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斗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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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宝？”
孙虎不是行里人，初听这词儿有点陌生，自己琢磨了下，才看向齐鸣和林轩，问道：“小齐，小林子，这斗宝是不是就是比谁的宝贝更贵？”
齐鸣点点头，斗宝一般有两种方式，孙虎猜的确实就是其中之一，双方各拿一件东西，比较价值高低，价高者胜。
孙虎见状，搓着手，有点兴奋的道：“嘿嘿，那敢情好，你拿几个东西东西出来，正好给他开开眼。”
林轩没搭理这憨货，而是看向门口这位李老板，疑惑道：“李老板，我怎么没听说过，古玩城里还有这节目?”
人群里的白老板冷笑一声，心道，说什么传统项目，那就是放屁。他在这古玩城开店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斗宝。
更别说挑人家开业当天，上门斗宝的。斗赢了，无非锦上添花，斗输了，那不就是打人脸吗？
他这会儿也挺奇怪，李贵这人他认识，平日里为人油滑，不像是会干这种上门挑事儿的人啊，今天是吃了什么枪药了，过来闹腾这一下。
而李贵面对林轩的质疑，一点都不慌，好整以暇道：“帅哥，你才来几天，没听说过也正常。有没有这节目，光我说了不算，不信问问大家伙儿。”
说着李贵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人群，一挥手，语气激昂：“大家伙儿说，有没有＜斗宝＞的！”
围观的人里，有人单纯看热闹，瞎起哄，有人甚至认为，这是齐鸣他们自己安排的，用来炒热现场气氛。
所以在李贵用着煽动性的语气问道＜有没有＞的时候，大家伙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高呼＜有＞！
即便是少数几个没开口的，那也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毕竟这凑热闹的爱好，是被鲁迅先生写进书里，刻进骨子里的。
“呵！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来捣乱的是吧！”
孙虎只是长的憨了点，又不是真的憨，哪还看不出这小子的用意。他伸手指着李贵的鼻子，骂骂咧咧的上前，道：
“你刚才说，你是楼下雅玩斋的对吧！巧了，我是市文物局的，正好有人举报你店里非法售卖被盗文物，你个鳖孙，跟我走一趟。”
“文物局！”
李贵眼神露怯，开古玩店的，最怕的就是这些个直属部门。乍一听这名头，是真被吓到了，但看了看孙虎的体型气质。
比起公务员，明显更像暴发户，所以他语气带着怀疑：“你怎么证明你是文物局的？”
孙虎朝着他脚边啐了口：“我呸，老子还用向你证明。你算什么东西！”
李贵听他这么说，立刻觉得刚刚就是孙虎在诈他，这下子整个人又支楞起来了，他目光直觉掠过孙虎这糙汉，看向里头的齐鸣和林轩，语气嘲讽里带着激将。
“齐老板，你这该不是怕了吧。这开古玩店，最终要的就是眼力和东西，这两样拿不出手，可没法服务好大众的啊？大家说对不对！”
他这最后一句，也是朝着后头围观人群喊的，只不过经过孙虎刚刚的一闹，大家也反应了过来，这貌似不是预先安排的节目，这是有人挑事儿啊。
所以这次，回应李贵的寥寥无几，但大家看热闹的劲头更足了，甚至有人开始呼朋引伴了。
“嘿！你这鳖孙，我还给你脸了。”
孙大少见这货还在那叨叨叨，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别说他现在是文物局的，专业对口，就是管这货的。
就算没进体制，他收拾个小商小贩，那也都跟玩儿一样。
见他这副不服就要干的架势，齐鸣和林轩赶紧一左一右按按住了孙虎的肩膀。
齐鸣拉了他一把后，才开口道：“虎哥，今天我这开业大吉，你这要是动手，吓到了我的客人，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就是！”林轩应和一声，随后阴恻恻的看着这姓李的老板，小声道：“回头，你三天两头去他店里走走，不比你现在动手更好。”
孙虎一双豆豆眼亮了亮，冷笑道：“小林子，还是你小子够坏，不过我喜欢。”
李贵被两个小年轻看的心里毛毛的，不过他也是要脸的，这么多人看着，里头还有不少是古玩城的商户，那都是老相识了。
他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这时候退的。
