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气愤的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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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师的微信名字，很特别，叫个，气愤的冯老师。冯老师本人，是不是个愤青不好说，但是，人世间有很多事，令她意难平是肯定的。气愤的冯老师，住在和任教的学校一道之隔的明雅小区。明雅小区坐落在一环和二环之间。向前走十分钟就是城市的第一个交通内环，向后走两分钟就是城市的第二个交通环线。那时候，这个城市刚开始进行交通环线建设，财力有限，经验不足，经济也不发达，所以一环和二环的圆圈都不大。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明雅小区更靠近二环。小区楼下就是夜市，向左向右十分钟就有大型超市，附近有一所小学一所初中，两家社区医院，生活便利，交通便捷。

不过，明雅小区已经有29年的楼史了，没有电梯。原以为会拆迁，每家每户，能够美滋滋地，拿到一大笔拆迁补偿款。但是，国家的政策风云突变，拆迁政策变成了老旧房屋改造政策。历时三年，从外墙贴上保温苯板，到小区绿化；从楼道粉刷，到外立面粉刷；从单元防盗门更换，到下水道主杠更换。整个明雅小区透着一股，中年妇女浓妆艳抹后的风尘感。不过，至少，楼道的感应灯更亮了更柔和了，原来楼道里脏污的墙面，被粉刷得洁白如新了。

可是，总有一些不法商贩不遵守公共秩序。一天早上，住在二单元503的冯老师打开房门去上班，就看见楼道里，本楼层的三户人家门口，都被刷上了小广告。小广告的内容是两条：第一条：专通下水 0；第二条：专业开锁 0。老旧房屋改造刚刚竣工一年，干净整洁的楼道就又被破坏了！冯老师十分气愤。一路向下，发现不止自己住的楼层，五楼、四楼、三楼、二楼，也都被刷上了小广告。及至走到一楼，冯老师才发现罪魁祸首为何！一楼入户的单元门，不知为什么，虚掩着。刷小广告的人，也许就是趁此机会，溜进了楼道，弄污了墙面的。

气愤的冯老师马上在业主群里艾特了委主任：

“领导，您看，这刚粉刷了一年，我们单元的墙面，又被刷小广告的弄脏了。可否请您向上级反映一下，刷小广告的不是留下了电话吗，按图索骥，依法惩治。”委主任回复：各个单元都被无良商家刷了小广告，已经反馈给了老旧小区改造指挥部，看看他们可否派出人力物力，把楼道里的小广告重新刷白吧。”

气愤的冯老师又艾特了本单元的业主：

“各位邻居，请您出入单元门时，关好防盗门。不能你一个人方便了，就不管整个楼道的安全了吧？这如果进来了不法之徒，后果不堪设想。”住同一层的邻居，与冯老师彼此私交甚好，马上跟帖谴责了不关好单元门的人。

气愤的冯老师，又给市长热线打电话，反映了本单元被乱刷小广告的问题。

气愤的冯老师还觉得意难平，又给派出所的管片民警打电话，把小广告上的两个电话，报给民警，请求找到这两个电话的持有人，也就是在楼道里刷小广告的始作俑者，要求他们重新粉刷楼道。民警表现出了不爱管闲事的为难。上一次，派出所联合办事处，按照电话找到了刷小广告的商家，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教育。他们也承诺，不会再破坏公共环境卫生了。派出所责令对方，把弄脏的墙面恢复了原样。像这样的行为，确实令人生气不假，但是，疫情刚过，百业待举，百废待兴，通下水和修门锁的也要吃饭啊，居民们居家过日子，难免遇到个下水不畅，手机钥匙钱包锁家里的小事故，这些都是商机，通下水的和开门锁的，又没有自己的店铺，居民们遇到这些小事故，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他们在楼道里刷小广告，固然不对，但也间接为居民提供了方便，想靠自己的劳动，挣一口饭吃而已。

民警执法的不坚决让冯老师不快，但是，下午，气愤的冯老师，还是接到了派出所民警的反馈。声称，按照冯老师提供的电话，去批评教育对方，电话打不通。估计派出所的民警接到了市长热线的反馈，所以由不作为变成了快作为。可是，让冯老师想不通的是，无良商家破坏了整个小区的楼道卫生，不就是为了帮助居民通下水开门锁赚钱吗？电话打不通，还如何赚钱呢？那还刷小广告干嘛？损人而不利己，做坏事也要考虑成本的好不好？

