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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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呀，

新年好呀，

祝贺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

我们跳舞。

祝贺大家新年好。

这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早上起来，上官玉睿觉得特别愉快。上官玉睿一边哼着《新年好》，一边很有精神地做早餐。早餐是木耳虾仁鸡蛋蔬菜烩饭。吃过饭，上官玉睿很有精神地翻阅了五年级下册的语文电子教材，摘录了其中一些文字，为写教研随笔做准备。备好课，上官玉睿很有精神地，在家族聊天群里面，向爸爸、妈妈、哥哥问了‘新年好’。爸爸、妈妈、哥哥，都给他发了大红包。这下，上官玉睿更愉快啦。

今天早上，上官玉睿最后一次洗了2022的脸，最后一次刷了2022的牙，最后一次吃了2022的早餐，最后一次浏览了百度2022的网页，最后一次看了一眼2022年的栾朗的睡颜，最后一次洗了2022的衣服，最后一次轻轻地环顾着2022的房间，最后一次披着身后2022的晨光打字。

上官玉睿打开了手机,默默地瞧着手机上的日历。一年过去了，就剩这最后一天了，然后，所有的所有的，都会在日期那一栏，赫然写上2023。而远去的2022，在那365天里，上官玉睿做了那么多事-----上班，逛街，笑，讲课，打电话，看书，打字，买菜，和栾朗闹在一起笑在一处,说废话，做错事，后悔，每天洗澡……所有这些凡人小事，却成了生命中，再也不可能重复的一个365天。上官玉睿感慨了。

站在2022通往2023的门槛，一迈，上官玉睿就将从今天迈进明天，迈进明年啦。明年，希望栾朗能时刻注意到，自己才是家里的执政党这个事实。希望爸爸、妈妈、哥哥、栾朗健康快乐！就这样，上官玉睿心怀祈祷，为生命中这些重要他人，都提前送了祝福。他们听没听见，上官玉睿不知道，反正栾朗还在未起床的待机状态。再一次环顾房间，虽然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窗外， 2022，正站在云端，向上官玉睿挥手告别。

2022年的最后一缕晨光，也照在郊外的一辆轿车上。车内有一对男女，下身赤裸。仔细看，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的一条公路边，人烟稀少，没有监控。报案人，是早上进城送豆腐的，一个私营企业的司机。错车而过时，他瞥了一眼车窗内，发现二人死亡，就报了警。期间，他并没有下车。所以，当万里天他们到达的时候，案发现场一个脚印也没有，保护得很好。

“万队，江队，男性死者，是s市交通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教师，叫林轩。女性死者，是他的同事，叫郭灿。二人都有各自的家庭。”白雪发声，她从车内找到了两位死者的身份证，联系了属地派出所，属地派出所，又查找户籍登记，帮他们弄清了死者身份，并联系了死者家属。

“万队，江队，尸体表面没有伤痕，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尸体呈现“V”字型的僵硬状态，死于今天凌晨。死亡原因，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凌寒原本探身车内检查尸体，此时退身出来，摘下手套，扔进路边垃圾桶。又摘下口罩，扔进垃圾桶。

江清蓝用戴手套的手，低着头，弯着身子，轻轻摸着副驾的座位，在靠近车窗一侧，座位湿了，氤氲出了明显的深色水痕：

“为什么车座会湿？我推测，死者生前，车窗并非密闭着，相反，二人都是高校教师，应该了解，当发动机在怠速空转时，因为燃烧不充分，废气中的一氧化碳含量就会增高。如果在停车状态下开空调，同时车窗又没有打开，发动机所排出的一氧化碳，就会通过空调设备输送至车内，并越聚越多，车内人员有可能会发生中毒，甚至死亡。同时,人呼出大量的二氧化碳,也会导致车内氧气减少。虽然二人在偷情，但是荒郊野外，也不怕被人发现，也许，当时，车窗是留了一条缝的。昨晚下了清雪，雪顺着这条缝隙飘进了车内，因此，副驾靠近车窗一侧，才会湿。”

案发现场，车窗为关闭状态,车内开着暖风。如果真是像江清蓝猜测的那样，这就不是一起意外，而是谋杀了。那么，是谁，把车窗关上，最终导致二人死亡的呢？

原野：“白雪姐，这辆车，是女性死者的，还是男性死者的呢？”

