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为鬼最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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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不断地在上岛成也怀里挣扎。
别拦他，他要杀了这几个吵闹的人类！
兴许是嫌弃他动作太激烈，上岛成也下意识一巴掌拍在累的屁股上，想让他安静一点。
下一瞬，累果然不动了。
上岛成也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反应过来不妥，小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已经晚了。
藏在披风下的脸，本来由苍白已经转变成了羞恼的爆红。
那双红白相间的眼睛更是被激得整个瞳孔都在颤抖。
要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敢羞辱和欺骗他的人！
“好了，别生气了。”
上岛成也轻轻拽下盖住累脸颊的披风，露出下面盛怒的血色瞳眸。
“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无视累的死亡凝视，上岛成也将他放下来，蹲下身。
“上来。”
累垂眸盯着那本来也不算强壮宽阔的背，一腔怒火之下，记忆猛然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这个人也是这样蹲下，嗓音温柔地蛊惑他上去。
正出神，他就被上岛成也拽了一把，本来寻常力量不能撼动的他，身躯顿时倾靠在对方的背上。
上岛成也顺势将他背起，迈步朝太阳高挂的方向走去。
累趴在他身上，沉默地眯了一下双眼。
竖起的食指无声冒出一根锋利的丝线，对准了那人看似脆弱的后脖颈。
距离越来越近。
“你真轻。”上岛成也头也不回，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累的耳朵，“身为人类之时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
累没有说话，那根蛛丝仅仅停留在了上岛成也后颈皮肤的一毫米距离之外。
“变成鬼之后，你有试过在雪地里畅快地奔跑过吗？”
“……没有。”
顺着上岛成也的话，累的脑海里浅浅模糊地浮出人类时的记忆。
那时他身体羸弱，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更别说像别的孩子一样在雪地里自由奔跑。
他做不到。
而那时的他，也总被一个人这样背着，还有一双温柔且温暖的手在后托着他。
……是谁呢？
累想不起来。
上岛成也忽然侧过头来。
那根蛛丝如被火烫一般，在累的脑海还未意识到时，他手上已经飞快撤掉了对准的动作。
意识到身体的反应速度比大脑更快，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席卷他的胸腔，“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出乎意料？白痴。”
上岛成也侧脸表情无辜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被骂。
随后注意到累挨在他肩膀上而在微抖的食指，了然。
“想杀我啊？”
“……”累心头一震。
上岛成也嘴角上扬，若无其事回过头去，“那你可得先打破我的盾才行，但这可是连猗窝座都做不到的事。”
感觉被嘲讽了实力的累脸一黑。
他摆烂似的老实趴着，语气僵硬：“我们去哪里。”
上岛成也的步伐逐渐加快起来，最后直接变成了迅捷而平稳的奔跑。
“去这世界的尽头。”
累觉得他这话真可笑。
世界那么大，哪有尽头可言。
然而上岛成也带着他穿过小镇，淌过溪水，翻过高山，终于停在一个巨大的见不到边际的如水墨般漆黑的屏障跟前时，累再次震惊地说不出话。
“这是墨灵幻境的出口。”
“刚才我们所见到的一切是源自于累你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上岛成也将背上的累轻轻放下，立起手掌轻触面前的屏障。
屏障微颤，旋即如走马灯一般，上面接连出现了一些让累觉得非常疑惑的画面。
还在人类时期的他体弱多病，羸弱得没跑两步就倒在雪地里疯狂咳嗽，痛苦快要背过气去。
一男一女突然出现，担忧地冲过来将他抱起，“累！”
男人迅速背起他，镇定下来对女人叮嘱了几句。
托着他后背的女人点点头，转身去买药。
之后，他整日整夜孤单地在房间里，不能出去走动，甚至都不能打开窗户受风。
这一天夜里，一个陌生男人踏着黑夜而来，驻足在他房前。
当回过神时，已经变成鬼的他杀死并吃掉了一个人。
被发现后，男人和女人看他的表情充满震惊，女人更是悲伤地捂住脸颊哭泣。
之后的某一天，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他，察觉到男人和女人步履沉重走进房间，男人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够了！”看到这里，累的脑袋剧烈疼痛起来，挥手呵斥道，“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为什么又让我想起被淡忘的恶心记忆！”
他恨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就是他们给了他羸弱无能的身体，让他受尽痛楚！
而那时这两个人居然还想杀了他！
可是最后，他们两个却被他动手杀死了。
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在咽气之前，似乎还在低声啜泣地对他说着什么。
是在后悔求饶吧。
那时的他没兴趣倾听。
反而转过头，望向了头顶的清冷夜空。
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在他的背后静静死去。
这样的家人，这样可笑的不堪一击血脉亲情，令累感到无比的愤怒恶心。
他不想再进行回忆。
然而画面还在继续。
男人不知何时泪流满面，握着刀的双手和身体都在颤栗，“没关系的，累，我会和你一起去死的。”
……血液飞溅，鲜血染满了整个视野。
“对不起，累，没能让你以健全的身体诞生……”
当初没有听明白的话，此刻都重现在了耳边。
看着画面上说完话便彻底咽气的女人，屏障前的累双眼猛地睁大，瞳孔极速缩小，由于极度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而不断颤抖着。
“因为快被杀死而产生的愤怒，导致你没能理解你父母的话。”
“更误解了他们的行为。”
“真正的羁绊，被你在那一晚，亲手切断了。”
“累。”
听见上岛成也缥缈传来的声音，累僵硬地垂着脖子，双膝一软，脱力地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为什么？
真相怎么会这样？
……可是对啊，那真相原本就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在杀死父母不久后，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但他无可奈何，只能在无惨大人的鼓励之下被迫接受。
每一天，对父母的浓烈思念，让他创造起了虚伪的家人。
可即使如此，心中的空虚也无法被填补。
此时，上岛成也冷静地提醒：“墨灵幻境还有十八个小时关闭。”
说着，他把手里叠好的披风弯腰放在累的面前，“这原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现在交给你。”
“如果想通了的话，十八个小时后我会出现在这里接你，如果还是接受不了——”
他没有说下去。
“趁现在，回到小镇上去，与你父母做最后的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