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月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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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容望着月光老人远去的背影自觉凄然,叹道:“月光前辈他医得好好世人之疾,可怜他自家却无人可医。”红颜点头。她看了看经刚才一场搏斗之后的月容,明明被蛇咬伤,却似没事人一样。不觉问道:“方才我见你被蟒蛇缠身,如何轻易得脱?”月容满不在意地道:“蛇不缠绕于我,我便脱身了。”红颜又奇怪地问道:“你被蛇咬伤,难道不疼吗?”“起初略疼一阵,随后便没事了。”月容依旧很自然地回答。
红颜惊异地掀开月容衣服,见月容胸口被毒蛇所咬之伤已近痊愈,伤口周围全无先前中毒之状,。再看月容腿上所受蟒蛇之伤,亦全无大碍。红颜那秀目闪出怀疑而又深信的难喻神情,笑问月容道:“你是如何杀死那两条蛇的?”月容倒被红颜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解,道:“我并没奈何他们,说来也怪,那两条蛇咬我之后,各自折腾一番就不动了。”
“是百毒不侵!”红颜适才的一切思绪都化作一阵惊喜之情,脱口道来。月容疑问道:“怎会是百毒不侵?”红颜满脸欢喜道:“适才我还有些疑虑,这会一下想通了。”月容在一旁细听红颜娓娓道来。
红颜道:“可记得月光老人为你疗伤时曾为你服下一只绿毛蟹,前辈曾言此物有拒百毒之效,通脉会元之功,更有孕真气之益,乃世之珍奇。”月容问道:“听起来益处非常,不过他对我有何好处?”红颜道:“此物之大益还在于汇人之元神精气,开通精脉,习武之人十几年几十年修为莫过于此。筋脉一通,必元气汇聚,斯时修炼起任何内功心法都游刃有余,且功效加倍常人苦练十载的心法,君不到一年便可有大成,若功力深时,进步更为神速。江湖人刻意追求的就是这种境界。今时汝之体犹如参天之木,只待春雷滚动,甘霖豪洒之时,定有层绿遮天蔽日之期。所谓浑金璞玉,加以雕琢,日后必绽放异彩。“
月容听罢欣然一笑。红颜见月容有些不以为然,问道:“你觉有何不妥?”月容道:“我身无半点武艺,岂能驾驭绿毛蟹那奇效之物?”红颜见月容将信将疑,坦然道:“我赌一年之期,从明日清晨起我二人纵剑一试便知,日后风雨朝夕,我自相伴。君且看功效如何?”月容见红颜踌躇满志之态,一副认真仪容,不觉尊意点头,同红颜一道返回楼中休息,次日准备练剑。
晨,清风吹过山谷。
红颜提剑迎风而立,风吹乱她鬓旁一缕青丝。月容亦提剑站在她身旁。
红颜转过身来谓月容道:“昨晚的话你可信真?”月容干脆道:“我信!”红颜微微笑道:“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我都要用心练剑。”月容看得出红颜的眼神里充满了勇气与期待。红颜接着道:“江湖路险,弱肉强食。适风雨者生存,不适风雨者死。”红颜慢慢擎起手中之剑道:“退路已无,以后江湖上再无人助我,能帮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自己手中的剑。”
言罢红颜纵身形迎清风起舞,手中剑劲气十足,萧萧吟啸。月容在一旁站定,看得陶醉。
红颜练完一套剑法之后,亲自教月容演练。初学剑术武艺,月容手生脚笨,身形步法无一处灵活。红颜观此便一招一式,从刺剑击掌,提腿出拳一点一滴的基础招法教起。
不觉红日西沉,栖进山崖之上。
不到一日功夫,月容已累得狼狈不堪。红颜含笑道:“今日先练至此,不知你感觉如何?”月容只觉得浑身每一处关节肌肤都在做痛,只勉强道:“没事。”红颜道:“那就好,你先在此歇着,我去备晚餐。”说完红颜轻快地跑回小楼中生崔煮饭。待红颜走远,月容慢慢丢下手中剑,细看自己持剑的右手已磨出好几个血泡来,月容狠咬了一下嘴唇,险些哭了出来。
