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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边缘城风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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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年轻的手掌抓着啤酒瓶的瓶颈搁在安的面前,随后身影在对面落座。

“老头子,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不像你。”

这是这片社区有名的夜市,每个周日的夜晚都要热闹到凌晨,现在不过八九点,正是喧闹的时候,年轻人的声音不太响,刚好能让安听见。

摘下了警帽、脱下制服以后的安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中年男人,他笑了一声

“老头子?你爹我今年才54,当打之年!”

“也不知道是谁在家里屯了两箱生发液,啧啧啧。”年轻人完全不吃这一套,径直揭穿道

“嘿?臭小子!”安笑骂一声“拆我的台,生怕我不知道、你是想谋权篡位吗?”

露天摊位的店主走了过来,给两人上了两份小菜,安摆手说了声谢谢

年轻人咕嘟地灌了一口,爽快的哈了一声、擦了擦嘴角

“我老师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掺和你那个烂摊子?”

“倒是你,老头子,五十多了就不要总是还想着冲在第一线,要服老啊。”

安掏出杯子

“警察这行当吃经验,也要积累和学习,四五十岁才刚刚可以称得上一个‘老警察’,再干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他把着杯子、指了指额头

“我身体素质确实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但是侦破案子可不是靠腿,重要的是方向,而寻找方向靠的可是脑子。”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哪一行不用学习一样。”

“呵呵。”安平和的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年轻人的意思“不过我最近确实有退居二线的计划..”

停顿片刻,把酒满上

“...等我把手上的案子结了。”

“那个失踪案?”

“那不错。”年轻人也开心地笑起来“那等你退下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安眼睛一亮,

“男的女的?”

年轻人唾了一口

“废话!你儿子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对男的有兴趣!”

接着咧嘴,前倾了一下身体,安也非常配合的凑近

“偷偷告诉你,她也是个老师哦!”

“多久了?”

“入职的时候我就盯上了!”

安露出和年龄不符的挪瑜笑容

“哦~近水楼台~”

“先得月!”

年轻人接话,接着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夜市依旧喧嚣,两人对各自的声音却丝毫不受遮蔽

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酡红,倒是双目都神采奕奕。

年轻人晃了晃酒瓶,似醉非醉:

“说真的,老头子...”

“嗯?”

“我在听。”

“...以前我常觉得,比起我,这座城市更像你的孩子。”

安眉毛一挑,酒杯往桌上一杵、气势十足:

“臭小子,这就是你大半夜砸同学窗户、马桶里面放鞭炮、在同学书本里面夹新鲜昆虫美其名曰做标本的理由?”

“让我省事的事儿,你可是一件都不干,不让我省心的一件都没少干, 做他们的老父亲,可比做你爹轻松的多!”

“额?你还记...”

“废话!”安震声如雷“你9岁那年还把内裤...”

年轻人顿时急了,噌地一下站起捂住了微醺后有点把不住门的安的嘴

“诶诶!您给留点面子!公众场合!”

——

安出生于边缘城,进修于米德加尔,与拉斯特与蒂法儿时的几个伙伴不同,他从最初就带着不同的视角进入的那座城市,而且三十年前的米德加尔下层各个区域具备领导力的核心都还没有出现,即使有神罗治安维持部门的主持还有表面的秩序,但他还是在初见时就看到了那实际上强权镇压下背后仍然存在、且几乎无法用正常手段根治的混乱和无良。

于是最终选择在二十岁最好的年纪,回到家乡、为建设“更好的边缘城”出一份力。

他不能让在“朱农城”的“遗址”上才建立不久的边缘城,也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生活不美好,那就赶紧动起来。”

他自认不是一个强大的、有影响力的人,但是在作为“维护者”的时候,他始终相信自己所站的那一边,是“公正”的一边,“正义”的一边,更是“法律”的一边。

正是这种近乎于信仰的精神支柱,让他三十年来在“秩序维持者”的位置兢兢业业,从一级负责巡逻的警卫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一只脚踏入边缘城政坛的地步,还保持着初心。

但是他也不可能只有初心而已。

边缘城的权力核心可以分为三大:负责民生、建设,由民众票选出来、代表民众意愿的政府;负责制定和完善法律,审判和裁定边界的审判机关,也是司法部门“法院”;负责执法的暴力机关“警视厅”,下属分支机构“警署”,每个分支都基本独立、没有明面上的利益纠纷,互相之间存在制衡制约,所以这艘小船没有船长,只有“舵手”、“大副”,以及无数各司其职的“船员”,三个核心之间互相监督,民众也会施行监督的权利,于此虽然小问题不断,但是该制度还是非常稳定地持续了三十年,让边缘城“越来越好”。

