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青羽谈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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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号，每个人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简单地做了些运动，吃过早饭就开始忙碌起来。

秦正光带着人在楼房前面的空地上布置舞台。按照白轻羽的规划，这个舞台今后还要多次使用，故而要满足反复拆装的要求，杨本金、杨本木等几位木匠用尽了心思，采用精湛的榫铆技术，终于把这座可拆卸重装的舞台给打造出来了。

白青的楼房距离大路有二十米远，这片空地全部都用三合土夯成，平整光滑，足有一百二十米长，正好可以将舞台和酒席都布置在这里。

另外，秦大山家里也要张灯结彩地布置一番，不过有秦正光的娘子杨氏负责操持，倒也不用太操心。反正他家的房子今后也不会住人了，简单布置一下就行了。

白青羽和秦大山的礼服有好几套，全由白青羽设计，白令雪带人缝制的，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了，都很合身，上面的刺绣都很简单——因为可能只穿这一回，绣得太好可能就浪费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秦大山的个子正在疯长，估计最多三个月，他的这几身衣服就没法穿了。

白青羽和秦大山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确定并走一遍婚礼流程。

媒人请的是林文涛的那个媒人，姓姬，叫姬新红，四十岁左右，长得还错，不胖，脸上也没有那标志性的媒婆痣，就是一幅良家妇女的模样。她是官媒，有官方颁发的执业文书。

双河镇有四个官媒，该镇所有人城乡居民的婚事都要经过她们四个官媒来操办。

就如同貌丑或有残缺都不能做官一样，官府任命媒婆时大致也会挑一下人品和样貌，还得会识字写字。那种长得恶心的女人，若不是塞了大把钱财，根本不可能当上官媒。

那么，私媒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当？也不是。私媒基本上是由各乡村德高望重且长相和善的妇女担任，而且，私人想当媒婆，还需得到官媒的认可。

私媒一般行走在乡村和街巷，熟悉各家各户的情况，负责给人牵线搭桥，若虽成功了，走流程办手续就要请官媒来操办了。而且必须经过官媒，否则就是私合，婚姻不受法律保护。

姬新红早早就来到了林家，与她一同来的，还有鼓乐手和一顶大花轿。镇上有人专门挣这个钱，花轿出租，随轿配四个轿夫。鼓乐手自己带着乐器，会吹奏好几首曲子。

这支迎新队伍并没有严格的团队管理制度，只不过他们长期合作，有着高度的信任和配合默契，只要叫了其中一个出来接活，他就会把其他人都推荐给雇主。所以，他们虽然不是一个正规团队，但却是一支默契度极高的迎亲队。

姬新红与白令霜熟悉，两人热络地聊了一阵，就把秦正光、秦大山和白青羽叫了过去，五个人坐在林家的客厅，迅速把“三书六礼”给过了一遍。

也就是到了现在，白青羽才知道“三书六礼”指的是什么。

原来，三书指的是聘书（类似于求婚书）、礼书（嫁妆清单）、迎书（婚诺书，类似于结婚证书），这些文书在婚礼之前要准备好。当然，白青羽都是花钱请媒人执笔，把这三书给一次性办了。

而“六礼”则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大环节，白青羽当场就把前面五礼给一次性办了，就剩下亲迎这一环节，明天来完成。

因为是男方入赘，而白青羽又要求加入一些新的环节，导致婚礼流程与众不同，所以五个人商议了很久，最终才确定下来。

聘礼得由白青羽出，“亲迎”这个环节也由白青羽去男方家接秦大山。至于聘礼嫁妆之类的，一切从简，反正秦大花是要过来住在一起的，所以给男方的聘礼就简单到只有五十贯钱。而秦大山的嫁妆就是几间还算不错的瓦房和三亩水田，外加一个鲜活的妹妹。

