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樊执敬宴上谈招安 方国珍州府听诏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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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本引着方国珍等人来到黄岩城外一个精致的小院前,方国珍等人来到院门前下了马。
“这就是你故友的别院?”方国珍问。
“正是。”刘仁本上前叩了叩院门,一位老翁探出头来。
老翁看了看刘仁本问:“敢问叩门者可是刘先生?”
刘仁本说:“正是。”
“哦,快快请进!”老翁说。
老翁引众人进院,侍从把马牵往马棚。
方国珍不解地问:“老人家,你认识这位刘先生?”
“我哪里会认识这位先生,”老翁说,“昨日我家主人托人捎来书信,说是今天要有贵客登门,中间有位刘先生。”
“喔,你家主人已算定我等今天要来。”方国珍惊讶地看着刘仁本。
“呵呵,”刘仁本笑着说,“我这故友,还像以往,行事诡秘,难以猜测。”
老翁笑着说:“还是这位刘先生了解他。”
刘仁本问:“你家主人,到何处云游去了?”
“我哪里会知道他去往何处?”老翁说,“我家主人,以闲云为伴,轻风为友,枕岩傍溪,三年五载不归家门。他信上只说今日有贵客临门,让我把小楼打扫打扫,果然各位到来。”
“听此言,想必你这故友也是位世外高人。”方国珍对刘仁本说。
“嗯。”刘仁本点点头,看着方国珍,笑问,“莫非主帅想见他一见?”
“正有此意。”方国珍说。
“罢,罢。”刘仁本摆了摆手说,“他已经归隐,岂肯再出山林,蒙受羁绊”
“哦,”方国珍惋惜地说,“有此才学不能用于世,实在可惜!”
“唉!”刘仁本感慨地说,“世道如此,可惜者又何止我这故友一人!”
院中有一座精致的小楼,老翁引众人来到小楼门前。
“请上楼。”老翁说。
“呵呵!”刘仁本说,“故友既有此厚意,我等就在此打扰了。”
方国珍等人,走进小楼。
一个黑衣人悄悄接近院门,扒着门缝向里张望一会儿,迅速消失……
黄岩城内,酒楼雅间。窗外一弯碧水,素鸟翔集,店内纤尘不染,琴声悠悠。临窗设一桌案,泰不华与樊执敬相向而坐,桌上摆着几碟菜肴。
泰不华举起酒杯说:“樊大人不顾舟车劳顿,来我浙东,为招安大计奔波,泰某深为感激,我敬大人一杯,聊表寸心。”
樊执敬举起酒杯说:“:泰大人客气,你我共事一省,平寇靖边乃你我共同职责。来,同饮此杯!”
二人同饮,抱琴斟酒。
樊执敬说:“近日看泰大人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樊大人何出此言?”泰不华说,“众钦差来此招安,解除匪患之忧,正遂泰某之愿。”
“泰大人,为何言不由衷?”樊执敬说,“你我同在本省戮力剿匪,匪情之峻烈,你我共睹;匪患之猖獗,你我共晓;招安能否解除本省之忧,你我心知肚明。本想与你共商平寇之略,一吐为快,泰大人怎么拒樊某于千里之外呢!”
“呵呵呵,素闻樊大人耿直率性,果然名不虚传。”泰不华大笑,举起酒杯说,“来,你我同饮此杯,一吐为快!”
樊执敬举起酒杯说:“请!”
二人同饮。
樊执敬问::“泰大人如何看待此次招安?”
泰不华说:“招安与征剿,古来圣君皆兼而用之,恩威并施,刚柔相济,实在是大智慧!可对于方国珍,不宜用招安之策。”
“这是为何?”樊执敬问。
泰不华说:“方国珍并非穷途末路,避于海上暂为草寇,而是独踞海隅,乐甘其利。得势就登岸侵扰,恣意劫掠,失利便归顺纳降,乞求招安。此时招安,非但不能将其感化,劝其从善,反而会纵其为恶,养其奸性。在泰某看来,招安并非良策。”
“泰大人说的极有道理,”樊执敬说,“我也觉得招安是在姑息养奸。”
泰不华说:“可是圣上已经恩准,你我又能如何。”
“我看降旨招安也非出自圣上本意,”樊执敬说,“全是奸邪之臣从中作祟!”
