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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泰不华怒砸安民匾 刘伯温直言剿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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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随泰不华登上城墙。

泰不华看着刚修缮的城墙,有些激动,说:“这段城墙曾几经兵戈,破毁不堪,诸位看看,现在如何呀?”

“坚若磐石……如勇士屹立……”随从纷纷赞誉。

“此番修乃缮,万户府经历所操办,”泰不华说,“经历功不可没呀。”

“哪里哪里。”经历说,“都元帅为城墙修缮日夜操劳,呕心沥血,下官岂敢贪功。”

“经历,这段城墙你最熟悉,”泰不华说,“你给诸位介绍介绍吧。”

“下官遵命!”经历手指左边说,“那里建有敌台,能洞察数里之外的敌情。(又指向右边)这里是战棚、窝铺、守城将士可在此休整。”

众人点头。

“诸位请看,”经历指着一处炮台说,“那里还增建了炮台。”

众人来到炮台前。泰不华手抚乌黑的火炮口,说:“若贼寇再来侵扰,定让他尝尝这火炮的滋味。”

随从纷纷夸赞:“有此城墙庇护,那方寇还有何惧哉!”

刘基顺着城墙的垛口往下望去,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深夜,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刘基久久难以入眠,他起身来到桌案前,点亮了灯,翻开了桌案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他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大雨。

叶安走了进来,问:“老爷,你还没睡?”

“嗯。”刘基说,“心中忐忑,难以成眠。”

叶安望望窗外,一道闪电,大雨如注。叶安问:“老爷,你是不是担心这雨会造成水灾,让百姓遭难呀?”

刘基摇了摇头:“这雨虽大,但还不足以成灾。”

“那你担心什么呀?”叶安不解,他略一思索,说,“哦,老爷是不是担心方寇趁机来袭?”

“今夜风大浪急,方寇断不敢泛海来袭。”刘基说。

“这些都不是……”叶安真的有点糊涂了,问,“老爷,那你到底忧虑什么呀?”

“老你我也说不清,”刘基说,“只是……只是……老爷我有不吉之预感。”

“老爷,小的知道你料事如神。”叶安说,“老爷既然能料出不吉之事,也一定会有应对之策。天这么晚了,还是睡吧。”

“叶安呀叶安,你……”刘基点了一下叶安的脑门,笑了笑说,“嗯,好,先睡觉。”

刘基回到床边,叶安帮刘基宽衣。忽然,地面猛地一颤。

“不好!”刘基惊恐地说。

“老爷,这……这是怎么了?”叶安瞪大惊恐的眼睛,问,“地颤得这么厉害,莫非是地震了?”

“哪有什么地震。”刘基说,“是城墙塌了。”

“城墙塌了……”叶安很疑惑,“城墙不是刚竣工吗?”

“是啊,正是刚竣工,里边才有蹊跷。”刘基说,“叶安,备雨具,去城墙。”

“老爷……”叶安指着窗外,说,“这么大的雨……老爷你要去城墙?”

“休再多言,”刘基说,“叶安,快去备雨具,去城墙!”

“是,老爷。”

叶安身披蓑衣,提着灯笼,在前边引路。刘基撑着油纸伞,在后边跟随。二人蹚着泥水,穿过黑暗幽深的街巷,登上了城墙。泰不华及侍从已站在坍塌的城墙前,都元帅府及温州路的官员也陆续来到城墙上。在一阵阵闪电的映照下,坍塌的城墙仿佛一道长长的撕裂的伤口。地下是散乱的砖石,更多的是一堆堆烂泥裹着些苇荻。

泰不华很是愤怒,他指着前眼这段坍塌的城墙,说:“白花花的银子呀,换来的是这一堆堆烂泥!”

众官员在一旁议论纷纷:城池修建也敢儿戏……如此伪劣,必有贪腐……要严惩祸首……

泰不华慢慢回头,喊道:“万户府经历——”

经历哆哆嗦嗦地跪下,答应道:“下官在。”

泰不华指着坍塌的城墙质问:“说,这是为何?”

“我……我……”

经历突然翻过城墙的垛口,纵身跳了下去。一道闪电划过,可以只见经历的尸体躺在一堆散乱的砖石上,鲜血溅满了身旁的石料。

泰不华厉声喊道:“百户!”