为什么要把妹妹秦大花专门提出来跟媒人说一下呢？因为白青要加入的婚礼环节中，就有一项是主持人问新郎新娘问题，诸如“你愿意与他不离不弃相伴一生”之类的。

白青羽提出，由主持人当众问她“你是否愿意接受小姑秦大花过来一起生活，并照顾她直到她出嫁，还要为她置办丰厚的嫁妆”，她要当众承诺“我愿意”。

秦大山听了很兴奋。秦正光听了很感动，就连端庄矜持的白令霜听了都觉得这样做很好。

加入的这个问答环节，可以让男女双方互表情意，等于是当着众宾客的面许下了海誓山盟，这对增进夫妻感情是有帮助的。比如秦大山，现在就感动得不行。

姬新红笑了笑，问道：“如果要双方对每个问题都说了‘我愿意’，并且还要宾客中没有表示反对垢，婚礼才进入下一个拜天地的环节，那万一……有人不愿意咋办？”

这对于有情人来说，无疑是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但是反过来，对于那些包办婚姻、或者是某一方已心有他属的人来说，这就是在破坏婚事。

秦大山到底年少，见识得少，他一脸愕然：“既然都要成亲了，怎么还会有人不愿意？”

姬新红失笑道：“也只有你们……咱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成亲前还能互相见个面，双方知根知底，自然都是双方愿意才成亲的，这么当众问对方愿不愿意，对方肯定都是愿意的。可那些大户人家……规矩礼仪严格，到成亲那天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若是这么一问……怕是要坏事！”

在这个父权强盛的世界，包办婚姻比比皆是，坑儿坑女的婚姻多不胜数。姬新红身为官媒，自然见过不少“我不愿意”的婚姻，只是她不好现在拿出来讲。

秦正光自然见过一些穷人为了钱贯钱，就把女儿卖掉的，也听说过有些做官的为了升职加薪，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上司做妾，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少。只是他也知道，这些事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便笑道：“这么看来，咱们乡下人虽然处处比不上城里人，但是在结亲这方面还是比城里人更方便些。”

姬新红笑道：“乡下和城里，各有各的好。像白姑娘提出的那个问话环节，咱们乡下人就容易接受，若是别的婚礼上……怕是一问就会出事儿。”

白青羽笑说：“这得看主持婚礼的人怎么问问题了。同样的问题，用不同的方式问，效果也不一样。比如说要问新娘子‘你是否愿意嫁给某某某为妻，并敬他爱他、不离不弃，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如果担心新娘说不愿意，那就换个方式问——你是否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做某某某的妻子？这样的话，新娘大概率是不敢说不愿意了。这是在用孝道压制新娘，若是她敢说出‘不愿意’这三个字，那就是不孝。这个世界的孝道……沉重如山，应该没有人敢反抗吧？”

众人点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女性，总觉得孝道能把人压得无法喘息。在家要孝敬父母也就罢了，毕竟父母给了自己生命。可是嫁到婆家，却要孝敬陌生的公婆，哪怕公婆对自己刻薄刁难，自己也不能反抗，还是得孝敬他们。

姬新红试探着问：“听姑娘的意思，似乎对孝道……有不同的看法？”

白青羽大方一笑，说：“是有点不同的看法。孝敬父母和孝敬公婆，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份。但是孝敬到什么程度，却要视情况而定。父母合理的要求，子女应该满足。父母不合理的要求，子女就没必要迎合顺从了。比如婚事，父母若是明知那是个火坑，却还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那样的父母就太心狠、太邪恶了。我们，没有必要去孝敬一个恶魔！如果公婆苛待儿媳，打她骂她折磨她，还克扣儿媳的吃穿用度，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孝敬这样的公婆？这样的坏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批评和惩罚吗？如果这么坏的公婆都要逼着儿媳去孝敬的话，那么谁还愿意做一个好人？大家都做坏人算了！既然大家都是坏人了，那就不存在孝道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和支持，你们也别拿你们的孝道来绑架我，就当……就当是个笑话，听听就算了。”

把父母和公婆比作恶魔，这个言论惊世骇俗，把姬新红、秦正光、白令霜听得心惊肉跳。

秦正光有点庆幸地说：“幸好我大哥大嫂都去得早……青羽不必伺候公婆。”

白青羽笑道：“二叔不必担心，如果大山的父母还在的话，我相信我能跟他们处得很好。从你的身上，从大山和大花的身上，我能看出，故的秦大叔定然是个优秀的、正直的、聪明的、讲道理有爱心的好人。他肯定做不出那些折磨儿媳的坏事来。”

