才不管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只要是让她痛苦之人都该死。
这一夜,苏安歌宿在了定北王府,他就只是静静抱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头如云的乌发随意铺开来,眉眼舒展,呼吸清浅,睡得十分安稳。
而她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他。就在前世沈氏被灭门的三日后,他头戴黑金面具,手执一柄利剑,带着骁勇善战的黑甲卫军攻破了京都的城门,一路杀进皇宫,旌旗猎猎,步步为营。
月黑风高夜,血洗王都城,面具映着寒光,李景胜和苏星楚跪地哭求饶,他没有心软,一刀砍下两人的头颅悬于宫墙之上,将罪行昭告天下,洗清了她与沈家的冤屈。
他为她立了墓,手拿一支血红色的彼岸花。他曾远远见过她一眼,只觉得这花像他。这是心甘情愿投入地狱的花,却被阎罗遣回,但心有怨念徘徊在黄泉路上,阎罗心有不忍,遂同意它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做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他将彼岸花放在她的幕前,幽幽叹了口气,“苏安歌,愿你来生能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