百户上前一步,答道:“百户在。”

“速去查抄经历府!”泰不华命令。

“遵命。”

泰不华痛苦地闭上眼睛。

经历府宅。百户带着军士手持火把冲了进来。

“搜,仔细地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百户高喊。

军士进到屋内翻箱倒柜,百户站在厅堂正中,经历家眷哆哆嗦嗦地缩在厅堂的一角。不一会儿,军士们手捧着搜出的账册来到百户面前说:“启禀大人,这是从书房搜出的账册。”

百户打开账册,翻看了看,厉声说:“带走,统统带走。”

军士押着经历家眷,带着账册及赃物离开经历府。

杭州城,左丞府。江浙行省左丞孛罗帖木儿正在灯下赏玩一件古董,管家走了进来,轻声说:“老爷,令甥晁毕达求见。”

“晁毕达……”孛罗帖木儿放下手中的古董,心里琢磨:这小子,不在温州好好地营商,跑杭州来干什么?

管家在旁边轻声问:“老爷,你是见还是不见?”

孛罗帖木儿想了片刻说:“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片刻,客家引晁毕达走进书房。

晁毕达深施一礼,说:“拜见舅父——”

“毕达,何时到的?”孛罗帖木儿问。

“刚到,就来拜见舅父。”晁毕达堆着笑脸说。

“哦?”孛罗帖木儿说,“不在温州好好经营你的生意,跑杭州来干什么?”

“不是想舅父了么。”晁毕达谄笑着说,一边又左右看了看。

孛罗帖木儿会意,摆了摆手。管家退了出去。

晁毕达靠近孛罗帖木儿,悄声说:“最近又为舅父收了件东西,特意送来。”

“哦?”孛罗帖木儿说,“你会如此孝顺?”

“舅父先看看东西。”晁毕达从身上取出一卷轴,说,“这是王右军(注:王羲之,东晋书法家,曾任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的手卷。”

孛罗帖木儿接过手卷,慢慢展开观赏,一边观赏一边称赞:“嗯,不错,不错。”

“舅父喜欢就好”晁毕达说。

孛罗帖木儿又把手卷卷起,看着晁毕达问:“送此重礼给舅父,又有何事呀?”

晁毕达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孝敬舅父。”

“真的没事?”孛罗帖木儿问,“没事你就退下吧,舅父不有一桩公事要处理。”

“有……有点小事……”晁毕达眼珠转了转说,“还需麻烦一下舅父。”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专为孝敬,跑来一趟。”孛罗帖木儿说,“何事,说。”

“就是……”晁毕达吞吞吐吐地说,“就是……我承揽的温州城墙修缮一事。”

“温州城墙怎么了?”孛罗帖木儿问,“修了这么久还未竣工?”

“竣工了,竣工了。”晁毕达说,“就是一场大雨,城墙……又……又倒了。”

“什么,城墙刚修好就倒了?”孛罗帖木儿满脸惊愕,他指着晁毕达,“你……你看你办的都是什么事!这事舅父帮不了你。”

“怎能不帮呢,舅父。”晁毕达狡黠地说,“舅父,当初我承揽时……你也知道这事,是不是?嘿嘿。”

“嗯……”孛罗帖木儿露出一丝凶狠的目光,说:“知道又怎样……”

“舅父别误会,”晁毕达急忙说,“我只是……想在舅父这躲几天,风声一过我就回去。”

孛罗帖木儿思索一下,问:“背后的事做的如何,可留有什么破绽?”

“放心吧,舅父,没留下任何破绽。”晁毕达说,“几个作头我早就安排手下给除了,主办的经历也畏罪自杀了。”

“嗯,好吧。”孛罗帖木儿说,“你就在我府上暂避几日。”

刚修的城墙就遇雨倒塌,承揽工程的晁毕达连夜逃脱。泰不华心中很是窝火,他来到都元帅府正厅,端坐于书案后,都元帅府及温州路各官员列坐两边。军士抬着“靖边安民”匾额进来,抬到泰不华书案前。

众官员看到匾额,私下小声议论:这不是温州百姓送的那块匾吗……是呀,前两天刚挂到都元帅府门上的……怎么摘了……

泰不华看了看众官员,高声说:“诸位都熟悉这块匾吧?这是浙东的百姓送给都元帅府的。”

众官员点头。

“今天本官让军士把它摘了,这匾挂在府门前我感到是莫大的羞辱。”泰不华说,“‘靖边安民’,刚修的城墙就轰然倒塌,还何谈保境安民!城外匪患未平,城内却有人偷偷将手伸向了城防,人人都说方贼可恨,可这贪墨之行比方贼更可恨!我该如何向浙东的百姓交代?”

众官员肃然。

“这个案子本官要亲自查办,不论这只手根底有多深,本官定要斩断他,决不能让他毁我城池。”泰不华话语很是激动,“我泰不华想要这块‘靖边安民’匾,但我想要的是挂在百姓心上的那块,而不是挂在我府门前的这块。”

刘基等几们官员赞许地点头。

“来人!”泰不华厉声喊。

“在!”军士齐声回答。

“把此匾抬到府门外,给我砸了。”泰不华命令。

“是!”军士们抬匾,走出都元帅府,外边传一阵阵砸匾的声音。

众官员面面相觑。

都元帅府门前,围着一圈百姓,正在看军士砸匾。

一名商人走过来问:“这匾不是刚挂上去的吗,怎么砸了?”

