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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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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死了个嫖客,死在销魂冢里、美人帐上,倒也称得上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死因众说纷纭,大理寺的衙役连续七日,日日守在风月楼前,想要抓住凶手,最后秘密押回刑房一个翰林学士。

一场命案牵扯出许多风月楼里潇洒快活的官员,大理寺无权私下处置,禀报了皇帝,最后转去了御史台。

杖三十人都要废半条命,如今京中各国使团众多,不可能让官员日日拖着伤躯坏大虞脸面,是以二位中丞大人一合计,向仁寿帝提出个折中的建议,统一罚了一年俸禄。

这惩罚多少有些重,毕竟风月楼开了这么多年,声名在外,是虞京城里顶富庶的地界,甚至出了人命也不歇业,实则有一个百官之间心照不宣的原因:

天子会去那玩乐。

上不行正,下必步斜。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只是谁也不敢说罢了。

仁寿帝脸色阴沉了好几天,更对将此事翻到明面上的少卿大人成见颇深。

凶手还未问罪,先责怪他办事不力,与狎妓的官员一起,罚俸一年,另鞭十棍。

容棠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人都怔在了院子里,一句话说不出口,宿怀璟脸上久违地出现一种阴郁到想要杀人的表情。

大理寺的棍子,根根带刺,刺上泡盐水,十棍子下去,身体健全的人都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沐景序却只得了三天的病假。

宿怀璟问:“棠棠觉得如今的大虞怎么样?”

“不怎么样。”容棠说,他顿了顿,又道:“很不好。”

古往今来,盛世转衰必有规律。

且看如今大虞地幅辽阔、民富力强,实则执政者封闭顽固、闭目塞听;为官者终日浑浑、中饱私囊;为兵者志气式微、贪生怕死……

而皇帝一座行宫造价便会花掉百万两白银,民脂民膏全都用做享乐贪图。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十年,大虞必亡。

哪怕原故事线里没有宿怀璟,盛承厉也很难救回这一场如镜花水月般,繁华瑰丽的盛世。

宿怀璟开口:“父皇曾说,他只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不使国家在自己手里没落,便不算愧对列祖列宗,待长兄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明君之时,他便退位让贤。”

到那时候,文有盛扶泽,武有卫准,天子做明台,少年人思想新颖前进,大虞或许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而如今,先帝守了二十五年的国家,细细望去,根里已经开始腐烂。

宿怀璟垂着眸望向远方秋夜的星,很久没说话,也没告诉容棠自己有什么打算。

容棠不催促也不问询,跟不知道在院子哪个角落里待着的系统一起,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宿怀璟笑了一下,眼底阴郁退散,轻声问:“去看兄长吗?”

容棠想也没想地点头:“好。”

沐景序在京中自己有一间宅子,坐落在城南,与永

安巷离得不远(),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天边最后一朵紫红色的云霞隐到了夜幕下。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与宁宣王府的比起来,富贵程度不遑多让。

沐少卿的宅子冷清又简朴,不过小厮寥寥几人,容棠踏进宅子里,定睛一望,院子里来往的多半都是柯鸿雪带来的人,匆匆忙忙着。

他问宿怀璟:“他们住一起了?”

宿怀璟眼眉微抬,看不清究竟什么情绪,只是牵着容棠往院子里走。

屋内点着灯,陈设很是简单,却又透着低调的奢华,怎么看都是大理寺少卿的俸禄买不起的。

二人踏进门,撞见正好出来换水的柯鸿雪。

后者微微一顿,又很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学兄刚睡着,早知道你们要来,我也该喊他再等一等。”

容棠垂眸望了一眼,不忍心地移开视线。

铜盆里的水被染成淡红色,泡着的毛巾上血迹斑驳,深浅不一,显示已经换过很多回。

宿怀璟几乎霎时间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攥着容棠的手都不自觉加重力道。

松得很快,溢出的情绪却无法掩藏,他缓了缓,问:“府中可有空房,我跟棠棠今晚住这。”

“一间还是两间?”柯鸿雪压着声音问,害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某人。

宿怀璟:“两间。”

柯鸿雪跟容棠一时间都有些惊讶,各自望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柯少傅吩咐人打扫房间,宿怀璟站在门口稍看了一会儿,便从沐景序门前离开。

容棠问他:“不进去看看吗?”

