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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为患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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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气得声音都扭了,“女郎已经帮了你多次,这回绝不会再出钱。”

仆从不住哀求,婢女只是拒绝。

罗焕听得眉头拧得老高,士族与奴仆地位有如云泥,这老仆居然跟女郎索要钱帛,贪婪无度,这等行为和背主无异,他划船找不着方向正心烦,又听见这个,顿时火气都上来了,心想哪家善心女郎居然碰上这等恶仆,刚要喝骂,却听见那老仆忽然语气一变。

“我喝醉酒却容易乱说话,万一将那件事说出来,女郎可千万别怪我。”

婢女抽了一口气,“胡沁什么。”

老奴笑了两声,声音暗哑,“女郎若是不管我,我就去找谢家郎君。”

“你疯了,只要一开口,你必死。”

婢女年轻,出口声音发颤,已没有刚才的强势,老仆笑道:“我外面欠了钱,不死也要死,但若是告诉谢郎君,只怕女郎所有的打算都成了空,对了,我可听说,卫家郎君在豫章可风光着呢,一个做了将军,还有那个小的,就是当初……呜呜……”他似是被人捂住了口。

罗焕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爆喝道:“谁在那里。”

声音立刻消失不见。

“玉度,怎么听着和你家有关。”罗焕扭过头来,看见卫姌的脸却是一怔。

往日他见卫姌总是脾气很好的样子,此刻却见她面色雪白,如拢寒霜,手上的荷叶垂在船侧,整个人透出一股冰冷的气势,叫人不由一凛。

罗焕赶紧道:“你别急,我们马上靠岸。”

他急着想知道刚才那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最后却扯到了卫家身上。可他执篙没有那么熟练,忙中又出错,好不容易两人上了岸,刚才在柳树下说话的婢子和老仆早就不见踪影。

“好呀,好个贱婢刁奴,我非找出他们不可。”罗焕脸色不知是被晒红还是气红的。

卫姌道:“别急,能找出来。”

罗焕道:“怎么找今日女郎来的可不少。”

卫姌朝着湖面望了一眼,道:“能和谢家卫家都攀扯上关系的却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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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70章 两厢

罗焕道:“对对, 刚才那两个口里都称女郎,定是今天来的那些个女郎里的,我们这就去找, 叫她们把婢子奴仆全叫出来。”

卫姌拦住他, “不能这样。”

她叹了口气,知道罗焕是好心帮忙, 他是养尊处优的士族公子,只道一声令下便能将事情办妥,却不知道一百个人便有一百零一种心思,婢子仆从若是有心隐瞒, 主家难以察觉也是常事。

“琅琊王妃在这里,你要将女郎全部叫来,还要责问她们身边婢子奴仆,就算是豫章三姓,做事能这么霸道”她道,“就算罗家真的可以,你一个未及弱冠的郎君, 就想代行罗家权柄”

罗焕刚才正急火头上, 听到这里已经冷静许多,看了眼卫姌道,“那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卫姌道:“你家租下的园子, 应该有派管事来”

罗焕连忙点头,“有有,便是原来没有, 今日琅琊王妃到此, 肯定会有。”

卫姌让他先将管事找来。罗焕刚才一时怒喝将两个鬼鬼祟祟的婢仆吓跑, 此刻回想起来已经有些后悔, 怕卫姌因此责怪他,罗焕便十分卖力,两人在湖岸边,叫住路过的仆从,罗焕自报家门,让他赶紧去找管事来。仆从当然知道今日进园的郎君身份不同,立刻快跑着去找罗家管事。

婢女小环拉扯着老徐头从岸边匆匆忙忙离开,心犹自急跳,神色不安至极。

老徐头刚才听见湖边荷花丛中一声厉喝也是害怕,但见到小环如此害怕,反而又生出一丝底气,“害怕了如此早些给我财帛不就是了。”

小环咬牙,这些年她跟着女郎也学到不少,尤其是机敏自警更是胜过他人,她道:“你要的那么多,我做不了主,现在就去找女郎。”

老徐头眼珠一转,道:“走就走。”

小环带着老徐头,步履急促从园子里的小路进入洞门,穿过花园,从游廊来到一个小院。她嘱咐老徐头等着,怕他乱走还警告道:“若是走开了,一文钱都没有。”

老徐头嘿嘿一笑,心道拿不到钱我岂会走。

小环到了里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婢女问了声,立刻道:“女郎,是我小环。”

