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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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在周围转了一圈，临县大约是一个月前就不接收难民了。
他们在外面闹了好几次，可不管死多少人，里面的官差一律不闻不问，死守大门。
宋宁还打听到，之前听来的粥棚被砸一事，也不尽属实。
真相是，那些发放给难民的粥清可见人，压根就看不到几粒米。
不仅如此，粥里面还掺杂了稻壳和砂砾，听这边的人说，居然还吃死过人。
那些死者家属去找施粥的人，可那群官差压根就不认，两番争执之下，官差自己将粥摊子掀翻了。
苏氏看到宋宁回来，迎了上去，“啊宁，刚才村长说，现在进城，一个人要交五两银子，不然就要卖身为奴，这可怎么办啊？”
宋宁拍拍苏氏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慌张。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开了，有几个风骚妖娆的妇人扭着腰，一步一摇走了出来，她吊着眉眼，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便直直朝着宋宁的方向走来。
她脸上噙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们想不想跟我进城。”
“想啊，想啊，娘子是需要丫鬟吗，我家妮儿老实勤快什么都能干，你买我家丫头吧。”
“买我家丫头吧，我家丫头还会女红......”
不少人挤了上去，极力推销着自家姑娘。
妇人听着七嘴八舌的推销，却突然捂着嘴娇笑起来。
“各位婶子，我来可不是买丫鬟的，老实勤快没用，我要的是脸蛋漂亮、盘顺条亮，会伺候男人的丫头。”
众人顿住，一时无言。
那些原本还介绍自家闺女千般好的妇人顿时涨红了脸。
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女人却笑着打圆场，“我这人呢，向来不喜欢强买强卖，愿意跟着我的，来我这领一块干净帕子，把脸仔细擦干净了，要是长得不错，以后就跟着我。”
“我没看上的，也不让你们白来，给你们一人一个杂粮馒头。”
“但是我丑话也说在前头，杂粮馒头也不是白给你们的，只要是过来领了馒头的，我看上的丫头就必须跟我走，要是不愿意走，我身后的弟兄们也不是唬人玩的。”
说着，女人身后跟着两个打手模样的男人便站了出来。
一看就是练家子。
话音刚落，秦婆子就扯着念弟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娘子，你看看我家闺女，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别看现在灰头土脸的，就是吃不饱饭饿的，您给领回去养养，以后绝对是个水灵的大美人。”
女人看都没看秦婆子一眼，直接略过她问念弟，“你愿意跟着我吗？我这里可都是下九流的地方。”
“哎呦，娘子，你不用问这丫头的，你和我谈就行了，我们家这丫头认生，您能不能发发慈悲把她弟弟也给带进去啊.......”
秦婆子一脸的谄媚，扯着念弟的胳膊就往女人怀里推搡。
可女人却不为所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她看向念弟，“姐姐再问你一遍，你愿意跟着我吗？”
念弟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风姿妖娆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她和村子里的那些妇人不一样，她身上很香，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总想让人靠近、沉沦。
“我......我有选择的权利吗？”一直沉默的念弟忽然开口，眼底的绝望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
“你有，只要你拒绝，我就不会在收你。”女人回答道。
秦婆子在一旁跳脚：“你这死丫头，敢拒绝，我扒了你的皮......”
话没说完便被念弟打断。
“跟着你，有饭吃吗？”
像是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棋子，泛起一阵涟漪。
自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女人轻笑，“有，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念弟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挣脱开秦婆子的桎梏，主动的走向女人。
“我愿意，我跟你走。”
她不想在过吃不饱饭还要整日被打骂的日子了。
自从她母亲离世，那个家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无论继母如何刁难她，她父亲总是视而不见。
在柔软的心肠被伤害多了也会变得冷硬。
哪怕是她现在卖身为妓，她那位“好父亲”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女人给了念弟一块帕子，等她擦完脸后，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念弟有些脸红。
秦婆子见事成，急忙跳出来，“娘子，既然谈成了，那我家念弟的卖身钱您直接给我就行。”
女人嗤笑一声：“婶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带你闺女进城，那五两银子可是我出的，一进一出，这不就抵了。”
秦婆子听完直接傻眼，“不是，这死丫头就值五两银子啊......娘子，您看在这丫头生了一副好皮相的份上，施舍我点银子吧。”
“我们一家人还等着钱进城呢。”
女人可不惯着秦婆子，“钱，没有。馒头倒是能给你两个。”
秦婆子拿了馒头又来扯念弟，“我不卖了，你这个赔钱货，赶紧跟我回去。”
她刚转身，就被女人身后的打手拦住。
“婶子，我说过，我苏蕊的馒头不好拿，既然拿了我的东西，我看上的就是我的人，能听明白吗？”
苏蕊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可只有了解她的人才明白。
她越是生气的时候反而会越温柔。
秦婆子看着苏蕊一脸带笑，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主，嬉皮赖脸的就想撒泼。
却不知，这一次是真的碰到了硬茬子。
都不用苏蕊吩咐，两名打手直接一前一后围住了秦婆子。
秦婆子见势头不对，“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声哭嚎：“杀人啦，救命啊，窑姐儿要杀人啦，你想骗我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用两个烂馒头。”
“除非你给我十两银子，不然你就不能把念弟带走！”
“念弟，跟我回去......”
哭嚎声吸引来不少人，却没几个真正关心的，大家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就连村长都冷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虽说窑姐儿确实令人不齿。
可摊上这样的继母，念弟进了城好歹有口饭吃，总比跟着这一家子活活饿死的强。
宋宁也在人群中。
她也想知道念弟最后到底会怎么选择。
念弟咬紧下唇，那双平日里最温顺不过的眸子此刻却满是恨意。
“我不回去”她转身走向苏蕊，“我跟你走。”
秦婆子见念弟居然不听她的，气的跳起来就要拽她的头发，却落了个空。
苏蕊身边的打手直接一脚将秦婆子踹了三尺远。
苏蕊冷冷道：“念弟以后就是我探春楼的姑娘，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也想动她？”
秦婆子这才发现，她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念弟怯怯的看向苏蕊，声音小却异常坚定。
“我......我能换个名字吗？”
苏蕊看着她笑，这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
“你想叫什么？”
“念秋。”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娘就是秋天死的，我要永远记住她。”念秋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父亲，“从今往后，我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