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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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被父亲堆满了东西，今天卖货挣得钱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看来开学前不能闲着了，得去后山了多找点值钱的东西。
出了城，又把车轮卸下装车上，马车终于变回了雪橇。回去的路上父亲心情很好，随着太阳渐渐西斜，气温骤降，父亲就把马鞭交给了我，自己坐在雪橇里喝起了早已在怀里温着的酒，还有油纸包着的花生米就着。拉的东西太多，马儿都有些吃力了，所以我就下来牵着马走。喝了酒，父亲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又是夸我有多么争气，给老李家光宗耀祖了；又是今天买了多少东西，一样一样细细说给我听；还有对我的期望，好好学，争取四年后再能考上大学，那我们一家人都能跟着沾光了……今天的风很小，父亲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
农家的孩子，尤其是长子，身上都有重重的担子，但将来随着我去上学，没法再帮家里干多少活了，弟弟妹妹们的年龄都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家人的生计是父母身上沉重的负担，如果我能成为国家栋梁，那么这些年的累就没有白受，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吃。
升学是值得高兴的，也是足以光耀门楣的大事，但是生计是现实的枷锁，绑在每个农家人的身上。父亲不想耽误我的前程，于是选择自己扛下重担，回家路上的这二两酒，或许是父亲这辈子喝的最高兴同时又最苦涩的酒吧，在这二两酒里，父亲难得地释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听着那一字一句的唠叨，我也认识了一个更真实的父亲。
不知道父亲是否会流泪，我不敢回头，因为不想让父亲看到我的泪水，我的泪水会让父亲坚定的心动摇。我和父亲一样，必须是坚强的，必须是像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一样挺着的。
太阳落下去了，金月亮亮地挂在天上，银月也出现在远远的地平线上，月光洒在雪地上，夜晚的路亮堂堂的。我早早地擦干了泪水，快到村子时，远远的就看到一大四小五个人哆哆嗦嗦地站在大槐树下，我使劲挥着手臂呼喊“娘～我们回来了～”，父亲赶忙把酒壶和花生揣进怀里跳下雪橇，跟着挥手。
终于等到我们回来了，弟弟妹妹们呼啦啦的向我们冲过来，母亲则是在后面边跑边喊：“慢着点跑，别摔着！”我拉着马紧赶着往前走，父亲也到后面推着雪橇，试图减轻马的负担，让马走得快点。
终于碰到一起了，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问着：“怎么样？怎么样？考上了吗？”
当听到我说考上了之后，又叽叽喳喳的跑向母亲，高兴地一遍遍喊着“考上了～哥哥考上了～！”
走到母亲面前，母亲拍了拍我身上的土，说到：“考上就好，考上就好。冻坏了吧，赶紧回家吧。”
然后又走到父亲跟前问道：“喝酒了？”
父亲傻笑着回答：“这不今天高兴嘛。”
“在外面喝多凉，也不怕喝坏了身子，家里给你温着呢，赶紧回家喝热乎的。”
“好嘞！”
我招呼着四个小家伙帮忙推雪橇，母亲扶着有些微醺的父亲，一家人就这么回到了家。
回到家，把雪橇上的东西都卸到了仓库里，又喂完了马，一家人才回到堂屋吃晚饭，回来的有点晚，大家都饿了，父亲却又拿出来两只烧鸡让母亲热热，母亲责怪父亲破费，父亲却说今天是个喜日子，得高兴高兴，都尝尝城里的烧鸡庆祝庆祝。
