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看我,是他先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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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皇十年,摄政王薛纹凛尊入皇陵已满两载。
一代权臣之死激起的余震慢慢湮灭在朝堂的风云诡谲。
至亲亡去,情爱隐灭,孑然一身,
这是一切关乎那男人最深的烙印和传言,
任凭他生前如何春秋鼎盛,死后仅余黄土一杯,
而黄土于普通百姓,既不能饱腹也无法助享安定。
西京终于迎来没有摄政王辅国、没有太后垂帘的全新时代。
独享王座执掌权势的年轻君主,如今正忧心不已的,不是明光殿里新老臣子的朝会驳辩,也非薛纹凛留下的二十万金琅卫何去何从,而是西京上州陇右的偏远边塞之地——
有座小城,济阳城......
骇人听闻的凶案恰好发生在小城的素律时节。
那夜暮色正浓,雨势正盛。
青蓝色的雨雾似烟似纱,街上行人绝迹,烘托着孤独寂寥的气息。
街角处,两个全身裹满油纸蓑衣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出现。
景物的轮廓与夜色融成一体,林羽抖了抖蓑衣加快步伐,时不时抬手抹去脸上雨水,隐约看清前方黑洞洞的城墙,城墙后的青楼阴影如同立定天地的鬼魅。
“旖旎阁”是济阳城唯一的莺巢,深受达官显贵青睐,造得高大气派,楼体外绵延修建了两重低矮红墙,白日里看去格外遗世独立。
她后面跟着的小尾巴原本已胆颤畏缩,不知怎地往前踉跄了一大步,狠狠撞在林羽背上。
“啊——”俩人蓑衣撞在一处,四只脚步伐狼狈地乱成一团。
林羽口气紧绷地轻斥,“乱叫什么?”
林瑶抖着手遥遥向远处必经之地指去——
一团黑影正横“堆”在地上。
“好像什么鬼东西挠我的脚!”口气里明显带了哭腔。
林羽心知她是因害怕生了错觉,虽不信鬼神之说,也禁不住掌心渗汗。
“你站着别动,戴好面纱。”
林羽往前走这几步也着实付出了勇气,只见那团黑影软软长长,确属有些邪乎,她侧耳静静听了片刻,一鼓作气蹲下身体凑近,忽地怔忪。
“是个孩子。”她又伸手往黑影身上摩挲,“还活着。”
三尺有余的孩子侧脸趴倒,稚嫩的脸庞残留着惊惶恐惧。
孩子浑身湿透得厉害,以至于单薄的衣裳紧贴,露出的轮廓瘦弱不堪。
她仔细检视后稍作沉吟,“若弃之不顾,恐有性命之忧。”
又盯着孩子的半面侧脸轻声下决断,“救她一命吧。”
一个稚童暴雨深夜倒在青楼外,表情还那般惊恐害怕,
这画面似马上能酝酿出一个苦命故事。
林瑶咋舌,她们在济阳城不过旅居两年,何苦惹事上身?
却听林羽似是已在提前跟自己解释,“她并不活该就此死去,我们一抬手,便是他人鲜活的一生。”
说罢,林羽抱起孩子,孩子体量很轻,骨瘦嶙峋的手腕就像抓起一把骨头。“快离开吧。”林羽轻声催促,在身后帮忙托起孩子身体,一边朝周围扫视。
蓦地,她浑身僵直,厉声朝前方低呼,“谁?”
周遭静寂,雨声有节奏地砸在地面,从前方墨色浓重的黑幕里现出一个高挑轮廓。那轮廓正向两人移动,如幽灵般靠近。
吓得林瑶生生打了个激灵。
似乎是个男人。那人上半身正隐没在一把油纸伞中,不知默默看了多久。
油纸伞内有一簇昏黄的星光,随着对方亦步亦趋,可看清对方步伐迈得堪称优雅,丝毫不被雨势干扰。
油纸伞落下一屏雨帘,将对方的脸虚虚地藏在背后,伞骨中心挂着一只椭圆小纸灯,隐隐光亮由其间发出,林羽勉强看清来人面目。
姓文的神棍?怎么会是他?
