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头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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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刚升起不久，沉睡一夜的应天府便恢复平日里的喧嚣。
做工的事忙，往往来不及起床给自己做早饭，往往到外面随意买点吃的，便能糊弄一口。
街边的早市也就应运而生。
开始只是三、五个摊子，十几张桌，等到正德年间，新街口的这处早市已成了应天府一早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这般热闹，当然也少不了不爱吃苦的泼皮闲汉，一大早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若是遇到那好欺负的，低着头直接上去就撞，把人撞倒了不说，还恶人先告状，说是对方撞了自己，让其赔钱。
被撞倒的还没来得及解释，三、五个闲汉便围了上来，异口同声说是他的错，被撞之人无奈，多半掏几文钱了事，就当自己今天倒霉。
伎俩虽简单，但好用就行。
一大早，甄三领着几个小兄弟便出现早市，随意地靠在墙上，目光在来往的百姓身上扫来扫去，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的人多半都是三、五成群在一起，这样的目标甄三可不敢随便下手，万一碰到硬茬子，打起来就麻烦了。
自己是来赚钱的，可不是来惹事的，真要被抓进衙门里，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找了半天，终于让甄三盯到了一头肥羊。
肥羊年纪不大，看样子只有二十出头，高高瘦瘦的，虽说穿的只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但出手却极为阔绰，居然一下买了三张肉饼，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汤，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看到没，这回真是肥羊。”
这两天运气不好，几个人赚来的钱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吃到肉了。
看着那书生大口大口地吃着肉饼，几个人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三哥，我饿了。”最先开口的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还不到十四岁的丫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副楚楚可怜的看着甄三。
“一天天，就你饿得最快。”甄三白了她一眼，低声嘟囔一句：“难道三哥不饿吗？”
“行，就他了。”
确定好目标，几个人心领神会地朝那书生围了过去。
此时的书生似乎并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捧着肉饼吃得正香，突然一个人影一趔趄，撞到了他的身上，差点把他手中的肉饼给撞飞。
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听有女子的声音委屈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下流，好好的吃奴家的豆腐。”
我吃你的豆腐？
低头看了一眼摔在旁边的人，沈煜一下便愣住了。
身上的衣裳黑得已经看不清颜色，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似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得锃亮，要不是她开口，自己根本没想过她居然是一个女人。
哪怕自己再怎么禽兽不如，恐怕也不能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吧？
不等沈煜开口，甄三等人迅速地围了上来，指着沈煜的鼻子骂道：“看你穿了长衫，还以为你是斯文人，居然当街吃我妹妹的豆腐，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去见官。”
一看这些人的架势，沈煜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仔细地把肉饼用油纸包好，淡淡道：“碰瓷是吧，说吧，你们想要多少？”
一听就是怂货。
甄三心中顿时一喜，眼珠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最起码也得一两银子。”
一两？
莫说是沈煜，就连手下这几个人也被甄三的狮子大开口给吓到了，往日碰瓷，最多也就十几文便能打发掉，今天三哥是怎么了，开口就是一两。
看这书生细皮嫩肉的，他有那么多银子吗。
沈煜一听，就知道自己刚刚被人给盯上了，双手一摊无奈道：“兄弟要是没吃饭，我倒兴许能给你个十文八文的，可是你开价太高，咱们怕是没得谈了。”
“没得谈？那就跟我去衙门里说理去。”
甄三上前，一把就抓住沈煜的脖领，刚想用力，谁料手腕突然被那书生反手抓住。
本没把他当回事，谁料那书生居然力气大得很，反倒是捏得自己手腕痛了起来。
沈煜脸上的笑容依旧，笑眯眯道：“这么点小事，咱们就不用去衙门了吧，那边刚好有差役，咱们找他评评理就是。”
说完，也不等甄三有所反应，沈煜突然伸起左臂，大声地喊道：“这边。”
说来也怪，那差役看到沈煜的动作，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完了完了。
本以为遇到只肥羊，万万没想到还是个硬茬子。
甄三连忙陪了笑脸道：“好汉饶命，兄弟有眼无珠冒犯了好汉，下次见面，一定给好汉赔个不是，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哪有那么容易。”沈煜笑容一敛，冷笑道：“这早市上就是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今天就要好好收拾你们一顿。”
“别别。”看到那差役越来越近，甄三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一狠心，从怀里居然掏出一张宝钞来，恭恭敬敬地递到沈煜面前：“好汉，兄弟身上就这些了，你看……”
“一贯？”沈煜愣了下，接着撇了撇嘴道：“这宝钞最多值十文钱，你还真当我是要饭的，随意拿点就想打法了？”
感觉到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甄三连忙道：“好汉放心，这回先欠着，下次见面一定补上。”
明知道对方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沈煜还是把手松了开，淡淡道：“记住刚刚你说的话，以后最好别再让我见到。”
“放心，再也不见。”甄三带着几人连头也不敢回地跑掉了。
他们刚跑，那个差役已经到了面前，疑惑地打量着甄三的背影，好奇道：“什么人？”
“欠钱的。”沈煜拿起那张宝钞在差役面前晃了一下。
“一贯？”差役想了想，反应过来这张宝钞真正消费的能力后，忍不住白了沈煜一眼。
沈煜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吉捕头，我都提醒你好多次了，千万不要对别人用这种眼神，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长得有多么俊俏吗？你这样走到街上，不光能勾引女人，怕是连男人都逃不过你的魔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吉祥狠狠剜了他一眼，拽过一条板凳坐了下来，不耐烦道：“我可提醒你，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千万离他们远一点，要是你敢像他们一样，我就……”
“你就把我抓起来。”沈煜无奈叹气道：“整个应天府人都知道你吉大捕头破案神速、公正廉明，但也不用整天挂在嘴边吧？”
吉祥脸一红，看着被包起来的肉饼直接便抓了起来，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道：“说吧，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良心发现，打算请我吃饭吧？”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不像。”
“好吧，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的。”
“果然是有所求，说吧，什么事？”
“昨天我接了桩案子。”
“哦，然后呢？”
“你不应该问问我是什么案子吗？”
“呃，什么案子？”
“左家。”
吉祥的动作猛的一滞，用一种看傻瓜似的眼神盯着沈煜，直到确认他的眼神如此的真挚时，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莫不是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