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村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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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几个老头就跟着赵明亮过来了。他们脸上有着一种希望和担忧交错的复杂表情，脚下却都不慢。
现在，赵家村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一帮人都聚拢在了赵老头家。门口也聚拢了不少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村民。他们没有进门，但都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有堂啊，你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主意了么？”大家都坐下之后，年纪最大的二叔公先开口了。
“二伯，有粮伯，四叔，进财叔，进宝叔，”赵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先招呼了一圈众人，然后继续开口问道：“您几位都是老庄稼把式了，您看看这个天气，像是能下雨的样子吗？”
“难咯”赵进财摸了摸原本精心保养着的胡子，现在毛糙的手感让他有点不适应，但也不耽误开口。
“是啊，这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我感觉半个月都够呛”这次是赵老头的嫡亲四叔赵四季接了口。
“官府还没有出文书吗？”年纪最大的赵二仲开口问道。
“没有，我去找我衙门里的朋友打听过了，今年受灾的范围大，咱们整个州府都旱得不行了，我们这背靠大山，还算好的。有些村干得厉害，隔壁县还闹了蝗虫，衙门也没办法，赈灾粮就那么多，且到不着咱们这呢。”赵明亮开口。
“那就不管咱的死活了？”赵进宝不忿的开口。
“老六，闭嘴。”他亲哥赵进财瞪了眼性格越发冲动的弟弟一眼，又转过了头。
“您几位觉得，半个月之后如果还不下雨，官府的赈灾措施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轮得到，咱们村还能熬得住嘛？”赵老头继续问道。
这次，大家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还是年纪最大的赵二仲开了口，他对赵老头说：“有堂，你既然叫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证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是不是？”
赵老头这次没有沉默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叔公，我打算带着家里人走了。”
“走？走去哪？”赵有粮也顾不上沉默是金了，追问道：“你不管村里了？”
“不是不管，有愿意跟我一起走的，今天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走。眼看着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走了还有活的希望。”赵老头沉声说。
“这，这是要逃荒了？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咱们可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赵家村的，这要走到哪里去？”赵进财摸胡子的手都顿了一下，声音有点颤抖：“说不定半个月之后就下雨了呢，这一走咱们家怎么办？地怎么办？”
“家没了也比人没了好，人没了就啥都没了。”赵进宝怼了他亲哥一声：“我觉得村长说得有道理，刚刚明亮小子也说了，有些村子早跑了，咱们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家家户户多少也有点存粮，带上还有希望逃到新村子安顿下来，这要是还不走，等到大家都弹尽粮绝了，在路上讨饭可不一定能讨到。”
赵进宝的话让大家又沉默了。
“我准备往南边走，我家老三今天打听到了，南边有个新县，头三个月去落户有政策优惠。咱们现在出发，应该还赶得上。今天叫您几位来，就是想着商量这个事，反正我们家是要走的，其他人家走不走，我们不勉强，如果有要跟着走的，后天一清早村南面的晒谷场集合出发。”看着大家都不再说话，赵老头心一横，直接下了决定。
接着，他走到了大门口，对着围观的村民大声重复了一遍。
村民们顿时嗡的就议论了开来，逃荒可不是什么小事，说句不好听的，家里的祖坟都在这里呢，这一走，能不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但大家到底还是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去，各自找人或者回家商量去了。
“唉，走吧，我们也回去各自找家里人商量一下。”赵明亮请过来的叔公们也都各自往家走。
后天究竟会怎么样，多少人愿意走，多少人留下了，现在谁也不知道。虽然说是后天早上才走，但是家里人已经听了赵老头的话，开始忙碌的准备起来。
李桂芝和方晴儿都赶紧回到自家的房子里，开始整理小家的东西。别看平时看着不多，真的要理起来可不算少。特别是李桂芝两个儿子这会儿都不在家，她还得紧着收拾他们的东西。
方晴儿的女儿儿子倒是都在，但是一个三岁，两个半岁，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时刻注意着，因此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反而是二嫂王招娣，三个女儿都懂事了，跟在一旁打帮着收拾，因此她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可就是这样，王招娣也不高兴，甚至收着东西还掉下泪来。
逃荒啊，去一个遥远的没见过的地方。对于从小就生长在小山村，最远也就是嫁到邻村的她来说，真是太可怕了。而且成了流民了，那不得被谁都看不起吗？虽然她知道公公的决定无人可以反对，但是一想到逃荒就还是想掉眼泪。
二儿媳成天一副丧气样，刘巧花实在是看不过眼，她虽然也不想走，但是性子爽利，既然决定了也就不再纠结，因此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王招娣看自己招了婆婆的眼，赶忙擦了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娘，我没哭，就是沙子迷了眼睛。”
“哼，最好是。”刘巧花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赶着去了正屋。逃荒别的都不说，粮食可是重中之重。这一家大大小小十六口人，每天都要吃小十斤的粮呢，这还是勒紧裤腰带的吃法。如果放开了给他们吃，估计三十斤都顶不住。
家里的女人忙碌着，男人们也没闲下来。赵老头还有三儿子，包括两个大孙子，都往晒谷场走去。他们知道，村里人喜欢在这里商量事情。而且估计现在大家也急着等他呢。
果然，到了晒谷场，家家户户的男人们几乎都在了。有跟赵明亮他们哥仨关系好的年轻人，早就悄悄了拽了他们走到一边低声询问了起来。赵大哥家的两儿子赵伟和赵强也被各自的小伙伴拽走了。
所有人都在问逃荒的事情，大家叽叽喳喳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焦虑和期待。
“好了，静一静”被好些人拉扯的赵老头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整个晒谷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老头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平静：“大家这么多年乡里乡亲，你们好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昨天，我小儿子去县里打听了情况。县里很多大户人家都已经往南走了。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子，十室九空。我们这现在看着好像还能活，但是如果继续不下雨，半个月一个月，你们撑得下去吗？”
晒谷场里一片沉默。
赵老头继续说：“我知道逃荒听起来很可怕，好端端的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村子。但好在我们也不是毫无目的的逃荒，老三前几天一直在跑，他性子还算活泛，也认识几个人，因此得了个消息。官府在南边新设了一个叫南安县的地方，因为是新设县，缺人缺得厉害，所以如果有百姓愿意落户，官府不但不会阻止，甚至还能以极低的价格分田地。当然，这个信息肯定有很多人比我们更早得到，所以要去就要趁早。”
赵老头的话说完，村民们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晒谷场上也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赵老头也没等他们议论完，继续说道：“愿意跟着走的，明天跟我和老三一起去衙门，办理路引和交接文书。不愿意走的，我也不勉强。大家各自想办法奔活路，现在的情况大家也清楚了，我不多说什么，你们愿意跟我走的，到了新的地方，咱们还是赵家村，还是一村人。”
听了赵老头的话，村里不少人眼眶都红了起来。这些年赵家村的小伙子最不愁找媳妇，为啥，还不是因为赵家村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去处。村里人都和善，村子也富裕。这一切其实还真离不开赵老头的带领。
村里人已经习惯了万事跟着村长家走，而且村长又有了一个明确的规划，因此，尽管是逃荒这么大的决定，村民们也没有犹豫多久。
“村长，我跟你走。”
“我也跟。”
“我们家也跟着。”
“村长你去哪我就去哪。”
“……”
有人起了头，很快大家就纷纷表了态，几乎全村人都表示愿意相信赵老头，跟着一起走。
“行，愿意走的就别磨蹭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各家派一个代表跟我去县衙里换路引，后天寅时末集合，卯时正出发。”
随着赵老头的话，人群也慢慢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