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分离和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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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游戏的背景音乐声开得有些大，其中还夹杂了几句少年烦躁的吼叫声，余林柚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林亦飘的背影：“几点了？”
“你醒了啊，等等，我在打团。”
林亦飘玩得热火朝天，根本无暇回答余林柚的提问。余林柚只能拿起自己的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只有你在吗？”
“是啊，难道你觉得照顾你需要很多人吗？”林亦飘哪怕是埋头苦玩也不忘嘲讽余林柚一句。傻大个早就习以为常，他不紧不慢地走下床，开始观察林亦飘在玩什么。
“啊，又死了。”
林亦飘懊恼地放下手机，一转身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余林柚吓了一跳，他捶了白痴一拳，有些气愤地说道：“站我后面好歹出个声吧？”
“早上其他人的比赛结束了吗？”余林柚并没搭理他的抱怨。
“看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不过也有可能还在苦战，说不定正林遇上了什么难缠的对手呢。”
对了，慕枫。
这个名字忽然在林亦飘心中浮现，他转头望向余林柚，对方投来的相同目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们心中担心一致，不过这种猜想很快就被余林柚目光中透露出的呆滞给泯灭。
果然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呆子。
林亦飘不知道，他望向的余林柚，此时心中也掀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波澜，这种预感很强烈——
有什么正在发生，并且与他息息相关。
——
“喂……”
蝶豆葵乃忽然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握住应援棒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呆滞，望向赛场之外的远方。
“怎么了，蝶豆？身体不舒服吗？”
叶静语看向忽然站起来的蝶豆，扯了扯她的衣角。蝶豆葵乃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努力平复着胸口躁动的起伏，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是不是没休息好？”东方云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大概……吧。”
一滴冷汗自蝶豆葵乃额上滑落，很快便掠过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脸颊，忒修斯的太阳不算猛烈，然而回过神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吗？
——
“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
银色斗篷被击倒在地，他的样子狼狈不堪，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的洗礼，各种莫名其妙的因素施加在他的躯体上，形成了眼前这副诡异的惨相。
“那当然……毕竟你们……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的存在。”
慕枫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然而努力了半天，最终也只能稍微不那么狼狈地坐在地上。他靠在暗潮凝聚成的坚固墙体上，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体面一些。
“可是你现在也无计可施了吧……这样子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银色斗篷说，“况且外面还有更多的兰集，即便杀了我……也无法阻止一切。”
“我听说过……兰集之中，身穿银色斗篷的人……是本次任务的主导者。我在想，如果你死在这里……这个任务该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银色斗篷一愣，下意识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这种被戳穿的样子慕枫见过不少，眼前的场景无疑是对他的猜测最好的印证。
“看来我猜的没错。”慕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猜……你肯定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才敢独自前来杀我。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我是祸乱的继承者……即便爷爷平日里不提起，也没法改变这一事实……嘶！”
伤口的加剧让他疼得呲牙咧嘴，慕枫咬牙克制住自己要喊出来的冲动，维持着大脑最后一丝冷静。
“说到底，你的自大来自于轻蔑我……而你会失败，同样也是因为轻蔑我。”
就算你们从来都不肯正视我的选择，我的个人意志，但也没办法更改我是天才这一压倒性事实。
这是我身为天才，微不足道的骄傲。
“呵呵……天才么？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从来都是一个样，从来都不肯抬头……看看下层的风景，总是用着轻松的口吻……把一切事情都说得那么容易。”
“不过……你说得对，如果我一开始就把你当作小少爷来看……说不定我不会输……可是小少爷，眼下的困境你能怎么办呢？除非我主动解开或是我死去……否则这个夜幕空间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就算我输了……现在你能做的，也不过是陪我默默等死而已。”