婢女打开门,小环便立刻进去,瞧见阮珏倚窗而立,手中执笔正在画画。

小环着急,也顾不上其他,冲上前在阮珏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阮珏大吃一惊,手上一顿,立刻将笔移开,没让墨滴落在纸上。她扭头看过来,脸如三月嫩柳,柔弱荏苒,目光中却闪过冷光,“他就在外面”

小环点头。

阮珏无心再画湖景,叫一旁婢女去守着门,她拉着小环到窗下说话,窗正开着,这样说话一扫外面就知附近有没有人在,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不过。

“可看到叫你们的是谁家郎君”阮珏问。

小环摇头,“我们站在树下,那片荷叶最密,之前根本没瞧着人,我害怕就拉着老徐头跑了,着急忙慌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见着。”

阮珏微微变了脸色,“方才你们说了什么,要一字不漏一字不错。”

小环于是讲刚才两人对话原原本本告知。阮珏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眶已是泛起微红,“小环,都是我的错,当日老徐头驾车将人撞入河中,我为了保他一命,叫他隐瞒下来,却不想反倒叫他以此要挟,贪索钱帛。他是我阮家的老仆,跟着我那么多年,半点不念主仆情谊,外人看轻我尚能忍气,可为何自家奴仆却也如此狠心对我”

小环瞧见她泫然欲泣,心疼道:“便是主家再如何仁慈,有些坏了心肝的人还是会作出恶事。女郎,干脆还是告诉谢家郎君吧。”

阮珏抓住她的手,“不行。”

小环道:“可如今他一次次索要,何时是个尽头,女郎要掏空自己的私房不成”

阮珏眼角沁出泪水,转头朝书案上的画看去。那是刚才琅琊王妃以游园为题让女郎们作画,给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阮珏原想留在湖边,但景色上佳的位置都被豫章本地士族女郎先占了,她无意与她们争抢,干脆回到房里作画。她在谢家长大,自认无论是书法还是画技都不输那些士族女郎。

眼前这幅荷花图,疏密有致,构图风雅,是她精心所绘,为的就是等会儿力压众人,让琅琊王妃另眼相待。

可还没有完成,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档事。

阮珏面色微白,想了一回,心道:不能叫老徐头坏了我的事。

她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缜密,一个念头石破天惊地划过脑海,她眸光沉了沉,手抓着小环的腕,指节绷紧。

小环“嘶”的一声唤疼,让阮珏回过神来。

“既然叫人听见了,不能掉以轻心,”阮珏轻声道,“对了,前些日子调的安神丸还在吗”

小环道:“在的,姑娘行囊里总是带着几丸。”

阮珏前些日子因谢宣要一议亲的事夙夜忧叹,思虑太深,夜里总也睡不好,便请人配了安神助眠的药丸子,难以安眠时吃半颗就起效。

阮珏眉心拧了一下,道:“听说老徐头爱喝酒”

小环道,“正是他这个喝酒的毛病误事,醉了之后爱赌,听说还会打老婆孩子。”

阮珏微微点头,“原来有这许多毛病,如此一看,此人确实坏到根里了,你使钱叫人去拿一壶黍米酎来,别叫人看见,等会儿悄悄把老徐头叫到湖边,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阮珏此次外出,身边带着四个丫鬟,其余三个都被她借口打发出去,小环很快将黍米酎拿回来,阮珏丢了两颗安神丸进去,心下仍有些不安,又将第三颗一起扔进酒葫芦里。小环见了心下如擂鼓一般,“女郎,这是要做什么”

阮珏转过身拉住她的手。阮珏双手冰冷,叫小环激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两行泪流下来,阮珏道:“我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小环,你是最清楚我的处境的,看着身处高门,可哪一天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叫姨母表兄厌了我,这世上真就再无让我容身之处了。可恨这老徐头当初犯下人命官司,坏了心思,反要以我的名声作要挟。今天在园里的郎君都是江右名门,你们方才那几句,露了谢卫两姓,若是有心人追究,便能找到我的头上,这个险绝不能冒。”

她用帕子拭了下眼角,声音温柔而缓慢,“你是跟我最贴心的,日后我若有了好的依靠,定然先解了你的奴契,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绝不叫你的子孙也为奴为婢。”

