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幼儿园门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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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还有些闷热的天气，因为接连下了几场雨，变得凉爽了起来。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鸿景向阳幼儿园门口的空地上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有担心孩子着凉的家长还带着一件小外套。
甄静站在幼儿园对面的路沿石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幼儿园门口。
宝贝儿子要放学了，她马上就能见到他。但是却不能像以前那样跑到他的教室门前喊他的名字。她的儿子也不会皱着鼻头对她抱怨“妈妈，你怎么这么慢？”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一阵微风吹过，甄静瑟缩了一下身子，她来很久了，在接孩子的这么多人里面，她并没有看见孩子的爷爷奶奶或者爸爸。是时间还太早了吗？
“小姑娘，也是来接孩子的吗？不要着急，还有十分钟才能开门呢。”
坐在旁边休息椅上的一个瘦老太太，看到甄静一副急切的样子，对她解释。甄静转头看了看老太，腼腆的对她笑了笑，说“不是，大妈，我在这里等个熟人的。”
“哦”老太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甄静往旁边走了走，深吸一口气，尽量使全身放松下来。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她本应是个产妇，这时候应该在坐月子。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生孩子的时候遇到难产，即使有现代发达的医学技术和医疗条件，即使经过24小时抢救，依然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病床前没有人陪护。结婚五年，她已经习惯婆家人的冷漠，并没在乎。
她躺了一会儿，发觉身上卡着的管子很不舒服，就自己拿下来了，然后起身去洗手间。谁知道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瘦高的女孩。
那时，甄静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吓得趴在了门上。这是什么情况？大白天见鬼了吗？她抬手摸了摸镜子，又低头看一看自己。下一刻，忙跑到病床前按铃，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床头的甄静也吓了一跳，大喊道“天呐，真是奇迹，你居然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六年了……”
听了护士的话，甄静反而冷静下来。她坐着不动，开始想事情。脑子却一片空白。不一会儿，来了几个医生，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捧着厚厚的病例翻看，有人叫护士来给她量了血压，心跳，做完记录之后，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甄静纳闷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怎么看都透着诡异。难道是在做什么人体实验？
医护人员离开之后病房安静下来，甄静下床翻找了一下，见橱子里有衣服和生活用品，她快速地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又找了一身衣服穿上。打开门见外面没有人，就飞快地溜了出去。
上电梯按下一楼出门，看到医院人来人往，她才敢环顾四周，这时候她惊奇的发现，这就是她生孩子的那家人民医院，鸿景市最好的医院。甄静来到院子里，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看到了头顶的天空碧蓝和阳光刺眼，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既然是熟悉的地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清楚的记得到医院，检查，住院两天，血压突然升高，医生说情况很危险，通知家属签字手术。
家属只有婆婆在身边，平时遇事冷静的婆婆瘫坐在地上抖个不停，怎么都拿不住笔。
口中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甄静接过笔签了自己的名字被推进手术室……
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悄悄告诉她，前段时间，有个女人难产，没有抢救过来去世了，不知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有个小男孩天天来找妈妈，最近不见了。
甄静低头谢过，转身离开时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像小说中写的那样重生了。感谢老天，又让她变成了人，而不是变成猫或者狗……
感谢老天，让她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她的孩子。
那天夜里，方家人伤透了她的心。
四岁半的儿子方晟，像个大人一样跑在担架车旁照顾她，在她耳边说着，妈妈，你别怕，宝宝很快就能生出来了……
甄静一激灵，忽然意识到，今天以后就跟婆家再无牵绊了。
他们也许很高兴吧。
可是她怎么能抛下自己的孩子，孩子在方家她不放心。
医院离学校太远，得打车过去。她没有钱。想了一下，甄静再次回到那间病房翻找，发现橱子里还有一个手机和一个看起来质量不错的包，包里有一些零钱。甄静毫不犹豫的带上包和手机离开医院。