事情解决到这一步，气愤的冯老师就剩下一个诉求了：楼道被弄脏了，谁来恢复？

派出所的民警点到为止，如果冯老师抓住不放，估计派出所也能抓出肇事者，让他们重新粉刷楼道。可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重新粉刷楼道只涉及一个单元。这一次，这个刷小广告的，胆子很大，把一个小区，几十个单元的楼道都给弄脏了。疫情期间，本就工作无着，这一下子，这个不讲公德的小商贩的钱包，一定会被冯老师烧一个大洞。日后，冯老师担心，自己会被这个刷小广告的挟私报复---门锁锁眼被胶水封上啦，大门被污物涂抹啦，自己被裹上麻袋挨打啦，那些在网上看到的不堪经历，可别发生在自己身上。

社区主任的话也是空谈。小区改造早就结束了。工程队和指挥部也早就撤掉了。这又不是淘宝买货，可以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其实，气愤的冯老师素来也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只因为，暑假就要到了，她的女儿将带着男朋友从上海回家乡。准女婿第一次上门，冯老师希望自己的居所窗明几净，给男孩儿留下一个小康之家的好印象。可不成想，这个美好的愿望，却被这个不讲究的刷小广告的人，给破坏了。气人气人气人啊！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冯老师的网名，叫个，气愤的冯老师。

冯老师来到学校，看到二年级教室外，一个学生正被罚站。这时，从前门跑出一个学生，踢了罚站的孩子一脚。又从后门跑出一个学生，打了罚站的孩子一下。冯老师冲上去，大声呵斥了那两个打人的学生。勒令他们向被打的孩子道歉。冯老师一出手，就意识到自己鲁莽了。第一个打人的小胖子明显不是善茬，根本不肯道歉，一个劲儿在说自己的理由，还流下了眼泪。冯老师为自己的多管闲事后悔了。这个踢别人的孩子，是一块牛皮糖，可不同于自己班的学生，做错了事，自己批评他们，从来不会犟嘴，总是乖乖认错。冯老师感觉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可是骑虎难下，只好色厉内荏地，继续大声要求那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向被打的孩子道歉，试图靠把音量按钮扭大，让这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铜豌豆一般的孩子，尽快低头，结束自己在不该出手的时候出手的莽撞。但是，那个淘气包根本不买账，就是不肯向被打的孩子道歉。幸好，值周的大队辅导员走过来了：

“冯老师，您消消气，先回班去吧。”

这个班的班主任这时也来了，她说：

“冯老师，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他，被打的这个孩子，你要是打他的左脸，他会把右脸凑上去，让你继续打。我们班要是没有他，得好出花来。”

这位老师冷漠的话语，让冯老师心里很难过。哦，这个孩子被校园霸凌，还成了自己的错了。他即便学习不好，也不是罪。他即便淘气，也不是罪。这些，都不是别的孩子可以恣意欺负他的理由。怎么办？校长室就在这个班级对面，校长全程听到了这位老师的话，估计平时也把这个孩子的遭遇看在眼里过。校长都没管，自己一介小老师，有权利管吗？可是冯老师的良知，痛极了。事情还没有完。放学的时候，打人的孩子家长，找到了冯老师，责问她，身为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有什么权利去管别的班的孩子。自己家的孩子，都被气愤的冯老师吓哭了，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了，要拉着冯老师，找校长理论去。气愤的冯老师这下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那么胡搅蛮缠了。这是在有毒的土壤里，开出的有毒的花朵啊。气愤的冯老师，那可不是一般人，马上侃侃而谈起来：自己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有责任在该班班主任不在的情况下，对发现的紧急情况，及时处理。班级有界限，但是教育工作者无班界。冯老师在自己的班级口碑极好，她自己班的家长，也纷纷站出来，谴责对方家长的无理。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冯老师和校方关系如何，学校维护冯老师，就是维护自己学校的利益。因此，负责放学的德育校长也赶来维和。此间闹剧终于落幕。气人气人气人啊！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冯老师的网名，叫个，气愤的冯老师。