“奸人只贪小利,岂顾大义?”泰不华说,“招安之举,让浙东义士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我所担心者也正在此,”樊执敬说,“方寇未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民心散去,难以再聚!万一有变,只怕……”
“大人也担心方氏有变?”泰不华问。
樊执敬说:“方氏虽主动纳降,并非出自真心,迟早有变,你我需早作防范!”
“泰某未敢懈怠!”泰不华点点头,举起酒杯说,“来,再饮一杯。”
二人同饮。
樊执敬说:“泰大人主持浙东剿寇,屡出奇谋,卓有建树,樊某深为钦佩。”
“樊大人过奖,”泰不华笑着说,“我有何奇谋,军中谋断都出自元帅府都事刘大人。”
“可是那青田刘伯温?”樊执敬问。
“正是。”泰不华说,“樊大人也知此人?”
“他曾在杭州供职,我怎会不知?”樊执敬说,“此人堪以重任,怎奈生性谠直,不被上司所容,屡遭罢黜。”
泰不华喟叹:“唯庸人才肯唯唯喏喏,堪大任者有几人不是卓而不群?”
“是啊,”樊执敬说,“唯有伯温之流方可以定浙东!”
窗外,白帆数点,江流滔滔……
黄岩州府。通往州府大堂的甬道,仪仗排列严整,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州府大堂内,钦差与众官员列坐分明。
州府门前,方国珍与众头领衣冠整齐,在门外等候。
钦差达识帖木儿端坐于大堂之上,黄岩知州赵宜浩上前施礼。
“启禀钦差大人,义军众头领已到州府门外,听候招宣。”赵宜浩说。
达识帖木儿看看旁边的樊执敬,又看看泰不华。樊执敬点了点头。
达识帖木儿说:“宣义军众头领进州府大堂,听候招安。”
“下官领命。”赵宜浩说。
赵宜浩走出大堂,来到州府门前,看了看府门前的义军众将,高喊:“义军众头领,进府接受招安——”
刘仁本低声说:“主帅,进府。”
方国珍整整衣冠说:“走,进府。”
众头领跟随赵宜浩进入府门,来到州府大堂。
泰不华一个个打量着眼前的义军头领,眼睛充满怒火……
赵宜浩高喊:“拜见钦差——”
义军众头领一起跪下,方国璋却站着未动,似乎不屑地看着众官员。
泰不华一拍坐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怒斥:“纳首草寇,竟敢如此张狂!”
方国璋瞪圆了眼睛,怒视泰不华。
方明善拉了拉方国璋的衣袖,低声地说:“二将军,不可滋事!”
方国璋心有不甘地跪下。
泰不华余怒未消地坐下……
众头领一起叩首,齐呼:“叩拜钦差大人。”
达识帖木儿高兴地说:“免礼!免礼!”
赵宜浩高喊:“宣诏——”
廉访使董守悫展开招安诏书,高声宣读:“上天眷命,大元皇帝圣旨:黄岩州方国珍避匿海隅,侵官扰民,然原其根本,只因遭邻人构陷,并无执迷谋逆之意,虽犯有罪恶,然各有所由。念其能识时达变,俯首归顺,今遣使前去,宣示德音,将方国珍等大小头领所犯之罪,尽行赦免,并准朝廷议,设立巡防千户所,授方国珍、方国璋为千户长,其余头领方国瑛等十人皆为百户。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赵宜浩喊:“叩谢天恩——”
众头领一起叩首,高呼:“谢圣主赦宥之恩!”
赵宜浩高喊:“平身——”
方国珍和众头领站起。
达识帖木儿说:“方义士,你等不仅被赦免了罪过,还各有加封,可喜可贺呀!”
方国珍上前一步,叩谢:“草民能有今日,多亏大人在朝中善言保奏,大人相佑之恩,草民没齿不忘。”
“哪里,哪里。”达识帖木儿说,“这都是圣上洪恩,你等当思报效,切莫辜负!”
“草民谨记教诲!”方国珍说,“草民能重见天日之光,刻骨铭心,不敢有忘。”
赵宜浩高喊:“赐御酒——”
军士抬上一坛御酒,开封,斟酒。
达识帖木儿端起酒碗说:“众义士已受招安,遂成宏愿,当以祝贺,来,同饮此杯!”