这句话里的意思就深了。一辆新车通常配有两把钥匙。一把万能钥匙和一把备用钥匙。万能钥匙和备用钥匙，都可以用来控制车辆的上锁和开锁。当其中一把钥匙意外丢失时，还可以使用另一把钥匙来启动车辆。另外，对于家庭用户，丈夫有钥匙，妻子也有钥匙，所以，他们不需要互相借用。当他们想开车的时候，这的确很方便。两位死者都是婚外偷情，他们的妻子和丈夫，假如都有车钥匙，的确可以一键升降车窗。只要长按遥控钥匙的锁车键，车窗就会自动关闭。趁他们浓情蜜意之时，悄悄摇上车窗，让一氧化碳带走他们的生命，惩罚这对男女的背叛和不忠，的确有技术可能。

萧一：“在提新车的时候，新车钥匙上有一系列的数字，这个数字的意思就是该车辆的齿轮型号， 对于丢车钥匙的司机来说，可以使用这个数字序列来配备备用钥匙，死者的亲属，也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拥有这辆车的备用钥匙。”萧一的意思是说，除了郭灿的丈夫，林轩的妻子，他们的其他亲属，也有条件配制车钥匙，对二人实施侵害。

“也不排除两位死者，起先，确实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后期，觉得车内温度低，自行关上了车窗的可能。”栾朗发言。

“如果是被人侵害，昨晚下了雪，为什么车辆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脚印呢？”果拾绿发问。

“初步判断，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时左右。根据天气预报，下雪的时间是后半夜。很可能，犯罪嫌疑人的脚印，被白雪覆盖了。”凌寒发言。

原野不同意自己搭档的判断：

“这里是郊外，两名死者选择在这里偷情，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但如果被发现了呢？犯罪嫌疑人不可能徒步跟踪两位死者，我推测他有一辆车，两车错行时，他使用遥控器，关闭了车窗。当时被害人正在你侬我侬，没有发现。”

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谋杀呢？

几人分头去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林轩的妻子、郭灿的丈夫，也都是s市交通职业技术学院的教师。

原野和凌寒去见林轩的妻子。他们的女儿今年上初一，正在叛逆期。听闻爸爸这样羞耻的死法，她嚷着要离家出走，让悲痛的母亲雪上加霜：

“林轩跟我说，特意和几个男同事，约了昨晚去酒吧跨年。这样，今晚就能各自陪伴家人，在家里跨年了。昨晚，我五点十分左右，从送子车上接到女儿，回家做饭，整理家务，刷了一会电视剧，大约十点多上床睡的。然后就没再出去过。我女儿可以为我证明。具体情况，请您们查看我的行车记录仪。”

“我会开车，我和林轩都有自己的车。我的确有林轩的车钥匙。他也有我的车钥匙。林轩出事的时候，没有开车。他的车还停在地下车库里，在我的车旁边。”

“您看的电视剧叫什么，是哪个频道的？什么内容？几点开演的？”

“哦，我看的是《从前有座灵剑山》，许凯演的。我看的是元申广电的回看频道。我看了好几遍了，每次看，都随便点的。这次我点了第一集，就是许凯穿越出生那一段。”

白雪和栾朗来到了郭灿家。郭灿的丈夫，被带了绿帽子，出离愤怒：

“警官，郭灿这种死法，她没脸，我也没脸，我这一辈子，估计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了。但其实，我很庆幸，郭灿离开了。若不然，我不能容忍，郭灿带着被别人弄脏的身体，和我同床共枕。更不能容忍，一个背叛家庭的母亲，继续让妮妮叫她妈妈。去年，郭灿的父亲突发疾病，想最后见郭灿一面，可是我到处找不到郭灿。老人离开后第二天，郭灿才出现，说是和闺蜜喝断篇儿了。现在我才明白，她做什么去了。我也是到现在才想清楚，为什么郭灿的车，死活不肯安装行车记录仪。坦白地说，假如郭灿没死，某年某月某一天，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能否保留理智，我不好预测。”

栾朗心想：

“这哥们儿法治意识够淡泊的，亏他还是高校教师呢。等案子破了，得给他普及一下法律知识，以免将来走上歧途哇。”

