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游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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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姒第一次见到这么混乱而繁华的地方。
一场盛大而迷乱的派对正在这艘豪华游轮上进行，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甲板，原本漆黑的海面被耀的波光粼粼。音乐震耳欲聋，船身摇晃，光影鬼魅，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美酒佳肴的发酵下忘情舞动，没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举目望去，四海茫茫，俱是黑暗，所有的狂乱都被黑暗与孤寂驱赶到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上。
何姒的脑袋突然发出剧烈的疼痛，她不由自主地按住耳朵，声音离她远去，只剩下视网膜上红绿交错的画面，在摇晃的甲板上迷醉，在失落的爱欲中残喘，极致奢靡，仿佛没有明天。
“快走。”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看到那人嘴唇开合，苍老的面容与清俊的脸庞重合拉扯。可她跌跌撞撞找不到逃离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跟着那只温热的手，往不存在的目的地而去。
等何姒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船尾了，音乐声依旧铺天盖地，不过翻腾的海浪平息了她耳膜间的震颤，她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听觉。
“好点了吗？”老朝奉握住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何姒点点头，就听姜淮声音关切地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些视觉神经方面的病症，五感不平衡的时候很容易爆发，吓到你了。”
“没有，那你还能……”
何姒知道他的担心，立刻答道：“放心吧，我没事。”
“要不分头找，”姜淮提议道，“那里头娱乐圈的人挺多，我能混个脸熟，去甲板上找找，你们都是生面孔，不如去船舱，好隐蔽，也安静些。”
“好。”老朝奉立刻应承下来，“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姜淮点头，一转身利索地朝甲板进发。
“真的好点了吗？”
姜淮的背影消失，耳旁传来少年清爽的声音，彻底平复了她内心的躁动，何姒点点头，率先踏上进入船舱的楼梯。
确实如姜淮所说，船舱内安静许多，何姒与秦鉴结伴同行，虽然衣着过于休闲，但毕竟船舱人少，再加上俊男靓女的组合在这很常见，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过也因为是船舱，私密性更强，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一侧是落地窗外幽深黑暗的大海，一侧则是紧闭的房门，一时竟也手足无措。
“进镜廊查看吧。”
“这……不太好吧。”这种场合，紧闭的房门里会发生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何姒赶走乱七八糟的猜测，红着脸拒绝道。
像是猜到了何姒脑中的画面，秦鉴笑了：“我看就行了，阿姒可以闭着眼睛。”
“小心长针眼，”何姒虚张声势地威胁，随后又提议，“要不，我让小猴子试试？”
“差点忘了，阿姒的宝贝可多了。”秦鉴点点头，露出刮目相看的表情，“那私人卧房就交给你的小猴子了，反正它也不怕长针眼，我们去其他公共设施看看。”
“嗯。”何姒照例让小猴子从掌心飞出，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团光芒，嘱咐它当心，便跟着秦鉴朝咖啡厅走去。
一无所获。
接着是自助餐厅，酒吧，图书室，甚至是spa中心，可依旧一无所获，小猴子也没有传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知道姜淮那有没有收获。”站在空无一人的健身房门口，何姒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说我的感官会不会因为刚刚的事情变迟钝了，所以看不到线索了？”
秦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何姒毛茸茸的脑袋：“就算幻象没了，视觉总还在吧，几个活人总能看见。”
“那你说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
