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前事雾之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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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色的鸣古丸驶向大海深处，潜艇也由一百米向下深入至三百米左右的海域。舰队已经接近雾海中心海域，羽田秀手中的装置感应越来越强烈，神格符的能量波动范围缩小至了水上至水下八百米，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距离神格符越来越近了。
从刚才开始，水下就不断传来战斗的声音。临近中部，海中已经出现了不少带有攻击性的生物，这些海兽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识，然而潜艇的出现扰乱了他们栖息的规律，出于无奈，他们只能施展浑身解数来抵御外敌。
三百米左右的海域，生物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么可怕的地步，因此即便难缠，也不过是几颗鱼雷就能解决的货色。这些海兽们常年安逸地生活在这片被迷雾环绕的海域之内，没曾想有一天会因为人类的一己私欲而葬送于此。
“继续前进。”
又解决了一批海兽之后，羽田秀冷冷地下达命令。
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要抵达中部海域了。此时海面上的雾气已经很浓郁，气温也开始下降，羽田秀不得已披上了一件外套。身为执行人，他需要站在甲板上时刻注意着海面的情况，这是出发之前父亲嘱咐他的。
风在变化，身为风元素天赋者的羽田秀对风的感知最为敏锐，那种夹杂在风中的不安预感在发酵。他能隐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过，还有一段距离。
天空渐渐与海面融为一体，天地是一片茫茫的灰白。这与羽田秀童年时期想象过的水天一色不同，他从未想过，水天一色如诗般唯美的画面竟然会以如此诡异且充满危险气息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船身置于雾气之中，羽田秀转身望向船员之时，视线被雾气遮蔽了大半，他控制着风将雾气吹开。水手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怎么了……少主？”
“有东西要来了，做好战斗准备。”
按照鸣古丸现在的速度，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会撞上那个东西，在此之前，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水手们不明所以，第一检测组并没有发来类似的通知，鸣古丸的警报系统也没有提示。虽然怀疑，但既然是执行人的命令，水手们即便不明白也只好乖乖照做。
风的流速突然加快，雾气极速掠过羽田秀的脸颊，他心下一慌，朝着后方看去，一根巨大的触手影子正在海面下浮动。
怎么会这么快？按照自己的推测，至少还有十分钟才会出现才对啊？
“海底出现巨大海怪触手！请求总部指示！”第一检测组的声音透过耳麦传遍整个鸣古丸船员的耳朵。
是因为体型过于巨大？又或者是……
他先一步感知到了我们的出现？
“轰！”
羽田秀思考的片刻，巨大的触手自水面之下轰然抬起，卷起滔天巨浪！那是一根乌黑的巨大触手，直径超过三米！出现的瞬间，他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朝着鸣古丸落下！
喂，动起来啊。
眼看着触手落下，羽田秀却因为身体本能的恐惧而吓得双腿发软，身旁引以为傲的风元素没了往日的气势，他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砰！”
黑金色的炮弹与触手相撞，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羽田秀怔怔地回过头，船员们操纵着火炮，抵挡住了海怪这致命的一击。
“没事吧少主？”老船员关切地问候，动作利索地装上下一枚炮弹。
“竟然选他当执行人……刚才都吓傻在那了……”
“闭嘴，刚才要不是少主提前发出警示，你能来得及装炮？”
好一会儿，羽田秀才从那种巨大的恐惧之中缓过神来。双腿虽然还是止不住发软，但已经能调动周身的风元素了。