齐鸣安抚住了孙虎，也不想再耽误下去，朗声道：“李老板，你说斗宝，那怎么个斗法。是斗富，还是斗口！你提的，就让你选，我们麒麟堂接着。”
“齐老板，什么是斗富，什么又是斗口啊！”
人群里有人听到齐鸣这么说了，立刻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不用齐鸣解释，人群里懂行的已经帮着科普起来了。
“这斗富，就是比谁家拿出的东西更贵重。嘿嘿，要是比这个，那咱们呐就有眼福了，想赢，老板肯定得拿出来压箱底的东西。
至于这斗口，那就是拿出一件东西，让对方鉴定，不但要判断出东西的年代真假，还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斗口的就行。”李贵回答完齐鸣的问题，作势就要掏东西。
不等他把东西拿出，齐鸣却又大声问道：“行里斗宝，都会准备个彩头，李老板不知道您准备了什么？”
李贵手还揣怀里呢，猛一听，就是一愣，尬笑道：“彩头？咱就是个助兴节目，要彩头就太俗气了。”
他就是来恶心人的，压根没想彩头这回事儿。
这次都不用齐鸣开口，人群里看热闹的附近店主就开始起哄：“老李，你这就不对了，玩斗宝哪有不给彩头的，这就是喝啤酒没花生米，没滋没味啊。”
“就是啊，老李。大气点，你店里不是有个宋代哥窑四方瓶嘛，那东西不错，适合做为彩头。”
“兄弟，你这也太损了，那件哥窑可是老李的命根子，拿它当赌注，疯了吧。”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压根不给李贵发言的机会，三言两语之下就把李贵给架上去了。
斗宝是李贵题的，人家已经接下了。但这彩头，他要是不答应，一对比就显得他玩不起一样，落人笑柄。
但答应彩头，李贵又怕齐鸣真能鉴定出来。他是来捣乱，是来恶心人的，可不是来给齐鸣送宝贝的啊！
齐鸣扫视人群里那一个个说的最起劲的，已经猜到，这些应该都是古玩城里的同行。这伙人是妥妥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听着耳边那些个熟人的冷嘲热讽，李贵嘴角扯起个僵硬的弧度，他怕自己再不给个准信，自己整家雅玩斋都要成为赌注了。
“齐老板的兴致这么高，那彩头必须有。就以咱们拿出的东西为准，只要说对了，那东西就归对方，你看如何。”
“可以。”
齐鸣应下的同时，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贵也没含糊，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个用绸布包着的小东西，托在掌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贵揭开绸布，露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龟纽。
亮出了东西，李贵也没直接递给齐鸣，而是托着这东西先在身后人面前亮了一圈。这东西一出，也没人起哄了，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
斗宝的虽然是齐鸣和李贵，没他们什么事儿。但要是自己能一眼认出，那也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儿。
李贵展示这一圈后，才递给齐鸣：“齐老板，请！”
齐鸣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这是一枚龟纽。印身材质是铜，外表鎏金，印台高且厚。印钮上的巨龟，四足撑立而起，龟首前伸，龟甲边缘突出，造型古拙霸气。
林轩看着齐鸣手上的这龟纽，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骂了一句奸诈，选了这么件东西。
华夏从三皇五帝开始，对乌龟就有特殊的崇拜。其中黄帝，轩辕氏的图腾就是＜天鼋（yuán）＞，一种长着酷似龙首的巨龟。
等到后期，轩辕氏征服了伏羲氏，融合了对方的图腾后，才把图腾变成了＜龙＞。
和龟相关的物件，从上古到近代，就没断过。而乌龟出现在印钮上，则是从汉代开始，按照当时的官制，相当于现在的省部级官员，才配用龟作为印钮。
从汉朝之后，龟纽就是古代官印体制的一员。印钮本来就是收藏门类的小类，李贵挑的又是用了2千2百多年的龟型钮，这鉴定难度不可谓不大。
林轩心道＜也只能从印文上入手了＞。