一个人默默来到小溪边,白日里不停地挥剑出掌,抬腿下身,月容哪里消停了片刻。这会儿偶有喘息之机,月容一下瘫倒在溪边的草地上,周身上下被抽筋般疼痛。“天呢,真的太难了!”月容暗暗在心中叹道。此刻他周身仿佛已失去了知觉,更不敢善动一下,每动微毫,都会牵连全身的痛楚。从先前的养尊处悠,一下要变成击风战雨之状。月容再一次感到切身的迷茫。
小溪畔月容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幽兰的天幕中几点星星若隐若现。今时他想回到公孙总管和铁门主身边。
月容不晓得自己如何用的晚饭,也不记得红颜和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用罢晚餐,月容便上楼早早地睡了。一身的不适令月容久久不能入睡,几番床头翻侧之时,不觉天已放亮,红颜叫月容下楼用餐。起床时月容的难捱不可言喻,看红颜却神清气爽,满面春风。用餐时月容发觉自己的右手已被包扎起来,月容不解地问道:”几时为我包扎的?“红颜笑道:”看你,想是昨日累糊涂了,晚饭时我为你上药了呢。”月容苦笑道:”真糊涂了。“红颜道:”累了今日先休息一日,待明日继续。”此语正和月容心意。月容点头暗喜。
早餐后,登上阁楼,月容临窗探望。红颜正剑舞春姿,真无限风流。月容不觉一阵面红耳赤,暗叹:”他日读书时一切皆明白领悟,但凡事身体力行时方知纸上得来终觉浅,旁观轻松,做阵难呢。他羞愧当初自然们养尊处悠时他都做了些什么?且不说爹爹那风云剑的独步武林,就连门中弟子习武之时想来亦是以苦为乐,豪情满怀。继而月容想起了那个大魔头颜振,他那一身傲世的武功绝不是简单从书本上得来的。人传颜振在幼儿时夜以继日地刻苦用功,方有今日之才。“人能如此,吾缘何不可?”月容复看了看在青茵上飒爽侠情的红颜,“她女儿之身尚能如此,吾缘何不可?”“原来成大事者不光有过人的胆识与气魄,还需要扛天挪地的决心和毅力。”月容狠狠地攥了两下带伤的右手,咬了两下嘴唇,提起佩剑向楼外走去。与红颜一起练剑。
这会儿月容忘记了一切烦恼和痛楚,在红颜的耐心指点下,他每一招每一式都竭力练习。时至黄昏,亦不怠慢。待红颜备晚餐时,月容才坐在小溪旁稍坐。再看持剑的右手,斑斑血迹透过药纱来。月容咧嘴含笑,笑这一天终于熬过来了。
三日,四日,不觉得月容用毅力拖着自己的躯壳在红颜那多情的陪伴下已过了七日。
倏忽间又过了半月,月容但觉神清气爽,筋骨舒顺,练起剑来身体毫无不适,尚乐此不疲。一种征服的欲望与快感在心中油然而生。此时月容再看自己持剑的右手早已生出茧来,再无握剑时的区区痛楚。以后的日子里月容和红颜击风战雨,拜月参星。同舞日夜,共迎朝夕。如此豪劲习武,几个月后,二人的武艺都进步非常。月容的武功基础也打得十分坚牢。
又一日二人于山间练剑,月容练到佳处,一掌随意向那山上二尺见方的山石击去,那石在月容的一击之下竟一分为二,从山上滚落下来。月容惊喜道:“我这一掌怎会有如此威力?”红颜收剑笑道:“不足为奇,这是月光老人那绿毛蟹的功劳。”月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挥一掌向山石砸去,那石丝毫无损,自己的手臂却被震得发麻。月容问红颜道:“此掌击石为何不开?”红颜道:“你体内的真气尚不能由己掌控,时而顺劲泄出,时而逆力游回。故而有此现象。若日后有上乘心法修炼,方能收发自如,任由挥发。”
月容问道:“今时又当如何?”红颜道:“此刻你的武功基础已老,参演风云剑正是时候。肖伯父的风云剑讲究剑气合一。当年肖前辈四十路风云剑法合着他一身的逆元回天真气纵横四海,败尽天下英雄。而今你习风云剑法,可剑修真气,气助剑威。正是剑气相辅,各增其益。循序渐进的久而久之,自家体内的真气定随风云剑术的提高而日趋完善,到时方可随心应手。”月容欣然点头道:“来日就习风云剑。”
第二天一早月容将珍藏已久的风云剑谱再浴尘风,与红颜一起恭敬奠拜后,便翻开第一页风云剑谱,正式参练此旷世奇学。红颜于此时一边研习自家单蜻荷叶剑,一边辅助月容参摩风云剑术。恍惚间日升月初,朝朝又暮暮。不觉得又见苍山飞雪,幽谷冰释,又是一年春来时候。
