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救人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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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叶玦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叫醒。他睁开眼睛，看见窗户开着，阳光洒得正好。
昨夜都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扶着额头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也穿得板板整整的。外袍整齐地挂在架子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规矩。
还好，应该没发生什么荒唐事。不过，我睡床，阿离怕是在旁边坐了一夜了。
这时，咔哒一声门响。
“师尊，你起来啦？”
孟离一手端着个方盘，一手推开门走进来。
“玄戈，你去哪了？”叶玦整了整衣摆，穿好鞋子，从床上站起来。
孟离眨眨眼睛：“给你做好吃的去了呀。”
她把方盘放在桌面上，里面放着三个盘子和一碗粥。盘子里有的黑，有的绿，看着有点狼狈。
孟离其实是会做饭的，只不过她不会用客栈这种古老的大锅灶。包得精精巧巧的饺子，一下锅就煎得焦黑，小青菜炒着炒着，叶子就卷边变糊了。
还有炒花生，更是宛如一盘兔子屎。
叶玦盯着面前几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问道：“这是你做的？”
孟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难看是难看了点，没准味道还不错呢。”
叶玦没有犹豫，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黑煎饺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孟离一脸期待。
“……好吃。”
“真的呀？”孟离也拿起筷子，“好吃就好，你昨天说你没吃饭，我一直惦记着这事……”
她刚要把黑煎饺送进嘴里，叶玦忽然伸出筷子压在她手上。
“给我做的，你吃什么。”
“……”
然后孟离就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筷头上的煎饺被叶玦夹走，送到了他的嘴巴里。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嚼着，调皮一笑：“师尊，你怎么这么小气？”
叶玦抬了抬眼眸，没有说话。
其实，这些东西看卖相也知道不好吃，甚至可以说是真的很难吃。可是，叶玦吃在嘴里，却感觉胜过世间所有山珍海味，美馔珍馐。
他故意吃得很慢，虽然他始终惦记着渝州情势危急，应该要赶快过去才对。
可他太享受这一刻了，总觉得从这间客栈里出去，一切都会消失，他再也吃不到这样难吃又好吃的饭菜，甚至再也看不到孟离眉眼间的笑意了。
那一瞬间，他感到很幸福，又很悲伤。
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影。
“孟姐姐！叶仙君！我回来啦！”念念斜倚着门，拿一对桃花眸把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两个昨天晚上……”
孟离一下子站起来：“小狐狸，你可别瞎说，我跟师尊可什么都没发生。”
“孟姐姐看你急的，我也没问什么呀。”
“……”
念念背着手，一步一翘地走到桌边。
“哎呀，爱心早点，叶仙君好福气呀，连我都羡慕了呢！”
孟离一抬眉毛：“羡慕什么？没吃过早饭？”
“不是呀，早饭我是吃过不少的，”念念的桃花眸里泛着灿烂的春光，“就是没吃过这么爱意满满……唔！”
孟离拿起一个煎饺塞进念念嘴里。
念念嚼了两下，随后，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样？好不好吃？”孟离问道。
念念停止咀嚼，满脸堆笑地点点头。
“好吃啊？好吃你就多吃点！”
她伸出手，还想再到盘子里拣一个煎饺出来，没想到却抓了个空。
原来，趁两人打闹的工夫，叶玦竟风卷残云地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吃完了，像是怕念念再来抢似的。
他端起粥碗，用筷子扒了几下，一碗粥也喝了个精光。
“师尊，”孟离吃惊不小，“你吃这么快，别噎着了。”
“好吃的东西，自然要快些吃。”
念念见孟离不再看自己，便四下寻摸，想找个什么把嘴里的东西吐掉。可一抬头迎上叶玦威胁的目光，吓得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就把煎饺咽下了肚。
孟离看着窗外的阳光：“今天天气还可以，适合干点什么。昨天晚上来的那个旅行团可赶上好时候了。”
叶玦不禁皱眉：“什么团？”
“额……”孟离身子一僵，然后随口掩饰道，“没什么，我听掌柜的那意思，昨晚来抢房间的，是一群出来玩的烟花女子。不过，昨晚也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念念连忙接道：“谁说烟花女子出来，就一定要做生意了，人家就不能是单纯来玩的吗？”
孟离撇了撇嘴：“三五个出来玩我还信，这么多人一起，肯定是有什么事。”