林羽隐在黑暗里,双臂登时收紧,刘海的湿发贴着攒紧的秀眉,掩不住她满脸冷凝戒备。
此人姓文名周易,是她经营的“林家客栈”里旅居长达两年之久的租客。
这男人在济阳城做着算卦的营生,素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安思静坐,美其名曰养病,一日三餐都吩咐伙计派送,时常被林瑶暗地里称呼为“短命神棍”。
“赶走得了,万一在这上西天,多晦气!”
林瑶因担心他会冷不丁横尸店中,时常发出类似之语。
她倒是不甚在意,“康健之人活一世尚且不易,你不想瞧瞧,他到底为了什么能活得这般努力?”
只是眼睁睁旁观苦难之人熬过一生,终也算不得慈悲,反倒残忍,是以林羽对文周易的日常不予置评,甚至可以说这个人的存在都经常忽略不计。
济阳城多以祖辈几代人共居,风沙走雨的贫瘠之地,经年累月被王都无视,百姓既不关心高官厚禄,也不在乎祖坟冒烟,大多抱着听天由命,安此一生的心态,所以算天命知未来这种营生在城中并不吃香。
林瑶曾趴墙角听文周易摇头晃脑念过几次经,觉得乾坤八卦从他嘴里神神叨叨出来时,挺有洗脑的意味。后又趴了几次,顿悟那些炒冷饭般重复启用的台词果然是胡说八道。
但文周易本人,却是吃香的。
他常年一副文弱模样,脾气温温和和,从不高声阔语,对伙计们时刻彬彬有礼,这书生肚子里大约有点文墨,偶尔能帮四周邻里和客栈众人写个家书,甚至能写清楚诉状,于是伙计们待他比其他食客租客颇有些不同。
此刻雨势未歇,文周易表情温和淡然地伫立在原地,面上看不出迟疑和怯意,反而晕黄昏暗的灯火衬得脸色泛出青白,眉间的疲容深重。
林羽侧身护住背上的孩子,同时有意识地挡在林瑶前面,心中迅速计较。
她倒不畏惧这男人目击姐妹俩漏夜雨天行事看似诡异,却难免疑惑,在这样的天气里,什么由头能让人把浑身上下拾掇得人模狗样,而后表情闲适地出来溜哒?
蓑衣连兜帽,他不大能看出自己是谁,林羽身姿不安地动了动,她体量娇小,蓑衣很不合身,若要刻意拦住身后林瑶覆重孩童的视线,也几乎是不可能。
兜帽里的美人阴沉冷肃,看文周易原地安静待着,也不懂他意欲何为。
林羽默默定了半晌,蓦地上前上了两步,那男人立即识相地往后退。
林羽:“......”
这是......这人到底什么路子?