晚间，冯老师一边吃电子零食—-追剧，一边想着白天的事情。这时，冯老师接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名字叫做“美琳”。留言写着：别问我是谁，我申请了你的好友，就快点通过。冯老师的毕业班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孩子，但是，有单个字和这个网名重叠的。是韩美玉？是张琳睿？冯老师通过了这条好友申请。

对方发来了一段不客气的文字：快点吧孙晓丽老师的微信名片推给我。

其中有一个错字：吧，估计原来是想说，把。

冯老师问：您是哪位同学呀？

对方又发来一段文字：别废话，快点告诉我。

冯老师立刻拉黑并删除了这个“美琳”。 气人气人气人啊！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冯老师的网名，叫个，气愤的冯老师。

不一会儿，冯老师又收到了一条加好友提示。这是一个毕业前转走的学生，跟随做生意的父母，去了南方。是毕业的班级原来的班长。冯老师通过了好友申请。还发语音，询问了一下孩子，现在的学习情况。孩子发了文字回答。接着，这个孩子说，想要几张原班王晶晶同学的毕业典礼照片，留作纪念。冯老师警觉起来。王晶晶是一个女孩子，十分美型。而转走的这个孩子的奶奶，一直在原来班级的微信群里，毕业典礼的海量照片，当时，冯老师都发到原来的班级微信群里了，这个转走的班长，完全可以看到毕业典礼的照片。为什么找自己要照片，不去找自己奶奶要照片，那样不是更快捷吗？微信后面，顶着自己班长名字的，真的是自己转走的班长吗？

冯老师凭借一个成年人的社会生活经验，委婉地拒绝了班长的诉求。她告诉班长，自己已经退出了原来的班级群，照片当时都发到了群里，自己手机容量小，没有留存，班长可以找自己奶奶，翻看一下旧信息。还可以联系一下原班的同学。

想了一想，冯老师把刚才加上好友的那位班长，删掉了。这些都是未成年人，冯老师不想在他们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碰这些孩子的内心。现在的孩子，拥有一颗玻璃心的不在少数，自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班主任老师了，不想再把他们当作自己的责任。

但是，这个夜晚，冯老师失眠了。这个没有礼貌的孩子会是谁？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在她的毕业班里，曾有一个父母离异的男孩儿。他上课睡觉，不写作业，不听讲，不学习。受到冯老师的批评后，他拿着打火机，跑到洗手间，点燃了垃圾桶。幸好，被保洁员及时发现了。他曾在洗手间的地板上，而不是蹲位里小便。他曾趁同学不在，拨乱一位同学带密码锁的铅笔盒，使得这个文具盒再也打不开了，只好扔掉。他在校外和同学打架，用一块砖头，把同学的腿砍出了一个大口子。这个孩子曾经手里拿着一根铅笔，一路在走廊行走，一路划墙上的墙报，把整个二楼的墙报都划坏了。而他的母亲，却非常护犊子。有一次，还把冯老师状告到了教育局，教育局来员调查，全班家长一边倒地支持冯老师，此事才了。不过，冯老师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个孩子，经常单独辅导他的学习，经常找他谈心，经常鼓励他上进。为什么毕业后，这个孩子还要找自己的同事？多半是为了倾诉吧。这个孩子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他要在今晚，找这位音乐老师孙晓丽？冯老师大概齐撸明白了整个事件：这个男孩儿曾经加入过孙老师的鼓号队，于是，就想找自己的同事孙晓丽老师，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苦闷。估计，第一个加自己的好友信息，也不是原来的班长，也是这个男孩子。他喜欢上了王晶晶。小学毕业的时候，他还没有手机，所以不在班级群里。现在有了手机，年少慕艾，所以想要一个漂亮的小学同窗的照片。

可是，这一切，为什么都发生在今夜？这个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今夜，忽然要联系曾经的老师，要联系曾经的同学呢？就在去年，同一所中学校，有一个孩子把手机带进了校园。班主任找来了孩子家长，孩子也是个单亲家庭，爸爸不由分说，劈手给了孩子一个嘴巴。孩子哭着跑上了教学楼楼顶，纵身跃下，当场死亡。

联想到这个孩子在自己身边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冯老师无法入睡了。她披衣起床，给自己的闺蜜，另一所小学的一位老师挂电话。