“您问我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郭灿说，约了几个闺蜜，昨晚特意去酒吧跨年。今晚，大家就可以在家里，陪伴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跨年了。所以，昨晚我去学校接的妮妮。还看着妮妮做了一张《五三随堂测》。老师要求每天口算打卡，八点多点，我还往班级群里，发了一张妮妮做的口算的照片。”

“对，郭灿开车去的。出事那辆车，就是郭灿的。是的，我有她那辆车的车钥匙。昨晚，我一直在家，我在看书。我家每个房间都安装了小米摄像头，这是我拷贝下来的。摄像头能够证明，昨晚，我一直在家。”

原本嫌疑最大的两个人，却都实打实地，有不在场的证明。

难道真是死者自行关闭的窗户，导致二人中毒身亡吗？

江清蓝：

“先别忙着下结论。原野、凌寒、栾朗、白雪，你们再去一下s市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听一听林轩和郭灿那些同事怎么说。小果，萧一，你们查一下死者的社交软件。”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警官同志，郭灿的婆婆，和她也是同事。他们家这一家子，都在我们s市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工作。你说，这以后，郭灿的婆婆吴老师，和郭灿的丈夫裴老师，可怎么见人啊？”

“警官同志，林老师和郭老师的事情，原来，我不知情。现在知道了，我觉得在婚姻的语境下，情感和身体，都容不得出轨，我主张洁身自好。我们都为人师表嘛，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情欲，违背社会公序良俗。如果私德不检，我觉得，也培养不出有家国情怀的学生。”

原来，郭灿的婆婆，也和她是同事。如果在学校，听到了郭灿和林轩的风言风语，她会怎样做呢？

“万哥、江哥，郭灿的婆婆，吴老师，三天前，派私家侦探社跟踪过林轩和郭灿，并拍下了一些他们私会的照片。郭灿的婆婆，把这些照片发给了林轩，辱骂他插足自己儿子的婚姻。这是林轩的回应。”

手机一响，群里，萧一发来了微信聊天记录截图。

“吴老师，您好!我是林轩。我诚恳地道歉，对于给您及您的家人造成的伤害，表示诚挚的歉意!因为这个过错，我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可能会被免去职务!对此，我没有任何怨言，这是我该受到的惩罚!如果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再次真诚地向您道一声‘对不起’，祈求您的原谅! 吴老师，我跪下来，向您诚恳地道歉，求求您高抬贵手!需要怎么赔偿您，您尽管开口，如果您不方便说，也可以让您相信的第三人和我说，只想祈求得到您的愿谅!”

郭灿的婆婆，事先就知道林轩和郭灿有私情。那么，护子心切的她，会不会，就是使用车钥匙，摇上车窗的那个人呢？

郭灿的婆婆被带回局里，协助警方调查。

江清蓝：

“你派私家侦探跟踪了林轩和郭灿。得知，他们表面向你道歉忏悔，私底下，却仍然暗通款曲。怒不可遏的你，趁他们翻云覆雨之时，摇上了车窗，让车内逐渐增加的一氧化碳，夺走了他们的生命。林轩和郭灿婚内出轨，确实不对。但罪不至死，这不应该成为你杀害他们的理由。”

吴老师平静抬头：

“警官，我确实一直在派私家侦探跟踪林轩和郭灿。怎么，我不该跟吗？就任由他们欺骗我的儿子，对不起我的孙女吗？怎么处理得到的信息，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郭灿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却婚内出轨。臭不要脸的！在郭灿的父亲去世那晚，郭灿手机关机，只顾着和林轩共赴巫山云雨，竟然错过了见父亲最后一面。枉为人女！我儿子温文儒雅，帅哥一枚，当年，是保送上浙大的，哪里配不上郭灿啦？郭灿为别的男人宽衣解带，枉为人妻！我搜集郭灿和林轩出轨的证据，是为了在离婚的时候，让郭灿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本来，我想等过了元旦，就把事情告诉我儿子。离婚以后，我们家，肯定不能让郭灿那个道德败坏的女人，带走妮妮。可是，妮妮还那么小，就没了妈妈，她该多难过啊！郭灿只顾自己享乐，丝毫不顾及妮妮的感受，枉为人母！没想到，最终，这两个贱人，竟然因为在车里寻欢作乐，中毒死了。人在做，天在看。且看苍天饶过谁！我不瞒您，郭灿死了，我不难过，只有高兴。她是一个污点，本来我想擦掉这个污点。没成想，污点自己消失了！不过，我也就过过嘴炮，我没杀人。我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时，我和我爱人在自己的家里休息。”