“对！我爹他人很好的！”秦大山很是认同白青羽的话，有些小激动地道：“我们村的人都很喜欢我爹的！青羽，你觉得什么样的父母才是好的父母？”

姬新红也赶紧问：“是啊！你们将来也是要当父母的，那你们会做个什么样的父母？”

白青羽道：“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在没有经过孩子同意的情况下，就匆匆地把孩子带到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上来了，所以，父母对孩子负有全部的责任，他们得抚育孩子成长，送孩子上学，教导孩子为人处事的道理，传授孩子生存的技能，让孩子拥有应对雨雪风霜和各种困难危险的本事。如果，父母只是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一份财产而不是完全独立的人，或者把孩子当成争权谋利的工具，当成自己失败后的退路，那么，他们就不配为人父母，也不值得任何人孝敬！所谓父兹子孝，父在前，子在后，得先有慈父慈母，后才有孝子贤孙。父母得先种下善因，才有资格从子女那里收取善果。那些刻薄、自私、恶毒的父母，种下的皆是恶因，所以，不孝顺也罢！”

白令雪怔怔道：“可是……父母到底给了儿女生命……”

白青羽道：“所以我说，子女理应满足父母的合理要求。只要父母对子女种下了善因，哪怕父母是天下恶人，子女都应该满足他们正当合理的要求。反之，若是父母对子女种下了恶因，那么，就请允许子女回报以恶果吧！”

众人听了久久不语。

这个世界的孝道是不允许子女回报父母以恶果的，哪怕父母对子女百般凌虐、坑害了子女千百回，子女都不能回报以恶果。

姬新红对白青羽的看法变得十分复杂起来。原本，她对白青羽更改传统婚礼流程是很反感的，但是听了白青羽的解释后，又觉得很感动，这是在尽最大努力给秦大山兄妹以保障，觉得白青羽是个正直、大方、善良的好女人。

可是在听了她对孝道的理解后，就又变得很矛盾起来，既觉得白青羽说得很＝对，又觉得她大逆不道，与这个世界的观念格格不入。

即便她内心如此矛盾，她还是忍不住主动提出想担任婚礼司仪，想当着众宾客的面问出那些问题来，她做天下第一个问新郎新娘那些问题的人。

但是白青羽拒绝了，这个主持人她打算请林玉坚或是惠光宗来担任。

白青羽对她说：“姬大娘，我有一个生意想与你合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姬新红问：“什么生意？我对做生意可不怎么懂！”

白青羽道：“正好就是一门你比较懂的生意——咱们开个婚庆公司！”

“婚庆公司？”姬新红一脸惊讶，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是她居然听懂了。

白青羽道：“对！就是专门承办各种婚礼和庆典的公司。你身为官媒，有这方面的便利。而我有头脑，可以打造出既隆重又喜庆的婚礼，跟你们现在的婚礼模式有所不同。”

姬新红大为心动，又迟疑道：“可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的提问环节，并不是适合所有的夫妻。还有……千百年来，婚礼都是这样办的，突然要做改动，只怕人家也是不敢的！”

“千百年？”白青羽笑道：“如果你肯花时间去了解的话，千百年来，人类婚礼的模式已经改过很多次了。甚至在不同的地区，都有不同的婚礼模式。你也不必急着拒绝，你可以先看看我的婚礼模式，看完了之后，你再评估一下我这个婚礼办得可好？如果觉得好，咱们再细谈合作事宜。再说了，婚礼要办成什么样，也不是我们婚庆公司说了算，我们只做策划方案，最终选择权还是在顾客手里，他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得怎么办！”

这个话题就此停下，然后又把婚礼流程和一些细则商议了一下，这个小会议便结束了。白青羽又去实地考察了一下迎新路线，看走哪条路比较好。

考察完路线，回来就吃午饭了。

舞台也在这个时候基本搭建完成，下午会在舞台上立起一面有着月亮门洞的假墙，那是用来跳孔雀舞用的背景板。明天还会在台上铺上了厚厚的绒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