暖暖的春晖温情地洒在山谷中,小溪水反射着骄人的日光哗哗地向山谷深处流去。山雀在枝头的嫩芽小叶间来回嬉戏鸣啼。
红颜在楼中向外看了看,好有情致的一目春光。月容已在山谷别处练剑。红颜想起月容练剑初始时的情形,那一日为他包扎后,亲见他仿佛一摊泥似地往楼上爬。她的心真的彷徨不定,他的劳累已让她痛彻心扉,当晚,她亦夜不能寐,不知如何是好。次日却又强颜欢笑,不知这一切月容可发觉了与否?那两日月容难熬,可红颜却是真的度日如年,可这一切却都随着她的无枉真情而消去,终于迎来了今日的明媚春光。哎!一阵回思中红颜想起月容有些衣物尚未清洗,便来在楼上取月容的衣服。不经意间发现月容的枕头下压着一锦包。红颜伸手拾起,摸了摸好像是一信笺而已。红颜打开来观瞧。见其上写着几首诗词。
其一曰:桃花饮雨一笑开,情姿春色润满怀。
留得红尘深深恨,好梦几时复重来。自然门初见
其二曰:敷伤倚背忆当初,悠然一梦对红烛。
何故无言悄离去,剩我只身自踌躇。
其三曰:眉眼点点昨日愁,相逢无端惹伊忧。
碧竹不解人长恨,一任孤芳天下游。竹林再遇
其四曰:落花飞絮赴黄昏,浪卷溪畔云。天涯望尽,何处觅得,结法故人音。
雨未销魂泪销魂,谁解女儿心。一片温馨,揉碎红尘,子规空啼闻。好梦园别后
红颜又看了看那落款处写道:肖月容赠吴美人——红颜。不觉微笑,又将月容的诗词放在锦囊中,依旧放回枕下盖好。然后自拿了月容的衣物至溪边清洗。
黄昏时候,月容于山间练剑归来,红颜早备好晚餐在桌旁等候。月容将剑放在一旁,闻了一闻道:“好香啊!”注目观瞧,原来桌上摆了两盘野山羊肉,香气扑鼻。月容问道:“哪里弄来的?”红颜道:“我去谷中砍柴,见一饿狼扑食此羊,上前搭救时,它咽喉已被咬断。断气身亡。所以我把它捡了回来。月容叹道:“岂不可惜了这无辜的生命。”说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好香的肉啊!”一声惊唤脱口而出。说完月容又摇头道:“真可怜这小山羊成我盘中餐。”月容随即放下手中筷子,却又忍不住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边吃边叹道:“可惜就可惜了吧,这么香的美味谁也禁不住诱惑,下回不吃便是。”说着饱餐起来。
红颜见状不觉失声一笑。道:“且慢些吃,还有好酒呢!”说着从一旁取出杯盏,又取出一小坛酒。月容问道:“哪里来的酒?”红颜道:“月光老人的楼上,不但有草药,还有美酒佳酿呢!”月容问道:“我怎摸不知?”红颜道:“我二人一直以来都忙于练剑,哪有心思寻看此事,我也是近几日才在三楼看见的,说着红颜打开酒坛,各自斟了一杯。月容却道:“我不喝。”红颜问道:“为何不喝?”月容道:“苦——辣难咽,小时候爹爹饮酒时我偷喝了一口,以后再也没喝过。”说着月容脸上还带着难为的表情。
红颜笑道:“能吃苦饮辣者才是大丈夫呢!”月容还是摇头。红颜笑道:“此酒别有一番心意,那日碧竹林中无言悄离去,剩你只身自踌躇是我不对,更何况谁解女儿心一话更是感人至深,我真多谢肖公子牵挂之情啦!”说着举杯邀月容同饮。月容干脆道:“好,就饮此一杯。”说着月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呛得连咳数声。月容坐定见红颜饮一杯安然无恙。红颜窥视月容一眼暗自发笑。月容细思了少许,默默道:“这几句诗上的话我好似在梦中读过。”“不好,你偷看我写给你的情诗!”月容忽又惊道。
红颜笑着斟满一杯道:“这一杯再敬你,算是陪我偷读之罪。”月容饮完方才一杯后,自觉好比一流火线自咽喉入腹,自来不胜杯勺,他岂敢再饮一杯。遂连连推辞。红颜劝说道:“只此一杯而已,再不用你多喝。今时红尘恨消,好梦重来,理应多饮。”月容听罢大声道:“果真偷看我的诗文,你当饮两杯罚罪。”红颜道:“你喝完再罚我。你说罚多少就罚多少?”月容道好,鼓足了勇气,端酒至唇边,微舔了一口,辛辣依旧如初,月容暗想,细品不如痛饮,可少偿些苦辣。于是把酒仰脖一饮而下。又被辣的长吁几声。月容岂止月光老人不但用药神奇,其珍藏的美酒佳酿更是劲力十足,只两杯而已,月容便觉头晕目眩,半明半昧的一头栽在红颜的床上,不做声语。
