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看着天花板轻笑,仿佛谈论的是关于别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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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不上跟他解释什么，因为刚刚掉在地上的，是一份水煮肉片，虽然还用保鲜膜包着，但还是有一些红油渗了出来，流在了地板上。
我从床上拿抽纸的时候，发现了水煮肉片会掉在地上的原因——因为他的两条腿都在抖，抖着抖着，碰到了这张摆满外卖的移动小餐桌，然后水煮肉片就掉在地上了。
我把移动小餐桌推开，把地面上的红油擦干净。
然后坐到他身边。
“如果我走了的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刘叔？等阿姨？”
“阿楠哥哥，刚刚的两通电话我都听到了，刘叔不来了，阿姨也不来了。”
“你不会又打算告诉我你自己可以，然后继续赶我走吧？”
果然，阿楠哥哥就是死鸭子嘴硬，他说，“阿锦，我真的自己可以。”
我正准备骂他，一个尴尬的声音响起来了——我的肚子此时正饿得咕咕叫。
换谁谁不饿，我昨天晚上喝了一碗红豆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四个小时了。
何况，我面前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外卖：麻辣香锅、水煮肉片、甚至还有小区对面那家贼好吃的麻辣烫。
阿楠哥哥看着我突然笑了，“你饿了就吃点吧。”
我不客气地坐下，把移动小餐桌放在我们俩中间，拆了一次性筷子，端起了麻辣烫。
他家的麻辣烫本来就好吃，更何况我此时此刻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阿锦，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阿楠哥哥笑着说。
“你也吃啊！”我向他示意，“真的很香。”
紧接着我看见他面前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刚才他不是在电话里说，那个姑娘帮他拿了筷子的吗？
原来都是骗人的。
我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呐，你不是说自己可以吗？你现在表演一个拆筷子给我看看。”
他右手夹着筷子为难地看着我，“阿锦——”
他只有一只手稍微好用一些，而这只手好巧不巧这两天也不能用劲，我倒要看看，他自己怎么拆封筷子。
他当然做不到。
他把筷子又放回桌上，头往侧边偏了偏，不看菜也不看我。
我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份麻辣烫，看着他蔫蔫的样子也是真的心疼。
我帮他拆了那双筷子，夹了一片肉喂到他嘴边，“张嘴。”
他紧抿着唇低下头。
我的筷子继续寻到他的嘴边，他还是继续躲着我的筷子。
“你不让我喂的话，自己吃呀。证明给我看，你自己可以。”
他看着我轻轻摇头，好半天才说，“阿锦，我吃不了辣。”
好家伙，这一桌的外卖，哪个不辣？我是刚刚知道他不吃辣，而那个给他做饭的阿姨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今天的外卖是刚才那个小姑娘随便买的。
我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他早点说，我就放开吃了，麻辣香锅和水煮肉片也不给他留。
不过现在不是我继续吃饭的时候。
毕竟现在还是我寄人篱下，我总不能自己吃饱让主人继续饿肚子吧？
不能不能，我在心里摇头，咱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啊。
我把移动餐桌推开，自己跑到厨房拿了一根火腿肠出来，塞到他嘴里，“先垫垫肚子吧。”
“不用的，阿锦，你继续吃你的，不用管我，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你跟我一样，昨天晚上就喝了点红豆粥，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怎么会不饿？”我把肠衣往下撕了撕，露出了更多的火腿肠。
“你忘了，”阿楠哥哥苦笑着说，“阿锦，我感觉不到饿的。”
我举着火腿肠愣在原地，心里对他的心疼又多了一分。
“没关系，不饿就当零食吃呗。我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阿楠哥哥这才咬下一口火腿肠，只嚼了几口，他就恶心得想吐。
他趴在床边，一阵一阵犯恶心。
“阿楠哥哥？”我蹲在他身旁，轻拍着他的背，“你怎么了？”
他干呕了一阵，然后摇摇头，“阿锦，我没事。”
我扶着他坐起来，他的脸色苍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而且他刚才还坐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怎么也坐不住了，整个人一直在往下滑。
我干脆让他平躺下来。
“阿楠哥哥，有没有好一点？”
他闭着眼睛没说话，表情十分痛苦。
我去倒了杯水给他漱口，他也拒绝，只是静静地躺着。
额间冷汗涔涔。
此刻，他面无血色，整个人毫无生气。我握着他的左手，冰凉冰凉的。
他就好像——死了一样。
我心里慌得很，大着胆子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阿楠哥哥忽然睁眼看我，“阿锦，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阿楠哥哥——”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怎么了？”
良久，他才说，“阿锦，我没事。”
我轻抚着他的胸口，虽然知道他大概根本感觉不到我，但我还是想尽量给他安慰。
他的那一阵痛苦终于过去，他的呼吸又恢复了平稳。
“阿锦——”他看着我，左手抬了抬，我再次握住了他的左手。
他左手的手指蜷缩着，我尝试着掰开，但却是徒劳。
“阿锦——”他再次轻声唤我的名字。
我喜欢听他这么叫我。从小到大，只有最亲近的人会这么叫我。
“我马上就给社区打电话，请他们帮我找一个新的护工。你不需要接着留下来照顾我的。”
说完，他又重复一句，“真的不需要。”
“好啊！”我把手机拿到他右手边，“你打电话吧，我就在旁边听着。护工来了，我保证立刻走，一秒钟都不会多呆。”
他没办法，拨通了社区服务站的电话。
他的诉求很简单，请社区帮忙找一个护工，接电话的阿姨记下了他的需求，末了，阿姨又说道：“小洛啊，其实你可以考虑住养老院的。你的情况阿姨也清楚，你伤的位置太高了，一般护工都不愿意照顾你这样的。阿姨也知道，你想守着你奶奶留下来的房子，但是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呀！”
他沉默了。
电话那头的阿姨以为断了线，“喂”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他的脸色阴沉，拿着手机的右手突然毫无征兆地抖动起来，手机就这么被他甩到了地上。
我捡起手机准备还给他，他却再次打掉了手机，“我都要去住养老院了，还要手机干什么？”
“阿楠哥哥——”
“是啊，阿锦，你叫我哥哥，我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呢！”
他看着天花板轻笑，仿佛谈论的是关于别人的一件多么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