“不会，范宇不会犯这种错误，”秦鉴笃定地摇了摇头，“别急，还有好几处设施没找呢。”
“嗯。”何姒默默给自己加了个油，刚准备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慵懒而散漫的声音。
“你们两是什么人？”
何姒觉得自己仿佛被这声音冻住了，骨骼咔咔作响，一时竟没法回头。
“我们是姜淮和吴宜芝的朋友。”秦鉴倒是答得不慌不忙，理了下罩衣的领口，回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哦？”
随着这个意味不明的单词，何姒也转过了身，刚刚平稳下来的心绪因着对方的眼神又再次震颤起来。
面前的男人显然刚运动完，浴袍宽宽落落地披在身上，露出极好的肌肉线条。他赤脚斜倚着门站着，极其随意，一只手拿着毛巾正在擦拭湿发，面容隐在滴落的水珠与毛巾之下，看不清晰。然而，何姒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与看似随意的站姿毫不相同，正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们，锐利，甚至带着阴鸷，仿佛一只正在狩猎的猛兽，警觉之外更有掠夺之意。
是被蛇盯住的感觉。
何姒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奋力回瞪过去，与此同时，她感到秦鉴的眼神落到了她的后脑勺上，似乎见到她虚张声势的反击，心情很好。
“邓二少。”
娇滴滴的女声也在此刻闯入，何姒的余光瞥到枚红色真丝睡袍下波涛汹涌的娇躯和用心打点过的美甲，这一切落在男人眼里应该是不错的风景，可何姒看来，只能想到近几日疯狂作案的杀人凶器。
“邓二少今晚还找了其他人来陪？”女子显然也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却也不多说，只略一嘟嘴，尽显娇憨。
“说是姜淮和吴宜芝的朋友。”男子答得简练，眼神仍然盯着何姒。
“姜淮我倒知道，吴宜芝？”女子似乎疑惑了一会，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她呀，陈总旁边那个新人？那这小妹妹也是陪客人来的？”
还不等何姒回答，女子的目光又落到了秦鉴身上，迷蒙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艳：“这位小哥是？”
“不好意思，不知道这是私人健身场所，冒犯了。”
想到那缕目光正盯着秦鉴，何姒显出几分不耐来，说完拉起他的手就要走，可那男人不怀好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等。”
“有什么事，不如你一口气说完。”
“呵呵，”那男人终于把盖在头发上的毛巾拿开，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声音听着愉快，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我怎么不记得我邀请了姜淮。”
不好了，这是碰上正主了。何姒心里一紧，刚要露出马脚，就觉得掌心被人捏了捏，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没想到现在邓家当家的是二少了。”
被称作邓二少的男人终于把目光从何姒脸上移开，落到她身后的秦鉴身上。和那个女孩一样，这个男人也是一身休闲装扮，看不出品牌价格，但气质出众，和游轮上那些衣着精致的酒囊饭袋大有不同，这也是自己刚刚一眼就看到两人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他眯着眼睛问道。
“陈向阳没向你汇报吗？还是，他汇报给你大哥了。”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和忌惮之色，不过稍纵即逝，极其虚伪地扯了扯嘴角说道：“原来是大哥的朋友。”
“算不上。”秦鉴双手插兜，随意往墙边一依，一副世家公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纨绔样子。
而邓二少似乎还没完全相信，装作礼貌地问道：“怎么称呼？”
秦鉴不耐烦地回了一个字：“秦。”
“秦先生这位女伴倒是特别。”
“女伴？”秦鉴往前一步遮住邓二少意有所指的视线，又瞥了玫红睡衣一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是借她的光来的。”
邓二少闻言不由挑眉，露出惊讶之色，似乎在斟酌秦鉴的话。
这席上向来公平，有富翁带女伴，就有富婆带鲜肉。秦鉴那张脸确实勾人，不过气质风度怎么看也不像是被人包养的主。邓二少又看看何姒，太清爽了，一看就不是圈子里混的人。
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刻，本该是霸道总裁的主场，往前一步搂住女孩的肩膀或腰身，说一句“我女人你也敢动”即可，可这男人偏说了句“借她的光”，显然也不是圈子里的人。
