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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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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二,折花会正式开场。

容棠前一晚宴席上只喝了半碗汤,回到小院之后宿怀璟借厨房为他煮了一碗面,两人坐在阁楼上一个吃夜宵一个下残棋,吹了半晚上的微风,等到柯鸿雪跟沐景序回来。

组队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只不过多加了一个宿怀璟。

容棠当时吃过夜宵正在消食,趴在栏杆上远望凇园夜空下的湖水和繁花,听见宿怀璟跟他们提了一个要求,神思稍稍一顿,旋即忍不住笑开。

宿怀璟说不准他们强求容棠必须时刻在场,容棠霎时间联想到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期末蹭分小组。

只不过以前都是室友蹭他的分,难得自己能蹭一蹭别人的分,配置还是大反派、男主、男主智囊团,容棠乐得清闲,非常开心。

春末转暖,他身子也难得暖和了些许,看到四个人聚在一起,就有些动歪心思,想要打四人扑克。

但容棠眼珠子刚一转,宿怀璟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以更深露重夜风寒凉为由把人赶回了房间睡觉。

双福双寿已经歇下了,容棠原也想直接睡觉,宿怀璟却很神奇地给他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倒进泡脚桶里,非让他仔仔细细地泡过脚疏散开筋络,将全身都弄得暖融融的才准上床。

从永安巷到棠华院,再到淞园,容棠养成了习惯,很听宿怀璟的话。特别今晚大反派明显情绪不太对的样子,所以容棠纵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泡了脚。宿怀璟不准他再出去吹风,自己将木桶和盆拿了出去,临走前还替他掖了掖被子,目光垂落,一言一句很是认真: “棠棠,我答应让你跟他们做朋友,但你不可以不开心。“

容棠眨了眨眼,愣了一秒钟,倏然反应过来,有些浅淡的情绪涌上心头,倏然笑开: “谢谢。”

原只是猜测,现在得到了答案,宿怀璟的确因为容棠那一瞬间本能的反应而拒绝了柯鸿雪的邀请。

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不符合常理。

就像容棠原以为自己对盛承厉的态度应该只是单纯的厌恶和漠视了,但听到他就在淞园,或许会跟自己组队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感知仍然是上辈子利剑捅入胸膛时的被背叛的冷意和剧烈疼痛。

血液从身体流出,肉-体一点点失温,是比被毒药毒死或者一下子摔死超百倍的痛感。有时候躯体反应很难被控制,容棠也觉 得烦躁。

可宿怀璟注意到了,并因为他改了决定,容棠感到欣喜。

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又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我很开心。”宿怀璟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似是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过了片刻才道: “晚安。”容棠笑着回: “晚安。”

宿怀璟这才离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清晨便有鸟雀停在淞园随处可见的繁花之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他们选的这间院子离中心地带远,人声并不嘈杂,容棠睁开眼,听了一会院子里的走动声和雀鸟声,缓了会神,才慢悠悠地起了床。

刚重生的那段时间,身体素质太差劲,喘口气走两步路都累得不像话,所以双福便没日没夜地守在他房里等着伺候主子穿衣吃饭,但容棠身子稍好了些之后便取消了仆人们守夜的规矩,宿怀璟进府后,更是把双福早上伺候容棠洗漱的活也一并抢了去,弄得双福有一段时间非常害怕自己会被辞退。

容棠想起这个有些好笑,一边慢悠悠地穿着衣服一边跟系统聊天,照例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直到房门被人敲了敲,宿怀璟抬步走了进来,看见他已经下了床稍稍一怔,旋即笑开:“棠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可能因为天气好。”容棠笑道,系好最后一段腰带,便想要去院子里洗漱。

宿怀璟眸光停在他那截被腰带一系,显得更加瘦削、几乎能被折断的腰上,默默转身从衣柜里取出来一件藏青色的披风,不着声色地走到容棠身后替他系了上去: “太早了,小心吹了风。”