郭灿的婆婆离开了。毕竟，一切只是江清蓝的猜测，并没有物证。

原野：“万哥，江哥，我和凌寒去4s店走访，看看郭灿这辆车，到底有没有人配过备用钥匙。”

万里天：“萧一，把吴老师的照片传上来，让4s店辨认一下，配钥匙的是不是吴老师。”

4s店里的店员，对郭灿的车，印象极深：

“郭老师呀，有印象有印象！她的车洗得特别勤，车外表总是搞得脏兮兮的。这个车，配过备用钥匙，郭老师和他爱人来配的。对，就是照片上这个男士。”这个男士，不是裴老师，是林轩。

郭灿可能是为了和林轩偷情方便，就给林轩配了自己车的钥匙。而，谁又有便利，能够拿到林轩的钥匙呢？

林轩的妻子被带到警局协助调查。

林轩的妻子，比上次看见她，倦意更浓。已经人到中年的她，皮肤暗黄，有些发福。像一般知识分子那样，戴着眼镜。她明显不善于打扮自己。咖啡色的羽绒服，显得她没有精气神。脱掉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无印良品出品的，无领法兰绒格子衬衫。这件格子衬衫前短后长，更显得她大腹便便，就像怀孕了一样。比起身姿苗条，皮肤白皙的郭灿，她的确不具备竞争力。但是，这并不是，林轩可以背叛家庭的理由。青春结伴，白首相随，在几十年的婚姻生活中，男女双方的容貌，都会发生变化。如果单看容貌，你嫁的我娶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这几十年的婚姻，全靠那一个小小的圆环来维系。

在中国，戒指的使用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据悉，戒指起源于古时的中国宫廷。女性戴戒指是用以记事。戒指是一种“禁戒”、“戒止”的标志。当时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在后宫被皇上看上者，宦官就记下她陪伴君王的日期，并在她右手上戴一枚银戒指作为记号。当后妃妊娠，告知宦官，就给戴一枚金戒指在左手上，以示戒身。

戒指传至民间，其作用就不仅是简单的装饰品了。男女互爱，互相赠送，山盟海誓，以此为证。

而林轩和郭灿，显然没有接受戒指的道德束缚。

江清蓝：

“作为林轩的枕边人，你可能早就发现了丈夫的异常。也许是洗衣服的时候，也许是林轩一次醉酒之后，你在给他整理之时，发现了郭灿的车钥匙。起初，你也许以为那是偶然借用别人的。可是发现车钥匙的次数多了，你又怎能不产生怀疑？也许，在那之后，你跟踪了林轩，发现了他和郭灿之间的秘密。我猜，他们约会的地点，总在那条郊外的小路上，对不对？也许，你曾暗示过林轩，你知道了他和郭灿的秘密？但是，林轩一直执迷不悟？对不对？你是在林轩睡着以后，用他的手指，解锁了他的手机吗？你偶然得知了，你丈夫要在昨晚，和郭灿在老地点约会。于是，你拿了郭灿给林轩的车钥匙。而林轩，也许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慎，才弄丢了郭灿给自己的车钥匙吧。在他们偷情的时候，你假装开车从旁路过，使用郭灿给林轩的车钥匙，关上了他们的车窗。你终于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背叛你的丈夫，和抢你丈夫的女人。可是，当你做这些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女儿怎么办？他刚刚失去了他的父亲，马上，她又将失去她的母亲？”

林轩的妻子，眼泪扑簌簌滴落了下来。最终，她什么也没有承认。

但是，她住的小区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下了她当晚的行踪。在10点左右，她开车出去了，一路查看，方向就是林轩遇害的地方。半个小时后，她才原路返回来。可是，她解释说，年终岁尾，心里不平静，所以开车出去兜兜风。回来以后，心情变好了，一觉睡到了天亮，才发现，丈夫一夜未归。

因为没有物证支持江清蓝的推论，最后，林轩的爱人，离开了警察局。

此时此刻，郭灿那把车钥匙，正躺在一张晶莹剔透的玻璃桌上面。玻璃折射出了那把车钥匙主人的面庞。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脸。不是吴老师，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