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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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梓恒旋身。
瘦削挺拔的背脊仍是往日认识的那个“顾大夫”。
嘴角吊起一丝冷峻讥讽无时不书写着青年惯常损人诛心的爱好。
那面孔陌生,林羽从未见过。
青年肌肤大约因佩戴面具时间过长而过分皙白,面上血色尚未回匀,年纪比之从前更年轻,容色比之从前更俊美,丰神冷秀的颌面锋锐而不留余地。
他往日也这样清清淡淡看向自己,彼时那双眸子眼梢略圆且底色里偶尔见得安静平和。
此刻,一双丹凤眼眼角微翘而狭长,哪怕只是不经意轻掠而来都饱含摄人心魄的威势。
被西京摄政王薛纹凛护在身后的神秘继承者,原来真名顾梓恒。
金琅卫第二代主人、这世间仅存能开启极阳铭文的人,于今日此情此景自行揭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面貌。
林羽一时看怔看痴看出了幻境。
她微眯眼睛,瞳孔现出的幻境里旧事重影挥之不去。
有一双珍藏在记忆深海里与其相似的凤瞳,恍恍惚惚在眼前重合。
是相同的眸光冷峭秀雅,却不似眼前青年四角八方都寻不见温情。
那双眸子虽时常向外人释放威压,却总能让自己看到眸光里温润的底色,与眼前的青年截然不同。
真实和幻境交错交织,旧事新人像一阵疾风扫卷着周遭一切唤来混沌。
那混沌沉入瞳孔将一切融合唯一,最终定格成眼前青年的模样。
林羽蓦地惶然,竟一时分不清身在真实还是幻境,于是又一次无意识地箍紧怀里的身体。
曲智瑜从未见过顾梓恒真颜,可他是成了精的狐狸,见对方主动掀起面具,便知是绝杀之意立起,也不管时机是不是成熟,只管往全疆图奔了过去。
林羽见对方倏动,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三十六支黑羽的的箭身只余半截在外,半余没入三指厚门板,只怕也插了对穿。
曲智瑜的决绝不难让她以为地面还能再凸起三十六支黑羽。
若那黑羽好巧不巧在自己方向,自己必死无疑也罢,却连他也会——
思识里滋生的恐惧瞬息化为保护人的本能,女人将薛纹凛半跪半坐的身体硬生生往后拖开一步,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清醒,自己能否坐起,便先膝行两步,整个身躯挡在他前面。
薛纹凛:“你——”
他喝出字眼时已是很激动,止不住肺内短促不定的灼痛偏头咳了两声,几丝绯红染上脸颊,在布满青白病气的脸上渲染些许人气。
他转头正视女人,从她氤氲水色的眸光里清晰看到自己不健康的病容,他若能再将眸子停留分毫,便能读出那双不同寻常的柔光里潜藏了浓烈的探究以及卑微的怯意,或者时而,瞳孔表面流转的隐晦柔情。
没有丝毫是属于林家客栈林大娘子应有的表现。
曲智瑜决不是吃了狗屎运顺利走到卷轴,狡猾如斯,实则看穿顾梓恒那出了名的杀神为何一直在陪自己磨嘴仗。
他这次心存孤注一掷的死志,手伤令他整个臂膀几乎麻木,盲眼令他看事物失去准头,他看着顾梓恒投鼠忌器的冷峻面目,完好的眼睛只往他旁边瞟过一眼。
而后,曲智瑜毫不犹豫按下藏在地图后墙壁上的机关。
“该死!”顾梓恒沉声怒吼,却无力飞身再起,只得疾步向他追去。
几声熟悉的机簧之音从一人之身的豁口处由远及近,几声轻轻的“咔咔”声似从不同方向祭出某些武器,林羽瞠大双眼,感到那机关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竟还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太快了,避无可避!
机关自洞口四射高空飞出,是数条精细铁链,铁链大约因机簧反弹之力太盛而弹射力道非常,却似长了眼睛似的笔直摸向林羽。
薛纹凛身体感知危险甚至比眼睛更管用,听得紧促的风声就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林羽不知在想什么,非是拦在自己一动不动,又开启蛮力模式。
“你,咳咳,快闪开。”
林羽却根本不理铁链飞向,而是瞪着一双晶莹的秀目一眨不眨痴心望着薛纹凛,她脸上徒地露出痛苦表情,那表情在面上停留凝住,喉咙随之闷闷哽噎。
薛纹凛有所感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稍稍转移视线便看见铁链已穿过披风将她脖颈箍紧,再定神细看,才发现铁链上还长着鹰爪样的细钩,还未等看仔细,铁链前仆后继急速困住林羽,马上将她锁骨处牢牢箍住。
薛纹凛二话不说环抱起女人,几条细链像心满意足抓到猎物的猛兽,倏忽齐齐后飞,牵着二人落入地底。
“义父!放开她!”顾梓恒面如土色,惊痛高声。
义父......
很好。
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军营大帐里,眉眼精致的少年牵着孩子的手,孩子很认生,只敢从青年玄色鳞甲背后探出半个脑子,怯怯看着对面的少女,“阿恒,叫盼妤姐姐。”
“你才半大不小,学人家收什么义子?”
“不知长安大哥怎么就长了一副愚忠榆木脑袋,我自然不能让阿恒学了去。”
少女纤长疏淡睫羽眨了眨,娇俏的面上灌满羞怒,“好啊,你做了人长辈,却让我来做平辈,这是分明想着沾我便宜呢!”
少年眼角微俏的丹凤眼浅浅眯起,丰神清隽的面上淌着戏谑,“哎呀呀,我可忘记这遭了,就想着如何教他嘴要甜!”
“薛老八我看你找打——”
明光殿前,摄政王威仪绝顶天下,容色清癯绝尘如旧,颌面紧绷,修眉微微横挑,殿下一众大臣无不畏服跪拜。
他指着殿下唯一长身挺立的俊朗面具将军,侧首向王座帘后不疾不徐道,“太后,孤身体抱恙,此次出征由我儿薛北殷挂帅领军,请陛下下旨吧。”
帘后的女声充满急怒无奈,又含了些许忌惮,“摄政王,你可与哀家商量后再议?”
摄政王侧首,连颈项的线条亦精致清明,唯一得见的鼻梁秀挺,听得他冷冷吐字,“孤看不用了。”
“你!太跋扈了!”
殿下此起彼伏哀叹三声太后,群臣匍匐再不敢言。
摄政王转头看下殿下,方露出几不可见的讥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