借她的光……呵，邓二少在心中嗤笑，倒是维护的很，恐怕正是情热吧。
不过对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又摸不清秦鉴深浅，万一真是自己大哥那边的朋友……现在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只好先落一城，抬手说道：“请便。”
秦鉴也不多言，示意何姒先一步离开，自己则跟在后面。
何姒心中提着一口气，她知道背后的人并没有转身离开，目光仍然胶着在她身上，但她不能回头，只能默默祈祷不要再听到“等等”两个字。
“同手同脚了。”
“啊？”何姒一惊，连忙低头，听到秦鉴在身后笑得愉快，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没事了，人早就看不到了。”
秦鉴说着忍不住摸了摸何姒的脑袋，何姒却还是心有余悸：“我们还是得小心点，防止……防止再出现刚刚那种情况。”
“那就得速战速决，小猴子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何姒摇了摇头，“我们这也一无所获，不知道姜淮找得怎么样了，等等，那是？”
何姒说了一半，突然抬头看向上方，船板夹层上传来混乱的咚咚声，似乎是人群在疯跑。
“你有没有听到声音，是不是……甲板？”
秦鉴也皱起了眉头，转眼间已经变成了老气横秋的样子：“出事了，走。”
可两人还没迈开脚步，就见一人从不远处的楼梯上滚落下来，高贵的晚礼服像破布般挂在身上，蓬头散发，一脸惊恐。
“救命，救命，有鬼，船上有鬼！”
那女子看到秦鉴和何姒，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梨花带雨，几乎要扑进老朝奉的怀里。
女子一张小脸惨白，泪水将眼妆晕染在眼边，显得眼神迷离而朦胧，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如同一朵风中摇曳的花，楚楚可怜。
可老朝奉偏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侧身一避，那女子便从他和何姒中间摔了出去，一头撞到墙上。她恐怕也是第一次在男人身上受到这种对待，一时有些懵，竟止住了哭嚎，等反应过来，刚要继续嚎，便听面前那个穿着中式长袍的老人说道：“怎么了，好好说。”
不知为何，这老人处处不起眼，可与楼上那些富二代小鲜肉相比，却显出格外沉稳的气派，女子闻言心中一定，连滚带爬地转身，跪到老人跟前，指了指刚刚来的地方说道：“甲板上闹鬼了。”
“闹鬼？”何姒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对，”像是怕何姒不相信，女子又仰脸朝着老人疯狂点头，“我没有疯，是真的，是……是一个古代的女鬼。”
“吴宜芝？”何姒试探地问道。
没想到女子因为这声试探又激动起来：“是我，我是吴宜芝，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了，你们是仙人，你们是来收妖的吧？”
何姒和秦鉴对视一眼，这人怕是已经吓疯了，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姜淮？”
“他在甲板上，对了，你们别去，别去，上面的人已经活不成了，你们快保护我，我给你们钱！”
吴宜芝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秦鉴看她情绪激动，又挣扎着爬过来要拉他的裤腿，眼中闪过厌恶，长袖一拂，眼前的女人便无知无觉地倒在了地上。
“总算清净了。”
老朝奉说完变要走，却听何姒说道：“就把她这样扔在这里吗？”
“她既然能逃出来，就说明不是主要目标，难道背着她上甲板寻死路吗？”
“对哦。”何姒觉得十分有道理，也学着老朝奉的样子一甩并不存在的袖子，往甲板而去。
“秦老先生！”
混乱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刚踏上楼梯，便见上方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头，随后听到姜淮激动的声音：“秦老先生，我总算找到你了。”
“背上还好吗？”
“倒是……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听到姜淮无事，老朝奉走得不慌不忙起来，姜淮见状立马蹬蹬蹬从楼梯上下来，急得想拉他的手。
“出事了，手机也都没有信号，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们……”
“见鬼了？”
“这……”姜淮立刻明白了老朝奉的意思，回道，“你见到吴宜芝了？”
“嗯。”
“她……”
姜淮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老朝奉抢先答道：“很安全，在下面睡觉呢。”
“睡觉？”姜淮又看了眼老朝奉一本正经的模样，不敢深究。
“怎么，这下又不急了？”
“急急急，快走，甲板上全都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