深夜，果拾绿妈妈房间的灯亮了。

过了一会儿，果拾绿房间的灯亮了。

万里天和江清蓝房间的灯亮了。

栾朗房间的灯亮了。

凌寒房间的灯亮了。

白雪房间的灯亮了。

萧一房间的灯亮了。

二十分钟后，万里天和江清蓝一边轻轻拍手，让感应灯亮起来，一边爬楼梯。雪白的墙上，那些鲜红色的小广告，一路从一楼跟随着他们，一直跟随到五楼的冯老师家里。

深夜里惊动了这么多人，冯老师不断给大家道歉。同时，她也把这个孩子在小学时的种种表现，今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自己内心的不安，和自己那些不靠谱的推理，都告诉了江清蓝他们。她忐忑地看着房间里这些精干的年轻人，深深一鞠躬：

“我先替这个小朋友谢谢大家。他不再是我的责任，可是因为他曾经是我的学生，我却仍会把这份责任，一辈子扛在肩头。”

果拾绿走上前抱住冯老师：“冯阿姨，我知道我妈妈和您为什么是闺蜜啦，您不光人长得好看，人品也好看。”

冯老师递给果拾绿自己的手机：“这是我从qq里找到的《毕业生学籍统计表》，上面有这个孩子的家庭地址。”

万里天和江清蓝跟栾朗、白雪耳语几句，两人就留下来陪着冯老师。

万里天他们轻轻敲开那个男孩子家的房门，沉睡的母亲打开房门，听说是冯老师请他们来的，一脸愠怒。可是，当她打开自己儿子的房门，却惊得魂飞魄散：他的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枕边，是自己平时服用的安眠药瓶。难怪，自己到医院新开的一瓶安眠药不见了。男孩子被万里天他们火速送到了医院，因为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原来，孩子升入中学后，成绩仍然不好，经常被老师批评，被母亲责骂，遂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从医院回来，万里天没有开车回家，而是带着队员再次赶往冯老师家。

入夜，冯老师家的防盗门的猫眼，忽然被从外面卸下来了。很快，一个钩子从猫眼处伸进来，划拉几下，勾住了门锁的拉栓，旋即轻轻地拉开门锁拉栓，门，竟然被从外面打开了！

二个人轻轻溜进门里。还不等他们翻找，两把锃亮的手铐，已经套在了他们的手腕上。

灯亮了，小偷愕然地看着，围着自己的万里天，和他的队员们。

后来，果拾绿问江清蓝：

“哥，神探哥，你们是怎么发现小广告有猫腻的？”

万里天：“小果，你没认真看警情通报，罚你打扫办公室卫生一个月。前天早上，通河县发来一份协查通知，有一男一女一对惯盗，跑到我们市来了。他俩作案有一个特点，女的先是假扮成刷小广告的，四处踩点。被他们瞄住的人家，小广告会刷成不同的姿态，或者刷在不同的位置。比如，邻居家的广告都是正着刷的，他们踩中的人家，却会刷成反着的；邻居家的广告都刷在左边，他们踩中的人家，却会刷在右边。我们去冯老师家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特点。”

江清蓝严肃地看着果拾绿：“身为警务人员，却缺乏审慎和观察力，这次的结案报告罚你写。我打电话给派出所的同志，他们说，两次偷刷广告的电话不同。你想一想，第一次偷刷小广告已经被警告过了，明知道会被抓住，还继续偷刷，而且把整个小区都偷刷了，电话却打不通，这不像正常做生意的人所为，只能是另有图谋。我猜测，很可能是那对惯犯干的。刷广告赚钱是假，踩点是真。再者，如果是居民忘记关一楼的防盗门，不可能几十个单元的居民，都忘记关防盗门吧。能够打开几十扇一楼的防盗门刷小广告，确实是专业开锁。这俩小偷还挺幽默的。”

果拾绿求知欲很强：

“神探大哥，那你们怎么知道，当晚他们会去作案呢？”

江清蓝耸耸肩：“这个真没有办法判断。即便当晚抓不住他们，派出所已经安排了便衣警察，埋伏在小区里。也通知了小区保安，在小区里加强巡逻。”

果拾绿打开电脑，开始打结案报告：“这俩小偷当晚盗窃了十二家，到冯老师家盗窃，已经是第十三家了。幸好被我们抓住啦。要不，居民的财物损失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