小环闻言该是高兴的,可不是为何,看到桌上那个酒葫芦,心底隐隐发寒。

卫姌等来管事,立刻吩咐他去确定,今日来的女郎当中,是否有与谢家有关的,是不是姓阮。不到片刻管事就回禀阮家女郎确实在。罗焕在一旁,刚才自家的管事来到时他只绷着脸说了一声“你听卫家小郎君差遣”,此后就没有再发号施令,此时却忍不住问卫姌,“阮家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卫姌道:“这个等会儿和你交代,眼下我要做的事可能要冒些险,若是用你家的人……”

“冒什么险,只管叫他们做,这可是在豫章,那个女郎可是陈留阮氏”罗焕不屑道,“如今阮氏可算不得什么,怕得什么。”

卫姌略想了一下,对管事道:“去打听一下阮氏女郎今日身边所带婢仆几人,若是有上了些岁数的仆从,立刻扣下押过来。”

管事诧异地看了一眼卫姌,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郎君行事如此果断。想了一下,眼下并不是到琅琊王妃面前,只是私下扣个仆从,虽然是冒犯到阮氏女郎,但有罗焕和卫姌在,阮氏不是士族,管事倒也不惧怕,叫上几个府卫立刻去了。

罗焕刚才憋了一肚子疑惑,立刻追问卫姌阮家谢家和卫家的关系。

卫姌本来已经打算将曾经定亲的过往彻底遗忘,没想到今日又突然被勾起。她便将前后过往简单说给罗焕听。他瞪大了眼睛,“你、你有个双生妹妹”

卫姌神色黯然,轻轻点头。

罗焕在她脸上一转,又是惋惜又是心痛,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皱着眉道:“这倒是奇了,说起来阮氏女郎与你也没碰过几次面,为何刚才那个恶仆会特意提起卫家”

卫姌心中也是惊疑,道:“这也是我奇怪之处,等那老仆抓来就知缘由了。”

两人坐着不到片刻,管事就疾步跑来,脸色青白道:“不好了,两位小郎君,刚才湖里捞出一具尸体,像是你们要找的人。”

罗焕几乎原地跳了起来,“什么”

卫姌怔过之后,越发确定这件事背后必有隐情,定了定神,问道:“怎么死的”

管事道:“溺死。”

罗焕怒道:“哪有那么巧,刚要找他就死了,这分明……是被人杀了。”

管事连忙道:“卫小郎君刚才吩咐找人,我特意去看过尸体,确实是溺死无疑。”

罗焕还要说什么,卫姌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刚才说了这件事由我来安排。”

罗焕闻言便坐了回去。

管事看了心中暗暗称奇,对卫姌倒有些佩服,让家中骄纵蛮横的焕郎君都服帖听话。

卫姌沉吟不语,索要钱财的老仆死了,只剩下树下与他说话的婢女。但若是要将这个婢女找出来,必须直接去找阮氏女郎,必然会惊动琅琊王妃。

罗焕虽然年轻鲁莽了一些,但稍一想也知道这件事的关键,他道:“干脆直接去找那个阮氏女郎问个清楚明白。”

卫姌看了他一眼,“如今人都抓到活的,就这样找上去,阮氏女郎哭诉委屈,你又打算如何”

罗焕道:“她委屈什么,那贱婢恶仆全是她带来的。何况我们明明听见,他们还提到卫家。”

卫姌揉了揉太阳穴,道:“是提到不错,但只这么半句话,不知详情,你我就这样去逼问一个女郎,你觉得占理阮氏虽是不济,但到底与谢家还沾着亲,她一个孤女回头说罗家卫家以势欺人,你说旁人信是不信”

罗焕听了顿时头大,再一想这样的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刚才的冲动已经消下一半,“这么说就算了”

卫姌抿着唇,过了半晌道:“不能算了。”她招了招手,叫管事上前,低语了几句。

管事连连点头,面露惊异地离去办事。

阮珏和小环回到房里,小环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嘴唇发抖,突然用帕子掩住唇,跑出房去呕吐,等重新擦了脸回来,脸上依旧毫无人色。进门的时候她看见阮珏正神情自若地为画补色,脚便停住不动。

阮珏画完最后一点撂笔,转过身来,来到小环面前,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小环受惊地垂头,“女郎……”

阮珏拉住她的手道:“你是跟着我最长时间的,我什么事都不瞒你,咱们虽是主仆,我心里却拿你当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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