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你们这一家子,为什么要这么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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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的确毫无立场,自己竟连薛纹凛病了近乎月余都不知晓。
月余前,二人因治水之将派选闹出政见不合,不欢而散后鲜少见面说话。
当日薛纹凛沉默少言,对自己请求他亲自督战治水极为反感,偏偏又不说个所以然,只是微扬着眸子欣赏窗外,视线都很少落在自己身上。
她细细解释过,京郊水患危及千珏城,又逢瘟疫来袭,朝中除了自己和他,少有人有经验应对复杂境况,其实开口请他去,也确实唐突。
但现在回想,自己那时的注意力似乎没在他的身体情况上,只觉得薛纹凛只是情绪兴致不高。
毕竟难怪,他们二人已这样僵持了长达半年,自己甚至没瞧出分外的异样来,便没有格外起关心之意。
而后随着军情政务同时压头,自己还是禁不住想要依赖他。
强势如薛纹凛总在紧要关头抗住所有,盼妤从未怀疑,这其中多半是他身为皇族子弟的责任感,也有一些周全顾念自己的情意。
除却未在人前名正言顺地坦诚在一起,自己何尝没有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她能想到的美好总是第一个与他分享,
她心中激起的惦念,总是将他放在第一位,
她虽被迫走进帘幕之后,被迫冠之为一个“太后”,却依然用最大的坦然与他面对朝堂无尽的流言蜚语。
这些难道,不是留情么?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薛纹凛也会脆弱,甚至有一天会倒下。
直到他表现出脆弱和越来越长久的沉默,她才蓦然发现,太多自以为是的了解,太多自以为是的遐想,令自己愈加与他疏离,愈加走进不了他的内心。
甚至错误地觉得,是薛纹凛想要得太多。
现在她明白了。是自己错得离谱。
大概就从薛纹凛自殿前毫无留恋地决然离开那一刻起,盼妤知道大错特错的是自己,不但错的程度难以被饶恕,连错的时间也可能久远到自己不自知。
早到做出那个最错误的选择,做了别人的“太后”起,
早到薛纹凛接受始宗陛下的遗诏,接受那二十万大军起。
盼妤苦涩地想,她记忆中的少年曾肆意潇洒走人间,最不愿被桎梏在权势的脚手架上动弹不得。
他心中究竟堆砌了什么信念,能支撑他走到现在?难道,还不明显么?
从每一次争执后妥协,从每一次被中伤后沉默,
从每一次他乌沉的黑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明明在说,你根本不敢坦然正视彼此的感情——
他们无愧于任何人,更无愧于天地,
唯一的愧对,只有自己对他。
还是送薛北殷出征时他的背影,令盼妤知道今日自己必须得来,
一定得来。其实不知来了以后,又能挽回什么?
她心里隐约有些畏惧,这次也许是挽回一些误会,但终究回不到从前。
盼妤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明白的。
深宫的幽寂重重锁紧她的牵念,她现在很后悔。
窗棂的影子几乎禁止,守着窗棂的女人,眼神痴缠却也无人欣赏。
卫大夫将屋外女人的苦苦自辩听得清清楚楚,他心底不断翻涌起一波又一波的反感,他无奈地看着榻上人灰败的面色,只恨自己没有开门一鼓作气赶人的勇敢。
“王爷......”他嘴角嗫嚅,其实有很多劝慰想开口,他算是一路见证薛纹凛过得那些憋屈神伤的时日,一丁点也想不通为什么位及至尊非要过得这般难受。
薛纹凛半阖双眼,双手藏在搭于身上的绒毯里,脖颈柔软无力地侧首落在软枕上,在方才一激而起的强烈情绪过后,表情又浅淡到无悲无喜。
他低低向卫大夫喃语,“冷叔,你先,从密道,退下吧。”
“你这副样子,我如何放心离开?!”
喉管因气息急促地吐纳而发出几声轻弱的哮音,薛纹凛干涸地吞咽了一下,喘息着声若蚊吟,“无妨,孤不寻死,孤知道,该怎么做。”
卫大夫重重叹气,看着窗棂外的阴影,眼神复杂。
“退下吧......”他仿佛残留着的力气已然不多,勉力低语催促。
卫大夫只得从命,毕竟那窗外之人身份过于特殊贵重,有些话自己实在没有资格听。耳边的脚步声愈见走远,榻上人脸色灰败和瞳孔里的疲态深重。
“太后,您身份贵重,久呆孤的王府,恐惹无端物议,请回吧。”
“不......”盼妤双手蒙在窗棂纸上,哀哀地继续悔悟,“我知道你这次气得狠了,伤心透了才说这般生分的话。”
“我不想,不想你以为我已成被权力吞噬得极为不堪之人。我当时,确有私心。若你的嫡系能在北澜战事中占得主动,中枢阁那几个顽固的老头便能对你少些掣肘。”
她简直不知自己还在辩解这件事做什么,又不知还能先从哪桩事开始解释起。
盼妤心中又隐隐明白,所有的累积会发生根本变化,总是有个导火索。
薛纹凛其实极是能忍,因身居高位所养成的脾性,或者又因他顾念自己的心情,但导火索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薛纹庭出事了,这已经超脱了他的忍耐范围。
薛纹凛沉默听着,溢出微弱的讽笑,反问,“孤什么时候,在你眼里变成,那般极力攫取,权势?咳咳,咳,或者你是嫌孤,还不够势大,不足以让你为所欲为?终究,只要笃定孤会,挡在你们母子身前,便足矣是么?”
“算盘打得无错。”薛纹凛柔白淡色的唇面毫无润泽,嘴角残留了一丝空茫的笑意。“纹庭擅长,嗬,嗬,战事要略而非近身搏战,这些你都知道。”
他抿了抿鸦黑的睫羽,眼尾湿润晶莹,语气哀伤,“他虽不喜孤心中放不下你,却一颗赤胆忠心为国。孤与他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当今,对不起西京,对不起你。”
眼尾那处晶莹随脸部柔软秀丽的线条自霜白的肌肤上滑落,湮没在裘毛里,“你们这一家子,为什么要这么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