船员们对于羽田秀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若不是他的提醒，恐怕鸣古丸在刚才那一击下已经坏成两半了。虽然本人被吓得腿软，不过毕竟还是个16岁的孩子，被养在温室里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少主，退至我身后！”老船员呐喊着，“海怪的下一波攻击要来了！”
羽田秀操控风场，没有半点犹豫地朝着后方奔去，就在他踏风而出的瞬间，潮水再度汹涌地袭来！巨大的触手顷刻间遮蔽了整个天空，整艘鸣古丸都笼罩在巨物的阴影之下！
这次不是一根触手，而是三根触手！
“多重风刃！”
羽田秀手忙脚乱，下意识从身体中释放出强烈的风刃，在触手的对比下，平日里磅礴的风刃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然而其作用却不小，即便微弱，却也在误打误撞之中切断了触手上的脆弱点。
“少主！”
羽田秀跳起，被火炮之后的老船员稳稳接住。
“不愧是少主！竟然精准地切断了海怪的触手！”
耳边传来船员们由衷的称赞，羽田秀却无法安心接受，身为羽田分家的少主，他不敢在家臣面前展露自己的狼狈，只能硬着头皮喘着粗气敷衍了事。刚才那一连串的攻击并非是他有多勇敢，仅仅是求生本能所激发出来的东西罢了。
要让一个人在瞬间成长为勇士很难，然而激发出他的求生本能的话，那么勇气可以在庞然大物面前变得无限大，直至他光荣地迎接死亡。
可惜，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谈不上什么光荣。
“第一检测组，请报告水下情况！”羽田秀朝着耳麦里大喊。
驾驶室里此时已经亮起了最高警报等级的橙灯，警报声如雷贯耳，船员们来不及思考害怕，全神贯注地坐在各自的岗位上做着分内的事情。
“第一检测组？”
耳麦那头并没有传来回应。响田真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良久。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回禀总部，建议撤退。”
“什么？”
羽田秀一愣，手中的装置不合时宜地亮起了光芒，这说明神格符已经近在咫尺，能量波动范围由原来的八百米直接缩小至四百米内。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撤退！
“建议驳回！”羽田秀说。
响田真一一愣，耳麦那头传来切断频道的电流音。他没想到羽田秀会做出这样的决断，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见过水下的场景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作出如此命令。在近乎黑暗的海水之中，凭借着潜艇发出微弱光亮，响田真一看见了那怪物的真面目，那是一只章鱼。
根据检测显示，这章鱼的头部半径至少超过了五十米！大概是受到了神格符的影响，像是变异一般的鳞片在它的头部遍布横生！十根触手根根粗壮无比，彰显着它海中霸主的地位！更可怕的是，检测装置上显示的海兽还不止这一个，在前方未知的海水之中，仍然存在未知的威胁！
但总部既然下达了命令，自己也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他只能硬着头皮发号施令：“发射N型鱼雷！”
巨大的鱼雷自潜艇底部发射而出，在海中呼啸而过，朝着巨型变异章鱼射去！爆炸的光芒在海中散发开来，然而顷刻间就被海中的那团黑暗给吞噬，顿时没了回音。
“N型鱼雷竟然毫无作用？”第一检测组的队员顿时慌了，连忙抓住响田真一的手臂，“这这这……该怎么办？”
“呼叫总部，第一检测组发射N型鱼雷无效，请求撤离！”响田真一一咬牙，再次发起了请求。
“请求驳回！继续战斗！”耳麦那头仍旧传来的是羽田秀强硬冰冷的回复。
“该死，他到底在想什么？N型鱼雷都无法解决的东西还怎么打？这小子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N型鱼雷？”队员顿时暴跳如雷。
经常出海的人都知道，在海上最不管用的就是天赋。即便是再强大的天赋者，其能力在海上都要大打折扣，即便是水元素天赋者，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最大程度的调动海水的力量。一切都要听从大海的指示，若是海水不愿让你兴风作浪，那么除非有翻天的能耐，否则别想在海上有一番作为。
很显然，大海并不想让他们继续前进了。
巨型变异章鱼的两颗眼睛突然发亮，在灰黑色的海水之中异常显眼，即便淡然如响田真一，也被这如同灯泡一般闪耀的巨大眼睛给震惊到。而就在这眼睛照亮海水的瞬间，羽田秀手上的神格符探测装置开始剧烈地震动。
“是神格符，神格符出现了！”