银色斗篷说的没错，就算自己凭借祖传秘术一招制胜，自己也没办法破除这个困境了。夜幕空间黑得透彻，完全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像他一直以来看不到的未来一样黑暗。现在能做的只有互相比命长，如果他先死，说不定运气好点慕枫还能被路过宿舍的人救下；如果自己先死的话，那么就只能托个梦拜托那几个家伙别忘记自己了。
到底是哪一种呢？
命运就像是被抛起的硬币，无论如何都只有正和反两种结果，这是慕枫一直以来恪守的人生信条。如果一件事情结果不是好的话，那么一定只有坏这一种结果。
是的，一定。
所有的事情在他这里都能用抛弃来解释，小时候的他被母亲抛弃，成长路上自我意志被家族抛弃，个人情绪被自己抛弃，幻想和不切实际被抛弃，就连现在这种难堪的样子，他也觉得是被命运抛弃了。
可是你好像还没觉得同伴抛弃了你。心中有一个声音如是说。
“因为是我选择了抛弃他们啊。”慕枫苦笑。
难道不是吗？自顾自地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结果落得一个如此狼狈的局面，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说是他们抛弃了他呢？
表面上看你很冷静，没想到却是个悲观主义者啊。
慕枫沉默，他不否认。
这时他突然很想念母亲，那个从小就抛弃了他远远离去的母亲。他对于这个女人的样子没有一点印象，可是唯独对她远去的背影记忆尤其深刻，也许是因为那是人生中第一次知道被人丢在身后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不争不抢，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总有一天要远去，牵绊也好，亲人也罢，不过都是成长里终将要逝去的东西。它们会因为无数种琐碎的理由离你而去，因此不必害怕分离，因为无时无刻都分离。所以八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把眼泪流回心里，慕枫告诉自己，不必为了分离而难过，连母亲都会离开，还有什么是不会离开的呢？
夜幕什么时候才会散去呢。
诸多回忆涌上心头，临死之前，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入学考试时的蝶豆葵乃，那是他在A班第一个认识的人，一个性格阳光开朗的女孩子。特别的体术和考试结束后露出真容的样子，像是美丽的电影分镜一般在他面前呈现。
这大概就是走马灯吧，回忆按照顺序一步步走完流程，等到这个电影结束，他也要散场了。
“喂，小少爷……”
“……什么事？”
“我突然有个主意，你说如果我现在解开夜幕空间……我们谁会先得救呢？”
“……”
夜幕空间内没有信号，银色斗篷不可能和人求救。眼下的提议，看来是已经精神错乱了。
“要不要赌一把？”银色斗篷声音虚弱。
赌？
人生稳妥才是最重要的，赌博有风险，如果没有九成把握，慕枫不会赌。
但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萌生出放手一搏的想法。反正活的概率已经很小了，不如就看看命运的造化。
可……
“还是算了吧。”慕枫苦笑。
万一解除空间之后没有人经过，就那样死掉后，我害怕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会难过。
还是就这样安静地离开比较好。
终于，我也要成为别人生命里离开的一员了。
“有什么在靠近……”
慕枫闭眼，以为银色斗篷在说笑话。
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他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听听风声——可惜夜幕空间里没有风经过。
“轰！”
那一点对风的执念似乎得到了回应，一阵强风自外部吹了进来，慕枫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挥舞着拳头的女孩，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啦啦队服。
“慕枫！”
“……蝶豆？”
“月纱！”
月光的力量施加在他身上，将他奄奄一息的生机留存了下来。蝶豆将他抱住，说：“抱歉，来晚了。”
慕枫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哭腔。
此刻命运的那枚硬币，终于在投出正面和反面之间，出现了第三种可能性——硬币立起来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月瞳拥有看破一切异象的能力。”月神崎神情严肃，与平日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蝶豆学姐说她有不详预感之后就急着跑回来了，我放心不下就跟在了身后。”
“谢谢……”
杨心正林擦了擦带血的拳头，回头吩咐道：“你们带着他先回去吧，这里由我善后。”
银色斗篷被打得不省人事，不知是死是活，但是此刻慕枫已经不想管这些。
被他抛弃的他，在这一刻，又被那些愿意发现他的个人意志的伙伴们捡了起来。
“喂，蝶豆……”慕枫拍了拍她的后背，“伤口挺疼的……”
“抱歉！”蝶豆葵乃慌张地反应过来，“我带你去治疗。”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有些滑稽，蝶豆葵乃将慕枫打横抱起，硬是来了一个公主抱，在场几人也无暇发笑，带着慕枫迅速离开了这里。
“慕枫，你还不能死！”蝶豆葵乃大喊道。
这是慕枫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印象里，这个女孩总是笑盈盈的，阳光开朗的性格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蝶豆葵乃就像是一个太阳，被照耀到的人都能均匀地感受到温暖。
慕枫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太阳实在离得太近了。
他觉得好温暖，温暖到困意袭来，他就那样在蝶豆葵乃的臂弯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