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能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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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颜娄室率两万精骑出征,回来时算上自己也不到十人,心里苦涩,愧疚无比,甩脱了追兵之后渐渐降下了速度。
副帅完颜宗望驻扎的大营已在不远处,他停下战马,举目眺望,却没了进去的勇气。
愧啊,愁啊,痛啊,恨啊,……
他身后诸人同样如此,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
完颜娄室静立了良久,突然眼皮一跳,看见营门处出来几人,骑着马朝自己行来,居中一人高呼道:“可是娄室将军?”
完颜娄室听见那声音,再仔细一打量,竟是副元帅宗望!
看那架势,似是来迎接自己的,当下更觉惭愧,翻身滚下马来,往雪地里那么一跪,颤巍巍地回道:“正是罪将娄室~”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身后诸人也都垂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这是肿么了?完颜宗望吓了一跳,赶紧打马疾奔了十余丈,来到完颜娄室身前,跳下马,弯下腰,伸出双手去扶他:“将军请起,何以至此?”
完颜娄室却不肯起来,执拗地低头乞罪:“罪将率两万精骑出征,却吃了败仗,把他们的命都给丢了,罪无可赦!请副帅降罪!”
完颜宗望的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寒风刺骨。虽然已经接到了娄室战败的消息,却没料到败的这么狠,这简直……
娄室这一战,直接损失两万三千精锐(黄河北岸三千守军尽殁),可谓大大地伤了元气和士气。
与之相反,宋军此次大胜,对于其军民的士气是极大的鼓舞,各处将士必然争相归附,大元帅府兵力更盛。
宋军必定已在黄河两岸驻扎,勤王之路已通,而且总兵力已超十万,战兵怕是也有七万之多。而己方只有六万余人,自己与宗翰一南一北各自才领三万兵。
真正让完颜宗望心寒的是,即便娄室兵败的细节尚未知晓,但,宋军能把他打成这样,战力怕是极为惊人。兵力再超过己方,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再过几日就是计划废去宋帝之位的日子,却因为娄室兵败的消息而不得不丢到一边去了。
如今看来,岂止是要改变计划的事?
宋军屯于黄河两岸,断了金军的退路,且随时可以进攻他的北大营,届时,自己的三万兵马能否挡得住?
此消彼涨之下,形势已经变得对己方极为不利!
完颜宗望叹了口气说道:“娄室将军,如今不是降罪于你的问题,兵既已失,再失一将,自断一臂与敌交战又有何意?你若执意求罪,也可,许你带罪立功,将功赎罪,如何?”
“罪将娄室谢副帅不杀之恩,”完颜娄室得了宗望副帅的许诺,便顺势站了起来,拱手道:“娄室必当殚心竭虑,为国效死!”
“此事已报宗翰副帅知晓,你先随我回营歇息片刻,等他到了再议后事。”
完颜娄室的确是心力憔悴到了极点,闻言便不再作声,默默地跟在完颜宗望身后回营。
莫离正悄悄凑到完颜娄室身边,小声提议道:“将军,宋军连夜追击,此时必定已经人困马乏,不如找副帅要些兵马,趁其虚弱之时冲营,定能大破其兵。”
完颜娄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你当宋人如你一般愚蠢,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想说:宋军中有高人,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漏洞钻。但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吃了败仗本来心里就郁闷的不要不要的,还要亲自口头承认技不如人?
莫离正却是被他一句话说的心中有些不快,我不是作为下属好心建议一下吗?若是可行,不是就能消除兵败的影响了?不领情也倒罢了,反说我愚蠢!
我才丢了三千人,你丢了两万呢!
他的心里,对完颜娄室的尊敬悄然间去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隔阂。
军营门口,悬挂着一颗人头,看那模样,却不似宋人,反倒象是金人。
完颜娄室疑惑地问道:“此人是谁?”