“谢钦差大人!”众头领一起叩谢,饮酒。
温州街道上商贾行人来来往往。驿卒骑着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疾驰,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躲避……
书房内,刘基与同知夏铭璋正在对弈,叶安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驿报。”叶安说。
刘基放下手中的棋子,接过驿报看了看,递给了夏同知说:“夏大人,你也看看。”
夏同知从刘基手中接过驿报,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奸臣误国!”
桌案上的棋子跳了一跳,刘基又把棋子一一归位。
刘基微微一笑说:“夏大人,何必动怒?”
“刘大人,你看这驿报上写的什么?”夏同知说,“驿报上说,‘招安诏书已宣,朝廷议立巡防千户所,并加封方国珍为千户……’瞧瞧,你瞧瞧,这是招安还是乞和?”
“夏大人息怒,”刘基微微一笑说,“朝廷既已招安,夏大人何必在乎如何加封呢。”
夏同知气愤地说:“方国珍等人,每次登岸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民皆受其害,赦免其罪,已是开恩,为何还要加封?朝廷此举岂不让剿寇将士心寒?”
刘基无奈地说:“朝廷屡有出人意料之举。”
“出人意料之举?”夏同知说,“分明是圣上听信了奸佞之言!”
“已经如此,你我又能如何?”刘基说,“夏大人,消消气,下棋,下棋。”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夏同知落一枚棋子,忿忿地说,“剿寇将士海上浴血征战,未见半点抚慰,贼寇反倒皆有封赏,将士们岂能无怨言?”
“是呀,”刘基说,“朝廷此举势必会涣散军心。”
“还有,”夏同知说,“立巡防千户所,贼首皆授兵权,这岂不是会养虎为患!”
“朝廷之臣有几人到过浙东,又有几人知道匪患实情?”刘基说,“妄凭臆断,所以才会有此诏书。”
“若解散贼众,授以虚职,倒还无甚大碍。”夏同知说,“授以兵权,养其匪众,必为后患!只怕我等努力会付之东流!”
刘基深有同感地说:“夏大人所虑极是。”
“此事须早作防范。”夏同知说,“刘大人,你谋划谋划,眼下该如何应付?”
“夏大人莫急,”刘基说,“先静观其变!”
黄岩州府后园设一戏台。台上,演员轻启歌喉,曼舞水袖;台下,众官员三三两两围坐一桌案,品茶赏戏。达识帖木儿,手指轻点,随歌击节。唱到妙处,台下喝彩声迭起……
黄岩城外,小楼内。方国珍与众头领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桌案前,桌上摆满了菜肴。—轮圆月挂在绮窗,银辉洒进小楼。
方国珍举起酒杯说:“今日诸位各受封赏,又恰值中秋月明,上天如此眷顾我等,诸位莫要辜负此良辰美景,只管痛饮!”
陈仲达站起身说:“我等能有今日,全靠主帅洪福齐天。诸位兄弟,来,共敬主帅一杯!”
众头领一起说:“对,对,敬主帅。”
方国珍大笑:“呵呵呵,来,同饮此杯!”
“请!”众头领同饮。
方国珍说:“诸位将军不必拘束,今晚一醉方休!”
方国珍走到众头领面前一一敬酒。众头领互相敬酒,畅饮。
黄岩城内,泰不华寓所。一个黑衣人悄悄来到泰不华寓所院门前,边走边机警地向身后张望,看看没有人追踪,就轻轻敲了敲院门。抱琴打开院门,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把黑衣人让进院里,又关上院门。抱琴引黑衣人来到泰不华书房。
黑衣人上前施礼:“启禀大人。”
“查清楚了?”泰不华问。
“查清楚了,”黑衣人说,“方国珍等人都已退到城外的一座小楼里,饮酒相庆。”
“有多少人守卫?”泰不华问。
“就几名侍卫。”黑衣人说,“方国珍的人马都留守在洋屿。”
“好!”泰不华说,“你先下去吧。”
黑衣人离开,泰不华思考了一会,猛然转过身来,喊道:“抱琴,传赤盏千户速来见我。”
“是!”抱琴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