背后的苦力正细若蚊吟地催促,林羽心知要速战速决。
她眼中聚起凶气,做了个手势示意林瑶先走。
两人与文周易迅速错身,她个头将将到对方肩头,即使有意识地别过了脸,但余光一瞥而过,依旧窥得对方颀长高挺的身量。
男人一手撑伞,另一只背在身后,昏黄的光线下,清癯端正的脸庞简直在发亮,他表情恬淡,眸光流转。林羽眼神倏地微暗,防备之心未减。
自己与林瑶已并行与他打了错身,她甚至很小心地让宽长的蓑衣肩顶不触碰到那人,这会应是相安无事的吧。
她正暗自将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徒地,一阵微不可察的风起震动耳侧的碎发,掀露林羽冷白色的脖颈,肌肤也登时寒战乍起。
常年训练出来的机敏令林羽第一时间倾身环向林瑶的背,返身瞥过的余光果然见男人出手了。
文周易穿得稍显单薄,袍衣里伸出一截肌理利落却骨瘦的手臂,那手臂以不容阻拦的坚定之势笔直向林瑶背后探去,却被林羽反应神速抛出斗笠而打断。
文周易拢起修眉愣了一瞬,面部表情立时冷凝,又再次朝林瑶背后试探。
“快走。”林羽刻意压低声线催促,将林瑶往前推了一把,另一只手五指成爪袭向男人。
纤细的指节出乎意料地轻易碰触到男人的脖颈,温热的掌心被凝冰的寒意冻得一缩,林羽开小差了两秒,旋即又毫不留情地用力。
文周易退后两步的同时发出短促地闷哼,到底是长手长脚,男人在直挺挺往后仰倒前抓住了林羽的蓑衣肩顶。
“......”看似瘦削荏弱的男人居然与自己尚存在无法抗衡的力量差距。
林羽被迫拉扯着靠近男人,透过兜帽的模糊视线,男人瘦削端正的五官倏忽贴近,林羽只能在最后一瞬将脸侧去分毫。
后背生硬着地发出了清晰的闷响,油纸伞落在地上,那抹微弱的火光瞬时消失,林羽耳侧听到男人溢出的连声咳嗽,同时感到蓑衣肩顶也不再掣肘。
她双手撑地,用俯视隐约看清男人的面孔,利落地甩下一记手刀。
林瑶:“......”赶紧走便是了,怎地还动手?!
林羽冷着脸,“别看我,是他先动手的。”
“他为何要朝你动手?你没下死手吧?”
就文周易平日那身量体格,怎会是她家大娘子的对手?
林羽抬头打量雨势摇摇头轻哂,“你为何不自己问他?只是打昏而已。”
浓重的夜色里,她蹲在昏死的男人身边,那副身躯倒是沉,鼻尖迎来一股清新恬淡的药香,她秀眉紧蹙地匆忙观察了下周遭,将人挪到附近的屋檐下,随后低头再次俯视。
“他平日在客栈,不像多管闲事的人。”
林瑶撇撇嘴,附和道,“不给人算卦的时候简直会隐身,属实奇怪。”
林羽瞥了一眼她身后,唇上翕动,最终没再说话。
二人乘着夜色前行,回首看地上那抹模糊的人影,倒映在林羽眸中不过是一汪浓墨,她自然便发现不到,那人虚掩在腰后的食指指尖上,新绕了一枚长穗玉佩。
而自己腰间,已空荡荡。
与此同时,红楠木的三层高楼雕栏画栋,大红灯笼迎风高高飘扬,像张牙舞爪的一团火,艳丽而浓烈。
红楼六尺有余处,低矮的红墙扎扎实实围了两圈,将楼内与外界重重隔绝。楼外穿流如梭,楼里莺歌欢笑各色不绝。
时而有人驻足观望,又或三两交头接耳。惊羡、讶异、叹息和嗤之以鼻的表情从周遭来往交错。
此间就是旖旎阁,阁中露脸的老鸨被称“潘妈妈”,潘妈妈既是老鸨也是老板,在济阳城浸淫多年,虽是一介女流,却着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楼偏厅一席酒桌上,客人稍低着头,拿酒杯的手微微抖动,一年轻随从在身侧担忧道,“少爷,少饮些酒,你喝醉了。”
听罢,那少爷一脸不服气地把锦绣修身长褂随意解开两粒扣子,脸颊通红,显是酒已饮得尽兴,不屑地大声高喝,“我岂能在这醉?我与明雅姑娘两情相悦,待我与她浅酌对饮,吟诗和歌,我没醉!”