容棠便仰起头,任他在自己脖子前打了个结,漆黑的眼睫闪了闪,映着清晨的朝阳,那股子丛林间野生小兽的灵动劲儿又溜了出来,宿怀璟一时出神,没有动作。

容棠又等了等,眨了下眼睛,轻声提醒: “怀璟?“

宿怀璟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 “主院备了早餐,但我想着你可能不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吃饭,就让双寿去拿了些膳食回来热着,你想去哪儿吃?“

容棠想也没想: “阁楼上吧。”

“好。”宿怀璟点头, “那我先上去等你。”“嗯。”容棠应声后便向水房走去。

他这一觉睡得特别好,精气神都比往日好了许多,等到洗漱完顺着阁楼木阶一阶阶往上行, 只觉得空气都更清新。

清晨的淞园和黄昏或者夜里都不一样,晨光熹微,处处蒙着一层柔和的滤镜,露水压在花叶上,再‘噗地一声掉下去,盛开的花卉便一下又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腰肢,迎风招展开来。

特别美好的一副画面,容棠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痒痒。

他又想替宿怀璟买东西了。

王妃不准容棠将自己的庄子送给宿怀璟,那他替崽崽买一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像淞园这种规格的不太可能,但要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寻一处小些的庄园打理完善,日后也可以做消暑旅游的去处。

容棠忍不住弯起唇角,宿怀璟看见他这幅模样,问: “在想什么?”

容棠顺手夹了一只水晶包,笑道: “秘密。”

宿怀璟: “?“

他愣了一瞬,倒也没追究,无声地笑了笑,习惯性地替容棠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防止他被噎到。

正用着早膳,院门口来了一行人,容棠坐在阁楼上向下望,一眼就瞧见又换了一套大红色蜀锦春装的柯鸿雪,连扇子都换成了鸡血红的玉扇,正慢悠悠地摇着,整个人像朵大鸡冠花。

容棠看的眼皮子直跳,跟系统吐槽: “柯家迟早被他败光了。”系统不以为然地反问: 【宿主,你真的这么以为吗?】容棠瞬间就没吭声,愤愤地又咬了一口水晶包。他不是,他没有。

他就是看不惯。

柯家世代出大儒学者,家境清平、风骨清高。

但是柯鸿雪父亲却是个十足十的另类,士农工商,世人普遍观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里,柯鸿雪他爹满脑子全是:搞钱搞钱搞钱!

年纪轻轻就敢翘学跟运货的商队,从京中淘一堆香囊胭脂卖去北疆,再从北疆带一车珠宝回来送进拍卖行叫卖。

遇上那卖不出去的,他一点也不矫情,要么自己写诗,要么借着家父的名头去学堂吆喝一圈,求同窗或先生替他写首词。再传到京城大街小巷,非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些珠宝吹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珍宝,一卖一个好价钱,赚的是盆满钵满。

柯文瑞一代大儒,常常给他气得要清理门户。

还是又一次先帝年节前来拜望老师,瞧见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之后,笑得开怀,便劝柯文瑞 说:“太傅何必如此生气?学博志不在书,又善经营,不若让他去闯一闯,万一闯出些名堂朕也能安心,否则宫中赏赐来一回您退一回,学生实在不忍心见老师如此清苦。“

柯学博胆子奇大,就躲在皇帝身后探出个脑袋,对他爹做鬼脸,叠声道: “就是就是!”

先帝又好气又好笑,回过身就拿起手持往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招呼了一下,吩咐总管太监道:“去朕的私库里拨些银两借给学博。“

又转向柯学博: “三年之后若是能翻倍还上来,朕便做主允你从商;若是不能,你就乖乖听老师话,滚去学堂上学,再考个状元来替朕分忧!知道了么?“

圣上下令,柯文瑞再是不愿也只能应下。况且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的确不是念书那块料,之所以那般气愤,一来是家里自古以来就没出过商人,二来是担心此事会引起天子不悦。

太傅之子从商?前所未闻的事!违背祖宗的事!会被群臣攻讦、死了之后都要戳脊梁骨的事!