百户向百姓大声说:“都元帅说,城墙倒了,他愧对百姓,愧对‘靖边安民’这4个字,让把这匾砸了。”

众百姓议论纷纷:泰大人这是在自责呀……是呀,毁城的也太可恨了……可不是吗,百姓交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一堆烂泥了……

都元帅府内,气氛有些凝滞。

泰不华舒了一口气,说:“方寇血洗乐清县,袭扰平阳州,近日又几番窥视我温州城,关于剿寇,诸位有何高见?”

浙东道宣慰司同知夏铭璋上前一步,说:“下官以为,应该邀浙南、福建水师合力围剿。”

温州路总管府总管吕世忠,瞥了夏同知一眼,说,“浙南、福建也是自顾不暇,何谈围剿。”

温州路万户府万户薛兆谦站起身,说:“下官以为,方贼匿于海上,与之水战,无巨舰无以制敌。需速速修造巨舰,舰上多置炮台、火器和弓弩。有此水师震慑,方寇岂敢作乱?”

夏同知很是不服,说:“说的轻巧,如今各地府库匮乏,饷银尚且不足,何谈修造巨舰!”

众官员也私下议论:是呀,是呀,没有银子,拿什么修造。

刘基听着众人议论,微笑不语。

泰不华看到了刘基,喊:“刘都事——”

刘基起身答道:“下官在。”

“众人各抒己见,你怎么沉默不语呀?”泰不华说,“你已上任数日,想必对浙东戎事已有所了解,关于剿寇,你有何方略?”

刘基说:“下官以为,浙东平寇须做好四件事。”

“哪四件事?”泰不华问,“说说看。”

刘基说:“第一是‘固城’。城固则民心固。我浙东各州县城池,历经战乱各有不同程度的损毁,须尽快修缮。城不坚无以御敌,民心就不稳。”

“嗯,本官也这样认为。”泰不华点头说,“第二呢?”

“第二是‘练民’。”刘基说,“如今贼寇四起,我浙东剿寇兵力严重不足。不如从百姓中挑选精壮者编入军籍,加以训练,为我所用,以补兵力之不足。同时鼓励地方挖壕筑寨,招募乡勇,牵制贼寇。”

薛万户起身上前,说:“下官以为此事不可行。我朝严禁汉人私下练勇,若按刘都事所议行事,此律令岂不由我浙东先废?”

夏同知起身说:“下官以为可行,总比你那修造巨舰现实。”

薛万户回头看夏同知说:“凡事须以法令,不合法令,岂可为之?”

吕总管也说:“是呀,朝廷律令不可废弃。”

夏同知看着二人,说:“我浙东匪乱横行,不应固守律令。”

众官员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泰不华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安静下来。泰不华说:“我浙东情势特殊,……容本官斟酌后,奏请朝廷。刘大人,接着说。”

“是。”刘基说,“第三是‘招抚’。方寇人马虽众,有不少是被其裹挟的百姓,他们本不愿落草为寇。下官以为进剿之前,应先对此类人等予以招抚,这样就可未战先瓦解其军。”

众官员纷纷点头:此略可行。

“第四为‘岸剿’。”刘基说,“方寇习于水战,入海进剿恐难收效,不如诱其上岸,于陆上剿灭之。”

众官员又纷纷议论:此略虽好,只是如何诱敌……是呀,方贼甚是狡诈,岂肯轻易就范……

“刘大人之言甚合本官意,”泰不华说,“此‘四略’可逐一实行。刘大人,倒塌的城墙须尽快修复,此事就交付与你。”

“下官领命。”刘基答道。

“城池是我御敌所依靠,工期不可久拖,我限你两月之内修缮完毕,如何?”泰不华问。

“何须两月,一月之内下官定能修复完毕。”刘基说。

“一月之内修复完毕?”泰不华有些不相信,说,“府内不可戏言!”

众官员也议论纷纷:一月怎能完成……废墟要清理,河道要疏通,不然材料运不进呀……是呀,旧土已不可用,要取外边新土运进……再加上砌墙,夯筑,这哪一项没个十天半月也完不了呀……

薛万户转向吕总管,低声说:“新官上任,不知天高地厚。”

吕总管笑道:“他这是自讨苦吃!”

二人相视而笑。

刘基回头看了看薛万户和吕总管,怒道:“下官并非戏言,愿立军令状!”

泰不华说:“军令状就免了,按你所说,如期交工就是,逾期定当处罚。”

“下官遵命。”刘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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