短短数语卷了好几次舌头,惹到同桌纷纷哄笑。
那少爷起身踉跄了半步,重重歪倒在地,顺势掀翻了一桌子酒席,同席人被扰了兴致,一边嫌晦气地躲了开,一边开声骂骂咧咧,惹得偏厅处一时好不热闹。
众人围观着起哄热闹了一会。人群中,不知何时袭来清幽淡雅的香气,一个盘着高髻的女子款款走来。
那女子妆容浓烈,竟叫人半晌估不出年龄。她披身碧绿的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娇媚无骨,右手摇了把白纱扇,轻轻柔柔,笑盈盈看向众人。
有常客立刻上前打招呼,语气客气到近乎恭谨,“原来是潘妈妈来了。”
随从正低头给醉酒的少爷摆个稍微舒适的姿势,丝毫没注意自己脚下慢慢出现一双青蓝的水波纹锦缎鞋。
“小师傅。”他因这句呼唤反射性抬起头,眼前乍现这般一个妩媚的女人,许是第一次单独对话,随从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开口。
潘妈妈摇了摇扇子,笑容浅淡,语气亲切随和道,“小师傅别紧张,来者是客,您家这俊少爷在此找了乐子,妈妈我荣幸之至,只是——”
她话风一转,看向主仆二人的眼神悄然划过一丝锐利,“两位看着眼生的很,妈妈我第一次见这么俏的少爷公子。”
随从满脸憨厚老实,被喊作小师傅,腾起一副受宠若惊状,三言两语想一句说一句地道,“我,我家少爷在静安寺偶遇明雅姑娘,少爷醉心姑娘天姿绰约,于是慕名而来。”
潘妈妈看似将信将疑,笑容不改,她虚空用纱扇打了个手势,两名护院壮汉立刻出现在眼前,她嘴巴微动,吩咐了几句,二人领命而去。
潘妈妈朝两人走近了几步,随从显得越发局促和紧张,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醉鬼,语气越发亲切道,“小师傅您主仆从哪里来?”
“象州。”那随从说完,仿佛从这地名中寻到了勇气,嗓门也提高了些,生怕对方不相信似的,壮胆应声,略略自豪,“我家少爷是象州秦氏宗族家的正经公子。”
潘妈妈眼睛一眯,忽而遮嘴笑开了,“小师傅真真可爱,来我们这寻快乐的少爷们,可都是正经公子!”
随从听出调侃,满脸欲哭无泪,声音都急得快变形,“妈妈,我家少爷有钱,我们远道而来,今日等不到明雅姑娘是不会走的。”
潘妈妈闻言沉吟。这厢,方才离去的护院折返,在她耳旁私语了两句,她颔首,转而对着随从笑得明艳。
“小师傅放心,既是偶遇,说明明雅与秦少爷有缘,这是明雅的福气,今日既如此,不如我安排一间厢房先住下,等秦少爷明日清醒了不迟。”
随从连连道谢,与两名护院一同将那醉鬼抬进了二楼厢房。
潘妈妈身上那道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状似无意道,“秦氏也有这么深情的少爷,难得。”
复命回来的一名护院听得懂她意思,舔着脸凑过来,笑得谄媚,接着方才的私语又细说道,“秦氏是象州第一富甲,对比肖像入档记录,这位少爷应是三房家的次子无疑,三房家有官盐产业,每月固定会来济阳城运输原料,根据回报,这主仆三个月前才出现在济阳城,而明雅姑娘每月都会去静安寺上一次香,时间应该对得上。”
潘妈妈摇摇扇,话虽不屑又似满意,“你们这群猢狲,成天正经活不干,但凡济阳城进了一只老鼠都逃不开你们的狗眼!“
护院摸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光头,嘿嘿笑,”妈妈这话说的,济阳城只此一家,我们要跟着妈妈赚大钱,连只老鼠都不能放过的!”