她眼珠一转：“要不，我们偷偷去瞧瞧？”
叶玦嗔道：“不知羞！”
念念赶紧拦住孟离：“孟姐姐！渝州那边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呢，你居然还有心思瞧热闹。”
孟离一拍脑门。
糟糕，一夜春宵过去，差点把正经事都给忘了。
渝州城一片死寂。
三人走到城内，发现街道上空无一人。往日的热闹繁华不复存在，楼阁里黑洞洞的，没有人声。只有零星的几个店铺的招牌，被风刮得上下翻动，如同吊死鬼一般。
孟离用手指蹭蹭鼻子：“不是说被我屠城了吗？这一个人都没有，我屠谁去啊？”
叶玦斜了孟离一眼。
孟离悻悻地住了嘴。
她用余光瞟着叶玦那玉琢一般的侧脸，想到昨天夜里，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悸动。
师尊应该不知道吧？应该不知道的。哎呀，以后看来还是得随身带着酒，跳舞也好，变痴呆也好，再有这种机会，我也许还可以再过分一点点，反正他什么也不记得。
还能多过分呢？
她的余光从叶玦的侧脸滑到胸膛，滑到小腹，滑到……
“玄戈，你在看什么？”
孟离吓得一哆嗦。
“没、没什么。”
叶玦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摆：“我衣服脏了吗？”
“……不是，”孟离的胡话张口就来，“刚才上面落了一只虫子，不过现在已经飞走了，哈哈……”
叶玦摇摇头，不再理会孟离。
这时，念念忽然面色凝重，快步走到两人前面，抬起头使劲嗅着。
孟离赶紧借个由头逃离尴尬：“小狐狸，你闻什么呢？”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念念回头问道。
“奇怪的味道？腐烂味？血腥味？”孟离也使劲闻了闻，“都没有啊。”
念念伸着她的小狐狸鼻子，左右又闻了一遍，突然指着前方大叫道：“在那边！”
说着，便向城内奔去。
两个人也跟着念念发足狂奔，转过几条巷子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尸体如山一般地堆积着。那尸山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每一具尸体都瞪着眼睛，大张着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的命运竟是如此。
不同寻常的是，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也没有血流出来，而是都变成了干尸。皮肤皱得如同千年古树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光了浑身水分一样。
孟离只觉得这些人的死法有些熟悉。
她盯着脚边的一具尸体，看着它空洞的眼窝，干瘪的脸颊，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仿佛在做着垂死尖叫。
她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
青枫浦！这些干尸，跟青枫浦那些吸血的干尸一模一样！
她仔细去看那具尸体，见它穿着蓝底白花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脖子上挂着一枚白菜样的玉坠子。
这，这不是……
叶玦发现了孟离的不对劲，便走到她身边，柔声道：“你怎么了？”
孟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那个玉坠子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像来自幽冥的鬼火。
她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眼中雾气蒙蒙。
这具女尸，是那日张王氏耍赖，号召百姓给自己凑钱的那个挎筐的女子啊！
叶玦看着尸山，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我……”孟离沙哑着嗓子，喃喃自语变成呜咽，“真的不是我……师尊……这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
叶玦想要安慰，可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看着孟离颤抖的肩膀，又看看尸体干瘪的四肢，问道：“玉笛可在你那里？”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若非主人故意外借，神兵是不可能离开主人半步的。可这些人的死状太过蹊跷，虽然也未必就是跟青枫浦那件案子有关，更未必就是玉笛造成的，但他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只有孟离知道，玉笛有吸收能量的能力。按照之前柳逢春的死法推想，青枫浦的那些尸体之所以干瘪成那样，并且还能受催动，一定是由于玉笛的缘故。
就是她自己，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孟离抬手召出玉笛，笛身泛着莹莹温润的光。
“在。可是……”她哀哀地哭着，“真的不是我……”
还没等叶玦再说一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姓孟的！你居然还有脸回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