完颜宗望瞟了一眼,风轻云淡地回道:“黄河南岸守将欢脱品,不思守桥,反而率兵脱逃,故枭其首,以儆效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完颜娄室闻言一滞,顿时无语,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因此,心里不禁想起了莫离正刚刚提过的建议,似乎,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啊!
他宋军再有高人,也不能让将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吧?想到了又如何?自己这边的可都是生龙活虎的生力军啊!打一帮疲惫不堪的宋兵有问题吗?
打垮宋军,才是找回面子的最佳方式!
一念及此,他便叫住完颜宗望:“副帅,宋军连夜追击,不曾歇息,此时必定人困马乏,若副帅能拨给罪将两万,不,一万精兵,罪将趁其虚弱之时冲营,定能大败宋兵!”
嘁,刚说过我愚蠢,自己又向副帅请命,真是不要脸啊,不,连鼻子都不要了,莫离正腹诽道。
完颜宗望也是长年带兵之人,听了完颜娄室的建议,觉得还真有可行性,娄室本来就擅长以少打多以弱胜强,更何况金军对阵宋军本来就有心理优势。
于是便点头说道:“行,那就一万,不能再多了,开封府这时可不能出乱子,内城还有两、三万宋兵呢。”
完颜娄室大喜,连忙领命。
此时,天色将晚,开封城南的金兵南大营内,宋钦宗拉着毛毡,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一副颇为无助的样子,象极了充满恐惧的孩子。
他是真的怕了,前一天中午,他便从看守他的金兵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两名看守闲聊时说到快要回家了,说是过几天废掉宋帝,就可以班师回朝。
“那,宋帝会被杀掉吧?”
“听说要带回国都去,还有皇宫里的那些嫔妃们,都带走,那一个个长得,都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啊!”
“废话!皇帝的女人,当然姿色出众了,歪瓜裂枣的,那也进不了皇宫啊!”
再后面,就是些淫词烂调了,粗鄙下流,不堪入耳。
废掉帝位,还带回金人国都?
浓浓的恐惧潮水一般涌上了钦宗的心头,原本就饥寒交迫的身子颤栗更甚。
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女人给女人,朕什么都满足他们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折磨朕啊?
头也磕了,臣子之礼也行了,他们为何就不肯放过朕呢?
不行,绝对不能去金国!
肃王一去便不见回来,自己去了又岂能有好日子过?
兴许就像这样被囚禁起来吧,一直到死……
那还活个什么劲哟,他鼻子一酸,新鲜的泪水又汹涌而出,热乎乎的,沿着陈泪的脚步从下巴滚落,又顺着锦袍滑落到床面。
唉,这孩子,几天的时间就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完了。
对面的窗户上,几个破洞处残余的纸角在寒风中发出“哗啦”的轻响,似是在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竟懦弱、落魄至此!
他状若疯狂地爬下地,双手抓住门边用力地摇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宗翰元帅!我要见宗望元帅!”
门外的铁链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和着门框的咣咣声,不绝于耳。
看守烦躁地朝门上跺了一脚,隔着门恶狠狠地骂道:“贱人!找死吗?惹恼了老子,一刀砍了你!”
大门朝里一震,撞在了钦宗的头上,再加上看守凶神恶煞般的吼叫,钦宗心头一寒,立马闭了嘴。万一,真惹恼了这个金人,他真的一刀砍了自己呢?
恰在此时,一个纸团穿过窗户上的破洞,射到了对面的墙上,掉在床上。
已经转回身的钦宗瞧的清楚,连忙爬上床去,捡起纸团,裹紧毛毡,装作害怕的样子(本来就害怕),偷偷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康王大败金兵,已渡河。
他的眼前顿时一亮,随即又把纸条当成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捧在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没人看到,没人看到!
然后,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没错,还是这几个字:康王大败金兵,已渡河。
九弟来了!九弟来了!
他来救驾了!
他强忍住要大哭一场的冲动,把纸条贴身藏好,脸上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
哼!等九弟救了朕出去,让他跟金人好好谈谈,不能金人说多少就是多少,得还价!
最多,最多只能给他们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