“容易吵醒。”宿怀璟声音很轻,沉稳之外透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张害怕。

容棠捏了捏他的手,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说什么都苍白,说什么都有几分事不关己。

沐景序的身子,是受了冻会晕厥,地牢里沾了凉会疼痛

,跟容棠一样,经不得一点雨打风吹的病躯。

更甚至前两世他死得比容棠都早。

而那时候并没有这场莫名被天子惩罚的无妄之灾。

因为见证过结局,容棠比宿怀璟还慌。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披上衣服起来,看见宿怀璟房里漆黑一片,便没有打扰,缓慢地踱着步去了沐景序的门口。

却见柯鸿雪站在院子里,一身红衣依旧飒沓风流,衣襟处却有几分在夜幕下看不清晰的暗红。

容棠低下头,看见柯少傅垂在身侧的衣袖微不可查地颤动,手指握成拳,仍旧时不时会因为无法控制而往外钻出一点影子。

他立得如松柏,却惶恐害怕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掉。

容棠走到身前,柯鸿雪才回过神,眨了下干涩的眼睛,看清来人后习惯性勾出一个笑意:“你跟小宿真有意思,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两个来做这夜袭的事,也不怕传出去名声坏了?”

容棠微愣,下意识回望,微弱的光从窗棱间透

()    出,整间院子没有一点声响,甚至连秋夜该有的蝉鸣和虫叫也全都消失。

柯鸿雪看出他疑惑:“下了药赶走了,怕吵到学兄。”

他没说是谁下的药,容棠也没多问,柯鸿雪跟宿怀璟都有可能。

容棠轻声说:“回去睡一会吧。”

柯鸿雪摇了摇头:“不用,我告了假,未来几天都不用去讲学,倒是宿怀璟明日还要上朝,一会我换他出来。”

容棠:“你多久没睡了?”

柯鸿雪:“并不打紧。”

容棠:“我跟怀璟交替来守着就好。”

柯鸿雪一下就笑了:“你就算了吧世子爷,再多一个病人,你也不怕你家郎君明天上朝就想办法杀了皇帝?”

容棠皱起眉头,还想再劝,柯鸿雪却道:“回去吧,他特意要两间房就是怕你担心,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容棠一瞬间感到一种不可言喻的深沉无力感。

非是沐府没有仆役,也并非请不到大夫和童子贴身照顾,只是对他们来说,外人总不及自己上心,必须得一眨不眨地盯着沐景序睁眼、喝药、再睡过去才安心。

在这间院子里,病人从来就不止一个。

容棠蹙了蹙眉,要走之前多问了一句:“风月楼的嫌犯怎么处理的?”

“东山的细作而已,皮扒了一半喂狗了。”柯鸿雪凉声道。

容棠微微一怔,有些诧异。

沐景序是上午挨的棍子,如今夜里那凶手就被惩罚,效率之快令人咂舌。

许是他脸上表情太过明显,柯鸿雪轻轻笑了一下,弯起眸子逗他:“世子爷以为我在朝中便只是一个两袖清风、不问政事的少傅吗?”

不过是顾忌着使团来京,不好直接定罪罢了,学兄那人守死规矩得厉害。

既要复仇,又担心两国交恶,边境百姓受苦,分明查出了凶手,却还非要等皇帝所谓金口玉言才敢动刑。

结果给自己等来了一场刑罚。

柯鸿雪敛眸,眉宇间浮上几丝阴沉狠厉:“扒了一半的皮,人还是能活着,囚服一穿,谁知道他有没有受刑,只是可惜……”

他说着停了下来,再次含笑请容棠回院,自己缓了一会儿,向屋内走去。

于是那点呓语般的言论没有一个人听见:“只是可惜,怎么不能也扒了盛绪炎的皮呢?”

天子名唤盛绪炎,此乃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容棠回了房中,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困倦终于袭上大脑的瞬间,外面天色暗得像一滩浓墨,却有邻居家不知道谁的鸡长嘶了一声,快要破晓。

房门被推开,宿怀璟沾着一身露水进屋,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袍躺到床上,抱住容棠补一个很快就要起来的觉。

手被人握住,指缝一点点挤开,另一个人的手指攀了进来。

容棠差点被冻得一个瑟缩。

这是第一次,他在宿怀璟身上感受到极冷的体温;也是第一次,宿怀璟爬上他的床,忘了让自己手脚全都暖和起来。

容棠闭着眼睛,心里闷疼,不动声色地往他怀里滚了滚,极难得极难得的,替大反派取起了暖。

他们在沐景序的家中住了三天。

第二天清晨,沐少卿就睁开了眼睛,面色苍白如纸,神态却坦然地好似从未受刑。

他拿着一卷案宗,跟宿怀璟随口聊些东西,柯鸿雪端着药进屋,太阳穴跳了跳,没好气地把他手上那卷纸扯了开来。

沐景序病假结束的那天,虞京城内满城喜庆,金粉河上飘着金箔做成的河灯,每一盏都在为帝王祈福。

城门大开,四方来贺,大虞天子为期三日的万寿节,终于拉开帷幕。

容棠从沐府离开,看着沐景序面无表情地穿着一袭白衣,被柯鸿雪抱上进宫的马车,衣袍背面渗出点点鲜血,脑子里一瞬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狗皇帝过什么生日,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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