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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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又啜泣道:“家中遭难，男人早亡，就剩下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我家姑娘身子又不好，昨夜还发了高烧，险些就没命了，还请官爷行行好，放我们进城去吧！”
言毕，见这官兵不为所动，妇人一咬牙，扑过去抱住他大腿，连连哀求，竟是连自己的名节也不要了:“请官爷高抬贵手吧，妾身往后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滚开！”
这头闹得声量不小，许多人都转头过来看，见二人拉拉扯扯，眼神里颇有些探究的意味，这妇人面黄肌瘦，身材干瘪，官兵被缠的厌烦，只觉得丢脸，顿时大怒，抽出腰间的皮鞭就抽，咒骂道:“你这个贱人，在这儿装惨有什么用，我管你家里死没死全呢，耽误爷爷我办事，你就活该！”
妇人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先前被她死死搂在怀里的女孩儿此刻才像是回过神来，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也不知是在哪儿学的，从地上捡了个手臂长的树枝，做挥剑状，冲上前去，对那官兵恶狠狠道:“你打我娘，杀了你，杀了你！”
“好啊，小孽障，”
官兵啐的吐出一口唾沫，正好就吐在那小女孩儿的脸上，他轻视一笑，又扬起鞭子:“还想杀我呢，只怕你没有那个命！”
话音落下，长鞭破空声起，女孩儿吓得瑟瑟发抖，妇人尖叫着要扑过来，顾知微眼疾手快，当即冲上前去，把女孩儿扯在手里，咬牙背过身，心里想的却是人命关天，挨一下就挨一下吧！
可下一刻，疼痛却没落在身上，一阵风雪气卷挟而来，几乎要把她淹没在其中，傅砚修利刃出鞘，狠狠逼在那官兵脖颈前，再进一步，鲜血便喷涌而出。
他冷下声音，身姿长立:“退后。”
“你，你是什么人！”官兵吓了一跳，赶紧依言退后几步，嘴上却不罢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沧云城办差，用不着闲杂人等多管闲事，你要是识相些，就赶紧给爷爷我赔个不是，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傅砚修神色不变，声音也是一贯的不急不缓:“是吗，若这事，孤非要管呢？”
顾知微也开口不平:“这孩子尚且是个幼童，你就算是为了办差也得讲良心！她们母女本就身上染病，你这一鞭子真打下来，那往后还有的活吗？”
“那又如何，这世道本就如此！眼下大水迟迟退不下去，四处都是乱糟糟一片，若没有那好命，迟早都是要死的，弱肉强食，这是理所应当！”
“放肆！”
听到这样的答案，顾知微心中失望无比，她一声厉呵，顺手拔过傅砚修的配剑，直指这官兵眉心！
她一字一句，气急了，也恨急了:“弱肉强食，尔等狼心狗肺之辈，也配说弱肉强食！流民众多，我不求着你们都能搭一把手，可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若不是水患，她们母女应当活的安稳踏实，这孩子才刚刚到去学堂读书的年纪！”
妇人强撑着一口气爬过来，伤口处流了一地的血，她满眼怨恨，声嘶力竭道:“一两白银才可入城，这和直接让我们去死有什么区别，你们如此狠毒冷血，是要遭报应的！”
眼看着围观的越聚越多，这官兵神色一变，却并非幡然醒悟，而是向一起当值的另外几人使眼色，三五人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凑过来，大有要找顾知微和傅砚修麻烦的意思。
见势不妙，贺昀匆匆过来，拿出腰牌，呵道:“不得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哪想到还有这一手，贺昀官职不小，他们不敢再放肆，又自知理亏，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行了礼，夹着尾巴想溜。
“站住！”
贺昀一声令下，方才还一派威风的官兵此刻一声不吭，心虚得很，一看顾知微，怕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只好小声试探:“贺大人，我们实在不是有意惊扰，小的不懂事，在此给你们赔个不是了，只是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啊，不知.....”
话音未落，傅砚修一脚踢在他腿上，这官兵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痛的脸色惨白，爬都爬不起来，贺昀轻咳一声，道:“贵人就是贵人，与你何干，这是你能打探的吗！”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拍手叫好，顾知微回身一看，见那妇人瘫倒在地，奄奄一息，女孩儿哭的呜呜咽咽，分外可怜，还有些旁的流民，被打的一身青紫，躲在一旁，眼神惊惧，看的她心里一紧。
她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当即上前几步，有意要挟那几个官兵，冷声吩咐道:“今日你们冒犯于我，按理说，我大可以上报给官家，叫你们也尝尝这颠沛流离的滋味，可眼下还有条路，可叫你们将功折罪。”
几人一听，对视一眼:“姑娘请说！”
“打开城门，把这些流民放进去，给他们容身之所，给他们热饭稀粥。”
一言毕，四下寂静，片刻之后，不知从哪处开始，在场流民纷纷起身高呼，感激涕零，直呼菩萨。
见状，这官兵一摇头，面色犹豫:“这，姑娘有所不知，这法令是城里的大人颁的，我们这些手下人就是办苦差事的，哪里有这种权利啊.....”
顾知微一皱眉，正要再说，就听身后一声马鸣，从城内赶来了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身量不高，穿着官服，一见了贺昀，赶紧连连行礼，态度端的是要多好有多好:“下官王自衡，乃沧云县令，不知是贺大人亲自前来，实在是有失远迎，下官已在城内备好了宴席，就等着给大人接风洗尘了！”
他这一路上，可是把方才发生的事都听说了，当即一扫那几个官兵，赔笑道:“这几个是新来的，眼里没有规矩，做事失了轻重，还请贺大人多多海涵，多多海涵，下官回去一定还好惩处，叫他们长长记性！”
贺昀没理他，随口应付了几句，就问这入城收银一事，哪知这王自衡连连苦笑，他也称此举不妥，但此刻人多眼杂，不好细说，只能请几人进城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