晚餐是玉米糊糊、窝窝头、白菜炖粉条和腌咸菜，两只烧鸡使晚餐立马变得丰盛了起来。四个小的一人分到了一根鸡腿，啃的满嘴油光；父亲慢慢地喝着母亲给他温好的酒，就着怀里那包还没吃完的花生米，一副美美的享受的样子；我和母亲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这一天的经过，母亲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四个小的听得目瞪口呆的，感觉神奇又向往。母亲告诉四个小的要多像我这个大哥学习，争取将来也能考上中学，尤其是听说录取的前三名都是女孩子时，感到很骄傲，觉得既然别人家的女孩可以，那自己家的闺女肯定也可以，顿时对几个小的充满了期待。也许等我学会了一些武学，再训练弟弟妹妹们，他们也真的有机会去竞争呢。
吃过晚饭，母亲没让我帮忙收拾，而是招呼父亲一起去了厨房，父亲酒喝的并不多，目前还算清醒，就跟着母亲去了，他俩恐怕有不少话要说。四个小的不知道什么叫烦恼，我把炭火盆搬到卧室后，就围着炭火叽叽喳喳的继续问我去县城的见闻，相比于学校里的经过和我取得的成绩，他们更关心县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小孩子觉多，白天玩儿的疯，晚上也就睡的早，见几个小的已经困了，就拾掇拾掇让他们先睡了，但是把老二红梅留了下来。
老二红梅比我小四岁，年初已经满十二岁了，性格比较活泼，很小就跟着我打猎，学的很快，弓箭已经使得有些模样了，射个兔子射个鸟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女孩子力气小，长刀和投枪都使不动，我只能把自己以前用斧子跟独狼搏斗时练出来的技巧改成用短刀教给她。实际上弟弟妹妹们都教了，但是其他几个实在太小了，学不明白，但是两年不到，红梅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了，我感觉红梅的天赋应该不在我之下，如果能好好训练的话，将来应该比我成绩好。要去上学了，家里的孩子就红梅最大了，我也不得不开始给她提要求了，这时候爹娘都不在，我就趁机跟红梅多说了几句。
“二妹，你已经十二岁了，哥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虽然是女孩，但是得知道帮爹娘忙了。以前你还在上学，学业重要，但是现在已经结业了，不用去学堂了，家里的活得知道分担了，地里的活干不动没关系，先把灶台和织补的活接过来，以后哥去上学了，没法帮爹娘干活，娘得去地里帮爹，家里你要是撑不起来，爹娘会累坏的。你哥知道你有修武的天分，不比哥差，但咱农家没那能力送你去武馆，你只能靠自己，哥放假回家时会尽量多教你，但是你得先把弟弟妹妹们照顾好，把爹娘照顾好。考学还是要考文化课的，你可以利用给弟弟妹妹辅导功课的同时复习，方法得自己去想，时间得自己挤出来。后山是很危险的，你现在的功夫还不到火候，爹娘不同意你去时别顶撞，想打猎，等哥有时间了带你去，你要是自己偷偷跑去，万一受伤了，你让爹娘咋办？二妹啊，这些话娘不会跟你说的，娘心疼你，打小你是跟着哥长大的，爹娘忙着家计没时间照顾你，那时候哥也小，帮不了爹娘啥忙，只能把照顾你的活接过来，等你大点了，哥开始帮爹娘干活，你说话还不利索呢就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哥知道十年来你也没享过啥福，但是咱家就这条件，哥这一去上学，家里少了一个主要劳力，你不帮忙分担，家里的日子会更苦的。这么些年了，哥从来没要求你过啥，但是现在不同了，哥说的话希望你能记到心里。啊～”
听我说这一通话时，红梅一直低着头，等我说完，她已是满脸泪水，我能看到她眼中的光变得黯淡了许多。我把红梅搂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在多说什么，只是听她静静地抽泣，我们都明白，今晚过后，她的童年结束了。红梅心里是有些傲气的，但是现实让她不得不变得跟村里的其她孩子一样，变成一个围着灶台和破布头转的村姑。红梅的哭声中带着委屈和不甘，我心里想着，要是我没考上中学，是不是红梅就不用那么劳累了？可现在若要让我放弃升学呢？我也不会甘心啊。当终于把改变命运的机会握在手中时，谁又肯放手呢？二妹，别怪哥哥自私。
红梅在我怀里哭着睡着了，我把她放到炕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本想再擦擦我的刀，但是却把斧子拿了过来，坐回到炭火盆旁，静静地磨起了斧子，得趁着在家时多备点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