但皇帝金口玉言同意了,柯文瑞便松下了那口气,等着三年后柯学博能闯出什么名堂来,心里暗暗期盼着他还是能回来念书。

然后柯学博就闯了个江南首富回来了,不仅双倍还了先帝借给他的钱,还另外捐赠了不少银两到国库里,光是上缴的税务都够养活一个县的人。圣上龙颜大悦,盛赞柯学博乃是有胆识有作为的善

贾,特许他家子嗣不需遵从“商户三代才可科举”的律令。

说到底就是怕因为这事而让自己老师担心孙子辈无法正常治学、入朝为官,提前喂一颗定心丸罢了。

柯家在柯学博手里,有钱的令人发指,就算柯鸿雪一天一把玉折扇的折腾糟蹋,估计也够他糟蹋个几辈子。

更甚至因为柯学博富庶且爱国,年年都主动向国库捐赠数十万两白银,从先帝在世到仁寿帝登基,一直没有变过。所以哪怕柯文瑞是先皇帝师,仁寿帝不但没有因此牵连柯家,反倒对柯鸿雪格外照顾。

——一个自己幼时的先生,一个年年为国库做贡献的富贾,一个一身才学却只想着花天酒地潇洒快活不问朝政的探花郎,仁寿帝很难忌惮针对他们。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要哄着柯家,为自己换来一个尊师重道、重视商户、一视同仁的美名,再三不五时地充盈一下国库 。

柯鸿雪分明不是王孙公卿,在这虞京城中,却活的比大多数世家子弟要潇洒肆意许多。而在容棠眼里,他就是个行走的烧钱炉子。

太能造了,比他都能造。

正吐槽间,院外几人已经走了进来,柯鸿雪一抬眼望见红漆阁楼上坐着用早膳的两人,霎时便笑了,盈盈地一合折扇,转头就拉着沐景序要往上走。被沐景序一把甩开袖子,他也不恼,习以为常回过头冲沐少卿咧开嘴笑了笑,快步行了上来。

“还是世子爷有福气,不用出院门便有人将膳食端回来,还专门送上阁楼一边赏景一边吃饭。”容棠抬眸: “怎么,你羡慕?“

柯鸿雪愣了一下,笑意更加放肆,顺手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折扇慢悠悠地晃: “容世子爷,你当我是秦鹏煊那蠢蛋吗?“

昨晚容棠骂秦鹏煊那一场戏,柯鸿雪看得清清楚楚,原本他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要不是为了陪沐景序等他那大病初愈颤颤巍巍的小徒弟,柯鸿雪真忍不住当时就奔向容棠餐桌。

容棠闻言没再应声。

对柯鸿雪和沐景序这两人,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一开始觉得这就是同事,后来又觉得在这全然陌生的朝代,如果能交上志同道合的三五好友岂不美哉?

容棠跟沐景序交没交上朋友他不敢说,毕竟沐大人像终年不化的雪,容棠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跟柯鸿雪,至少前两辈子都算是朋友。

——损友那一挂的。

今天我带你去赌坊,明天你带我逛花楼,后天两个人一起被微服私访的大理寺少卿一人一个眼神冻得动都不敢动,乖乖回去辅佐盛承厉一段时日。

然后又闲不住,你说京中新来了江南出名的戏班子,我说北疆送来的烧刀子真是绝酿

容棠前两辈子那点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是消遣放松的时光,大部分都跟柯鸿雪混在了一起。狐朋狗友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俩。