红颜扶案过来,轻推了月容几下,月容毫无动静。红颜含笑叹道:“不胜酒力。”红颜见月容仰面朝天地大睡,又回忆起那几句诗和儿时之情。其实二人心中早互有爱慕之情,只惜今逢祸难之秋,他两个无心表漏而已。此时红颜用那一双多情目,细看了看月容的脸庞,已不再是先前的白皙稚嫩,一年的风雨他变得成熟了几多,那脸上更有一种风霜雕琢过的痕迹,只是可惜了这位自然们当年的公子哥了。可敬的是他对她的心还是那样纯洁无瑕。念及此红颜不由得将心中幽意化作一缕情思,不由得她将香唇凑至月容的唇边,深吻了一下。
谁知此时月容又忽地站起身来,双眸炯炯,道:“你吻我,该当何罪,这下抓住你,我也亲你!”说着月容向红颜扑来,红颜满心羞涩,被惊得“啊”了一声。正心不在焉之际,正被月容扑倒在床上,月容在红颜脸上慢吻轻啄,情戏起来。红颜稍作挣扎难将月容推开,于是红颜狠中带娇地在月容肩头咬了一口。却听不见月容唤痛之声。倒是一阵鼾声在红颜身旁响起。红颜见月容压在自家身上,头歪在一边,毫不动弹,便道:“别闹了月容!”月容仍不作答,代替的是一阵醉鼾声。红颜知月容真的醉了。便轻轻将月容从身上移开。稍坐在床头捋了捋鬓旁青丝,面飞红霞。既而起身形轻快地收拾桌上碗筷。
晚餐之物收拾已毕,红颜见天色已晚。月容正在自家床上睡得香甜,怎好催他上楼?“既然心有灵犀,两情相悦,又何须拘泥于世俗礼节呢?”想此红颜便弄倩身横卧床上,与月容倚背共枕而眠。
那一夜月容定睡得香甜,那一夜,红颜定芳梦怡然。
晨光无限,把他所有的情热都洒向山谷中。小楼里亦春晖熏人。月容揉了揉眼睛,猛然自床头做起,看窗外日头已高,自叹道:“今日晚了许多时辰练剑。”月容方欲下床之时,忽觉得身边有人,转目视之,见是红颜。慌忙问道:“你为何睡在我的床上?”红颜道:“是你睡在我的床上。”月容有些惊讶,看了看红颜,想起了昨晚之事,月容点头道:“我全想起来了,昨晚我酒醉睡在你的床上,你还亲我了呢,今儿我还会来!”说完话月容战战兢兢凑到红颜身边,没有了昨晚借酒弄情的胆量。红颜早捂住月容的嘴,微垂头含羞一笑,轻声道:“来日方长!”
言罢红颜转目慢慢起身,看了看窗外春色见长,不觉玉颜收色。叹道:“整整一年了。”一句话说的月容顿时没了刚才的情调。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到外面去。”红颜叹道:“此地无忧无脑,但并非我二人久居之所。论我二人今时武艺,虽不比上成,但自保却完全有余,是时候到外面走一走了。”月容道:“可惜我的风云剑只练了十几路,以后的剑术,越发深奥难修。”红颜欣慰地道:“你毫无半点武艺,在一年之内能练成十几路风云剑法,已远胜过旁人。日后江湖上要看它来抵挡风雨。”月容不觉问道:“我们何日启程?”红颜道:“我把一切应用之物都备好了,今日出发,去寻那从前的自然门,你不是很想回到公孙总管和铁门主身边吗?”月容听言满脸欢喜道:“好,我早就想了。”月容忽又默默道:“不知我门中子弟可都安在,公孙总管、铁门主他们可有意外?不会遭颜振毒手吧?”红颜干脆道:“不会的,一夜之间,颜振岂能铲平自然门八千弟子,更何况十六星子与五行使者非颜振可敌也,公孙总管与铁门主又身经百战,大可杀出重围。只不过我们不知今夕他们身在何处而已。”
一番话说得月容眼前一片光明,欣喜地与红颜一起打点一下,准备即刻出发。
临别时二人各自回望那曾伴二人朝夕的小楼,依旧对东风而立。月容叹道:“再见了好朋友,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言罢二人挥长思离小楼而去。有词记曰:
回眸诚谢月华明,一脉春风,无情化娉婷。慢拭寒夜清清泪,唤起佳人笑盈盈。
记得那日苦相逢,别来一梦,弹指做飞蓬。漫道天涯烟雨濛,送君行罢伴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