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到放学时间。她就在路边一直坐着。想自己的未来。才发觉自己的打算有多么可笑。她凭什么带走孩子，就算把孩子拐走了，带他去哪？
人多起来的时候，甄静走到一边站着。先见了再说吧！
刚才搭讪的老太太，她是认识的。以前，每天放学的时候这个老太太都会坐到路对面，等人少一些了再进去。甄静领着孩子出来的时候，都能遇到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进去。她以为老太太是给儿子家接孩子的，谁知道有一次在幼儿园门口，看见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白净女娃喊老太太妈妈，才知道她是来接女儿的。
有人问老太太多大年龄生的这个闺女，老太太说四十五岁生的。也就是说，老太太现在的年龄四十八岁，可是那头白发和脸上的皱纹让人觉得她有六十八了。因此甄静就对她印象深刻了。有时候遇见还会打声招呼。
现在甄静却不敢跟她多说话。幼儿园门口也有许多她认识的人，她只能离她们远远地。
幼儿园的门开了，家长们一拥而入。陆续有家长领着孩子出来。只是还没有看到接方晟的人。
甄静犹豫了一下，随着人群进入了幼儿园。
向阳幼儿园是一所私立幼儿园，建园有二十年了，园长张雅今年五十多岁，她皮肤粗糙黝黑，眼睛不大，嘴巴稍微向前凸出，留着齐耳短发。每天入园和放学的时间，她都会站在幼儿园门口，跟保卫科的人一起执勤。因为她的相貌长得不出众外加穿着朴素，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一般也不会想到她就是园长。
张雅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甄静。她认识园里每个孩子的家长，从甄静在幼儿园门口徘徊的时候开始，张雅就觉得这个女孩很奇怪。她一直盯着她，但是女孩没有发觉。
幼儿园教室有三层，方晟在一楼。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甄静从第一间教室挨个走过去，来到第五间教室门口，透过窗户看过去，并没有看到方晟。贴近了仔细看，还是没有。为什么没有来上学？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别的原因。她看向站在门口的老师。还是问一下吧。
“请问您是来接哪个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看她过来，很和气地问道。
“你们班的方晟今天没有来上学吗？”因为有些心急，甄静问的直接了当。
“方晟小朋友啊，他前些天转学了”老师犹豫了一下说道。
“他什么时候转学的，为什么要转学啊？”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甄静接连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年轻的老师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多说。这时候又有家长来接孩子，老师抛开甄静转向室内喊小孩名字，甄静退到了旁边。
“转学了”她低着头，一边念叨一边朝校门口走，冷不防一个胖胖的身子撞了她一下，甄静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甄静认出撞自己的人是幼儿园的园长，笑了一下。
“没事。是我没有看到。”张雅礼貌的跟她点头，若无其事的越过她走了过去。到了中二班门口，问老师“刚才那女孩是来接孩子的？”
“说是找方晟的。”老师看着甄静的背影说道。
张雅点头，又问，“你没多说什么吧？”？
“没有”
“那就好”张雅离开教室门口。
方晟的妈妈去世之后，方晟就没有再来上学。方晟的爸爸说，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让孩子伤心，所以给他转学。
想起方晟，园长也有些心疼。多可爱的孩子，小小年纪却没有妈妈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方晟的妈妈跟她还是很熟的，那是个爱说爱笑又热情的女人，因为怀了二胎不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送孩子，玩。
幼儿园有活动的时候她喜欢过来帮忙。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还帮忙开车接送孩子去演出彩排。五月端午的时候还到幼儿园后厨帮忙包粽子。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子了，却一点都不笨，大家让她注意休息。她笑着说天天都是休息日。现在活动多些，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就不费事。
张雅想起方晟妈妈的事情，又叹息了一声。
“唉，这女人啊，不能太傻太天真……”
张雅看到那个奇怪的女孩已经走出校门了，就不再去管她，继续在院子转悠。
甄静提着一兜水果来到家门口。
这是她的家。现在站在这里，心如止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座小区的住房有些老旧，是公公婆婆住的地方。楼道狭窄，结婚后，一直都想搬去新房的，但是因为方轩昊太忙没时间搬家，不方便照顾老人，她带着孩子和公婆住在一起。
甄静贴着房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静悄悄的。她抬手敲门，没有人开门。她用力拍了几下，对面的门打开了。
“你找谁？这家人已经搬走了。”邻居大叔手里拿着蒲扇大声说道。
“他们怎么突然搬走了？”
“可怜啊，儿媳妇不在了，孙子成天成夜地哭着要找妈妈。老两口搬到清江老家看孙子去了……”大叔拿蒲扇扇了几下门口的飞虫。
“回老家孙子就不哭了吗？为什么要去老家呢？”甄静又问。
“老家环境比这里好，适合养老”大叔有些烦躁地说道。
“那谢谢大叔了，这些水果您拿着吃吧。”甄静忙笑了笑，把一兜水果放到大叔面前，转身离开。
“哎，小姑娘，这怎么行呢”冷着一张脸的大叔一见到水果连忙热情的推辞，可甄静已经快步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