耳麦里传来少主急切的声音，响田真一这才反应过来，神格符正在那章鱼的身体中。
可是，要怎么才能接近它？眼下的情况即便是想要和紊乱的水流抗衡都已经很难，想要在这种状态下接近它并拿到神格符，无疑是飞蛾扑火。
“疯了吗？为了那个神格符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年轻队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响田真一按下鱼雷发射按钮的手掌忽然一顿。
是啊，为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自己就要把命也搭上去吗？
响田家成员世代作为羽田分家的家臣，代代都有着为了家主大人赴汤蹈火的勇气，响田真一自然也是如此。可是此刻，他突然犹豫起来，家主大人的命令是否在某一刻是值得怀疑的呢？自己真的要对所有的命令毫不怀疑的执行吗？
愚蠢的效忠，真的能够称之为忠诚吗？
思考之间，那只悬在发射按钮上的手已经被人拍打了下去，多颗N型鱼雷自潜艇中一扫而出！朝着黑暗海水中那尊庞然大物不知死活地冲出！
它们在水中爆开，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章鱼海怪伸出两根触手，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在人们眼中无往不利的鱼雷尽数捏爆，连渣都不剩。
“砰！砰！砰！”
年轻的队员无力地拍打着发射按钮，然而弹尽粮绝，无论再怎么怒吼，潜艇都已经发射不出一枚鱼雷。他只能无能狂怒，随后一拳砸在了操控台上。
这些鱼雷对于大章鱼海怪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人类的反抗在它眼中看来不过是孩童的玩闹，即便被羽田秀切开了触手，恐怖的再生能力也能令它在一瞬间恢复。然而无聊的闹剧上演太多也总会厌烦，海怪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它张开巨口，巨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海水尽数卷入了口中！
“小心，它要发动能量攻击了！”
鸣古丸上展开防御，黑金色的盾牌一瞬间将巨大的船体遮蔽，潮水汹涌，鸣古丸在不断掀起的风浪之中摇摆不定，船上的人们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何种风暴。
若说水上的人们尚有一线生机，那么水下的人则是陷入了千丝万缕的危险之中。水流狂暴地紊乱，将三艘潜艇卷入无边的湍流之中！驾驶舱的人内拼尽全力操控着方向，努力让潜艇在狂暴肆虐的水流中稳住身子。
“响田！”
驾驶员大叔的一声暴喝让响田真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在操控台的紧急枢纽上转了一圈，潜艇的速度急剧加快，朝着后方迅速撤离！
“出了这么多次任务，难得看到你心不在焉的时候。”驾驶员大叔脸色紧绷，“妈的，这个废物少爷，早些时候明明能走非得犟着，现在好了，咱们估计都得赔在这！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我老婆”那三个字说得尤其响亮，响田真一不禁恍惚起来，竹子的脸在他眼前浮现，有那么一刻，他忘记了这里是灰暗的深海，四周的声音纷纷撤去，世界只剩下他和竹子。
是啊，竹子也在等着我回去呢。
“不能撤，神格符还没有拿到手……”
“白痴！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还想着什么神格符呢！”
老船员一巴掌拍在羽田秀的脖颈上，从他耳朵上抓下耳麦，对着里面大吼了一声：“雾之海计划的所有人，给老子撤！”
“吼！”
海怪低沉如洪钟一般的嘶吼自深海中传来，下一瞬，伴随着那道恐怖得震人心魄的声音，磅礴的能量攻击自海中迸发！将整片雾海沦为了恐怖的潮涌炼狱！
滔天巨浪在一瞬间袭来，所有人都在这片浪潮之下被掩埋，天地翻腾，世界只剩下了大海愤怒的声音。
海面之下，如同灯泡般发亮的巨大眼瞳熄灭，海怪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未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它究竟是神力的造物，还是神力滋生出的恶孽？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些见过它真面目的人，早已被怒潮所覆盖，无法带回有关于这片神秘大海的任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