她妩媚地翻了个白眼,身姿摇曳地走了,“看好那俩。”
“晓得。”
厢房里断断续续传来醉鬼的胡言乱语,护院靠在墙边,听随从碎碎叨叨规劝了片刻,悄悄给窗子开了一条缝,吊起轻佻的笑容离开了。
“少爷啊,您安生睡一觉,我给您擦把脸。”
他转身拿开少爷脸上的手巾,在滚烫的铜盆里随意翻来覆去淌了数次,眼神从开了缝的窗棂一瞥而过,背对门的脸面无表情。
他手指白皙修长,单手两个指头将整条手巾完全撑开,迅速利落地往自家少爷脸上呼了过去。
“哎哟!”那少爷的整张脸被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全然覆住,浑身打了个激灵,直挺挺坐了起来。
他眼睛里透着精光,满脸尬笑,哪是醉鬼的样子,紧接着那少爷随意空中一抛,手巾精准地飞到了铜盆里。
他面露讨好,几步老实地站到随从身边,不敢造次。
那随从执壶泡了两盏茶,坐下来自己斟了一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自己当贼便罢了,还要抓我一起。”
那少爷听闻,抓起桌上茶壶囫囵一口干,抹了抹嘴,面上爬满憋屈又腾起一缕微弱的惧意,“姓潘的娘们戒心太重,我到此多年始终未得其中关窍,不得不请少主现身。”
扮做少爷的青年面负易容,他在济阳城的身份人尽皆知,便是济阳城刺史庄清舟是也,他以真容决不敢轻易踏足这里,当下不禁深叹一声。
扮做随从的青年亦然,他安然领受“少主”之名,环顾四遭一阵好奇,“品味倒是不俗,蜗居济阳城里,确实委屈这老鸨了。”
姓潘的老鸨眼太利,但并非利聚而趋的“利”,与其说她因生意买卖而对恩客习惯性观察入细,不如说她格外在意陌生人的来历。
这样的防守心放在一个商人身上,并不寻常。
济阳城只此一所寻.欢之地,八方来者皆是客,自然恨不能一传十、十传百,不问来处、给予人自在才是正理,她的举止在反向而行。
庄清舟略有点紧张地舔舔嘴,他身负重任来此蛮化之地,无法确保对一间小小青楼全然掌控,心底充满不安和汗颜。
“如今您瞧见,这潘妈妈糊弄得人很有一手,我若亮出身份,未必能发现什么异样,今日见了她,您觉得如何?”
庄清舟借此机会打量自家少主。眼前之人与主人自然是像,从处世待物的气度,到主事裁决的气势,几乎重合了十成十。
少主跟在主上身边脚步一直很紧,不管外人怎么看,在他们这些亲随的眼里,少主是下一代的领军。他身上深刻存有主上的烙印,并且自己甘之如饴。
那少主听见问话,稍作思考道,“唯利是图、八面玲珑,只是她正常的伪装。”方才在偏厅时,庄清舟虽然假扮醉鬼一直原地横躺,但耳朵把全程对话听个一字不漏,他一听那护院和老鸨对话就觉怪异。
“你可有安排暗卫日以继夜地监视?”
庄清舟点头,却也为难,“这种藏污纳垢之地很难全然防备,是我太平日子过久了,竟一味安逸于此。”
见状,那公子想张口安慰,忽又抿嘴把话憋了回去。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但这样眠花卧柳之地,进出人流大,上缴税金丰厚,应对日常官府巡查向来得体,深谙此道。
何况,庄清舟向来格外重视出入城记档和人员籍档,来此逍遥快活的人都以常客居多,表面上毫无异常,简直无从防备起。
少主斜眼睨视那一条被悄声打开的窗缝,压低声音,“你也无需一味压力当头。你白日里官差围在身边,未能就能查出什么来,我观察那两个去而折返的护院,必是从某个渠道拿到了可靠的信息,否则潘妈妈不会轻易放过盘查。”
庄清舟出声感叹,滑溜地顺着少主话头,谄媚道,“所以属下不得不佩服少主子当年计之深远,不知道您对西京其他边境之地,是不是也如此重视。”
那少主清冷地哼笑,“出来混了这几年,你真把义父当年教的东西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庄清舟认了骂,一副小媳妇状。
济阳城背依天险,易攻难守,他心甘情愿来到此地,却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更不是被谪贬到此,完全是主上有令在前,依令行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入夜已经很久了,周围觥筹交错的嘈杂声逐渐减弱,那少主站起身,踱步到窗棂缝前,往外瞧了一眼,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口气含着宽慰。
庄清舟撩起双眸,瞳孔里擦过一丝精光,“只有让对手放松,才能寻到机会。”
这世间的机会嘛,总是见缝插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