齐鸣跟他想的一样，翻转印身，看向底部，只是底部漆黑一片，也就勉强能看到一个羽字，其他的压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他鼻头抽了抽，一股子墨水味儿，显然是李贵为了增加难度，提前上了墨。
好在，齐鸣还有一手外挂，望气术开启，青紫二气缠绕升起。他主要看的是岁气，只一眼，这东西就能到＜唐＞。
齐鸣凝神，细细观察了一阵长度，又把这年代精确到了武周，也就是武则天时期。确认朝代，齐鸣开始仔细回忆武周朝里，带着＜羽＞字的官职名称。
其实已经精确到了朝代，这时候拿出手机搜索是最简单的。但这么一来，逼格下降，而且齐鸣觉得这李贵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要是用上了手机，对方事后完全可以把这作为借口耍赖。在断定这是一枚武周时期的官印后，齐鸣已经起了拿下的心思。
“齐老板，你看的怎么样了？”
李贵一副看好戏的淡定模样，即便没把印文遮盖，想确认这东西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
听到他催促，齐鸣的思绪被打断，正想说些什么来争取时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手指上一片漆黑。
原来是刚才，他思考的时候手指下意识的摩挲印钮，蹭到了底部的墨水。
齐鸣看向印底，因为蹭掉了部分墨水，＜羽＞字旁，一个＜林＞字已经勉强能辨认。这俩字连在一起，让他瞬间恍然。
原来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这压根不是官印，而是一枚兵符！
那一头，李贵看到齐鸣脸色凝重，沉默不语，还当他是被难住了，下不来台，所以很是大度的道：“齐老板，你毕竟年轻，不认识也很正常。
要不，你可以跟你身边的几个，一起参谋参谋。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对吧。”
t他这一句话，既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大度，又暗戳戳的把里头人都骂了。有几个脑筋转的快的，听懂话里意思的，已经偷偷捂嘴轻笑了。
“小鳖犊子！”孙虎那个气啊~他心里的邪火是真被挑起来了。要不是林轩在一边拦着，他是真想过去，让李贵试试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
“好意心领了。不过不用了。”
齐鸣朝他笑了笑，他也学着李贵刚才的样子，把龟符平托在手心，走到离围观人群更近些的位置后，才自信的道：
“这是武则天当皇帝时期，羽林卫兵符。李老板，我说的对吗？”
“兵符？兵符不都是虎符吗？怎么还有乌龟造型的？而且，兵符不都是一分为二吗？”
齐鸣说完，人群里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齐鸣没着急回答，而是紧盯着李贵。大家伙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李贵脸上早没了之前成竹在胸的气势，反而脸色发白，嘴唇上血色都没了，一双眼睛紧盯着齐鸣手心，一副心痛模样。
“齐老板，你是怎么判断的？要只是猜的，那可不算？”李贵缓了缓，恢复了点精神，他这话算是认可了齐鸣的鉴定。
但要他就这么认栽，就这么丢了一件好东西，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还在言语上做最后的挣扎。
齐鸣本着＜送佛送到西，死也让你死个明白＞的朴素道德观，解释道：“我就先回答刚刚那位的问题。
兵符一开始确实是老虎造型，所以又称虎符。上学的时候，有篇文章叫＜信陵君窃符救赵＞，他偷的就是虎符。
但事无绝对，从战国到隋朝，确实是用虎符作为兵符，等到隋朝的时候，则出现了虎符和麒麟符并用的情况。”
“嗷呜？”
齐鸣口袋里的小紫还以为是在叫它，冒了个头，转悠一圈后发现会错意，就又钻了回去。
齐鸣没发现小东西的动静，继续道：“等到了唐朝，虎符这东西就彻底消失了。”
“用的好好的，为啥不用了啊？”有人插嘴问道。
“因为，李世民的曾祖父叫李虎。古代皇家的优良传统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当了皇帝，那死掉的爷爷太爷爷，都得封个皇帝。
这李虎就被封为了唐太祖。为了避讳这唐太祖的名号。唐朝就没再用过虎符作为兵符，而是改用了兔符和鱼符。
而这龟符，则是武则天时期的产物。这位女皇帝，生平很喜欢乌龟，喜欢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