所以这一世回来,容棠很难对他们有特别强烈的警惕心。

他本来就不想斗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哪一天重生、哪一天会死去,明明白白感受着生命力一日又一日地从躯体里流失,压根没那么多心思玩权谋。他只想好好享受一下前些年错过的那些乐趣,看话本、听小曲儿、折腾折腾园艺,实在愧疚得不行的时候去抄抄佛经 ,再在某些他记得的大事上给宿怀璟一些提醒。

其他的容棠压根不想费那脑子。

他骂秦鹏煊跟容峥的时候都很轻易,想到就骂了,因为他们俩都是蠢蛋。但柯鸿雪.……说了几场话下来,容棠真是心累。

一句话里拐了十八个弯,十七个前面都有坑,最后一个是找骂的。

容棠决定不搭理他,反正沐景序马上就要上来,柯少傅也就浪荡这一会儿。

沐景序上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还很青涩,穿着一身青色学士服,头顶带帽,一副很传统儒雅的学生打扮。

柯鸿雪刚刚还跟容棠扯闲话,这时候又闲不住,半个身子都倾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那名少年几圈,转过来跟容棠随口道: “啧啧啧,世子爷,你看我这小学弟,是不是看上去就一副半截入土的老学究样?“

这话传出去都得被打死。

不论是国子监少傅说一个少年半截入土,还是当世大儒柯文瑞的亲孙子说老学究半截入土,柯鸿雪都配得上一顿鞭子。

容棠喝了半口茶,偏过头,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 “我没上过学,不知道老学究长什么样。但你离我远点,看着像一只斗鸡,我眼睛疼。“

宿怀璟原本还因为柯鸿雪离容棠太近有些烦躁,这时候听到自家小菩萨这么一说,止不住地勾起笑意,默默起身将吃完的餐盘收起来放到一边等着小厮上来收拾。

柯鸿雪活这么大都被人捧着,难得见到一个次次见面都怼自己的人,他竟神奇地一点也不觉得恼怒,而是兴致勃勃地盯了容棠一会儿,当真依言离开了些许。

沐景序没有出声打招呼的习惯,几人视线对视再错开便算见过礼,于是这里便只剩下那位少年还没自我介绍。

容棠喝了口茶,站起来消食,便听他道: “世子爷吉祥,学生是京城人士,庆正八年临渊学府学生,卢嘉熙。“

容棠知道他的名姓,也见过他。只不过前两辈子折花会上沐景序负责写诗,容棠跟柯鸿雪借着身份便利,带着男主到处刷脸去了,所以他跟卢嘉熙其实也没多少交情,只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来蹭分的学生。

这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 “城西卢氏书局跟你有关系吗?”

r />卢嘉熙惶惑地抬了下头,规规矩矩答道: “正是学生祖上基业。”

容棠皱了皱眉,瞥了宿怀璟一眼,后者正在替他斟茶,见他望过来还挑了下眉,意思是有什么事?

容棠便觉得自己刚刚一瞬间冒出来的联想很是莫名其妙,不欲再纠结,却听柯鸿雪道: “你别看我这小学弟年纪轻轻身板小小,胆子可大了呢!京兆尹府你知道吧,平民告官都要被打三板子的地方,他竟然敢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敲鸣冤鼓,还真把人给告成功了。“

“世子爷可知告的是谁?”柯鸿雪问道。

容棠内心猜测一下成了真,却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问: “……谁?“

“正是那金吾卫左骁卫将军丁威山的独子丁来宝,原是判了秋后问斩,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圣上勃然大怒,三月廿二那天当场就下令把人推出午门斩首了。”柯鸿雪悠悠一笑,扇子轻晃,视线说不清是落在卢嘉熙身上还是随意瞄了一眼宿怀璟,慢声笑道: “你说这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容棠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确实呢。

确实有意思-

这些天我偶尔出府,瞧见城西卢氏书局新上了几本江南时兴的话本,想着你爱看,便买了回来放在书房等你翻阅。

你还真的挺偶尔。容棠垂目,不动声色地又喝了半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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