她在生活中喜欢配戴＜玳瑁＞做的珠宝，玳瑁就是一种海龟。等她做了皇帝，直接把唐朝时期赏赐5品以上官员的＜鱼符＞换成了＜龟符＞。
现在常说＜金龟婿＞，这说法就是这么来的。毕竟5品官，相当于现在的厅局级，放到现在因该也没谁会拒绝跟一个厅长结婚吧？”
齐鸣说完，顿了顿，笑着看向众人。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啪啪的掌声渐渐响起，声音从小到大，越拍越响，大家伙儿是真的服气，这些个知识有正史有野史，从齐鸣这么个年轻人口中娓娓道来，不带一点停滞，可见积累之丰富。
只是这一个个掌声，就像是甩在李贵脸上的巴掌，声音越响，刮的他就越疼。
对这种人，齐鸣打的就是个穷寇必追，他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后，把印文朝向众人，继续道：“这印文被人涂了黑墨遮挡，大家看不清，不过离的近的应该也能勉强辨认出羽林二字。
从汉武帝创立羽林军起，这支军队就是拱卫皇室的禁军。汉朝之后，羽林军扩张，出现了左右羽林军。这名字一直持续到唐高宗李治时期。
但到了武则天时期，改革了当时的军制，这＜左右羽林军＞被她改名为＜左右羽林卫＞。这个改名在她死后，就又被改了回来。所以我说这枚是唐朝武周时期的兵符，想验证很简单。
只要找盆水，把墨水洗掉，印文如果是＜羽林卫＞的话，那就说明我鉴定对了。”
说着，齐鸣看向面色苍白的李老板，笑道：“怎么样？要不我们现场验证一下？”
李老板脸上肌肉抽搐，片刻后朝着齐鸣拱了拱手：“齐老板，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客气了，那按照规矩。这东西就归我了啊？”
齐鸣用的是询问商量的语气，但揣进口袋的动作却是没有一丝停顿，压根就没想还。
李贵一脸肉痛，但当着这么多人面，里头还有不少同行，也实在拉不下这脸，把东西要回去。他深吸口气，战意满满的看向齐鸣：“齐老板，我的鉴定完了。那该到你的了，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能让大家开开眼？”
他是想通了，要不回就要不回，只要他鉴定出了齐鸣拿出的东西，也算收回了成本。
这么一想，他又特意加了句“齐老板，你店里要是实在没好东西就算了。本来也就是个助兴节目嘛。”
他说这话，就是生怕齐鸣拿个便宜东西糊弄他，到时候即便他鉴定对了，那也是亏。
齐鸣没有第一时间听出他话里意思，但这也不重要，说了句稍等后就进了店里。
刚见识了武则天时期的兵符，大家伙儿更加期待齐鸣会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没一会儿，齐鸣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托盘，上头是一套外观精致，富含着贵族气息的咖啡杯。
正是那套，齐鸣从新买的檀宫别墅里发现的，法国拿破仑皇室定制的梅森瓷咖啡杯。
这套东西拿出来，不少人都发出了诸如＜好漂亮＞或是＜太新了，不像古董＞的感慨。
齐鸣也没解释，将托盘放到李贵面前，笑道：“李老板，请吧。这套东西的市场价值，绝对比你那兵符要高至少5到8倍。
这泼天的富贵能不能接住，就看你的本事了啊。”
众人一听这么新的东西，居然比刚刚的兵符还贵，原本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搜肠刮肚的将这套咖啡杯和自己见过的或听过的东西。
只是这种一看就是西洋风格的东西，确实是在大家的知识盲区之外了。
华夏这么多古董，这么多门类都还没玩明白，谁有那时间去了解外国的瓷器。
李贵瞪着那套咖啡杯半天，眼睛里血丝冒起，红的跟个兔子一样，但鉴定光靠眼睛瞪，肯定瞪不出来。
他的心情，又是憋闷，又是烦躁。
要不是齐鸣事先说明了，这套东西比他拿出的兵符都要贵好几倍，李贵这会儿甚至都想一个个当场砸了泄气。
足足过去近5分钟，后头的人都等的不耐烦，不断有人催促嘲讽，李贵终是没撑住，整个人原地晃了晃，站稳后，朝着齐鸣抱了抱拳。
“齐老板，还请你替我解惑，说说这东西到底贵在哪儿？！”
这话就是他最后的倔强了，要是齐鸣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可以反悔，甚至要回自己的铜龟兵符。
齐鸣露出个很欠揍的笑容，拉长了语调，反问道：“贵在哪儿啊~蜜蜂王朝知道不？拿破仑家族知道不？法国大革命知道不？
啥？都不知道？那没办法了，不是我小气，是李老板，你跟这东西没缘分啊。”
（pS：赶出来了，懒得分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