不过对于个体,能一路走到执法机关“警视厅”最高层的地步,“初心”往往是不够的,

这说到底是人类组成的组织,盘根错节的“社会”是必然会出现的内部结构,为了保证自己的“纯粹性”,长达三十年的时光里他不近女色,不好金钱、强身健体防止突来横疾、只收养了一个孤儿作为养子,住处朴素干净,除了该拿的工资一分不取,养子他只在12岁之前给予了引导、帮助他树立了正确的三观之后便放手不管,如今也正常的完成了学业,成为了一个非公务系统的普通人,搬出了家、自食其力,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成为了教育系统中的一员,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的“事业狂”,也不是“完美”的人,13岁起就爱上小酒的他也一度出现过酗酒的情况,最终靠着强大的自控力和养子的陪伴、责任感的感召才到了今天。

每周的周末公休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那时候他都会和养子见上一面,小酌一杯叙叙旧,那就是他作为“安”时,最开心的时候了。

——

当堤坝打开了一条裂缝,决堤便如期而至,怀疑一旦产生,安脑海中许许多多的信息便化为了一条洪流,冲垮了最先为自己安置的防线。

摘下制服帽子后,露出的是一头稀疏泛白的发丝

“不会吧....不会吧...”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看起来些许魔怔。

全因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很早之前内部就提出过的假设:

“失踪,如果那些受害人都是被掳走了,他们之间又没有共同点,或者说他们的共同点只有那些人都是‘人’,作为‘人’本身有利用价值,幕后主使者可以将之利用为‘资源’。”

“这种现象在当今生产力大幅提升、奴隶制废除的社会里确实很难出现,但是不代表不可能。”

“而既然是‘资源’,就代表其中每一个‘人’都并非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无论是有丈夫的母女,还是垂钓的渔夫、工厂工作的工人...”

“自然也不会非要‘特定的某个人’。”

再从结果来看,武人拥有强行带走警方监视对象的实力,能够通过各方动静找到矛盾核心的情报搜集能力,也在“失踪案”情势有些失控的前提下选择出手,再加上警员们虽然都有些外伤,却都只是皮肉之苦,属于休养几天就没事了的那种结果,说明对方不是在赶时间就是在手下留情,而他多年警察的直觉告诉他真相估计更偏向于两者都有...

“那么,这个武人如果和沃特相识、亦或者是发挥‘五台’特产的‘侠义之心’才动手的话,就说明他不是敌人。”

“如果那个武人并不是敌人,那他为什么不和警方合作呢?”

难道,是因为他不信任边缘城的警方吗?

想到这里,安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已经有些抬头纹的额头,这一刻纹路更像是用刀刻入的一样。

“外来者、亦或者是本地人?”

“警方限制了消息的传播,外来者获得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并受到太强影响选择出手的可能不高,但是如果是本地人,有着这样的能力,还不信任警方的话...说明什么呢?”

总结出来就一句话:

“为什么,他会觉得边缘城的警方不值得信任?”

他可是为了这两个字,奋斗了一辈子啊。

“... ...”

突然闯进来的警员打断了他糟糕的想法,

“...你最好带来的是好消息。”

“抱歉长官,是c5200区传来的报告,出现了第五例死者,目前尸体已经安置在了停尸间等待尸检。”

来者是监控中心的人,他先是立正敬礼,才用略带急促的语速报告道。

监控中心负责全市警情的收发和警员的调动,而一般来说,他们对即时情报的调度都是直接发给处理人,只在系统中留一份备份文件随时可以由上级调用、结案后还可以公布一部分可以公布的内容给民众审查,只是安知道,他对最近的几件重案都有设置优先级,所以监控中心的下属才会直接来向自己报告。

听到又是新的问题,安揉了揉眼角,现在是行动当日,也是沃特被掳走后的当夜,他已经24小时没有睡眠,即使是天天锻炼的他也感觉到了许多疲劳正在让大脑变得混沌。

更何况这毫无疑问是个坏消息。

“现场的法医怎么说?”

“...”警员犹豫了一下。

安表现出不耐烦:

“有问题直说,我说过多少次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不会把错误单纯的归结到任何一个个人身上。”

“能力不足可以提升,一起下的决定,我们一起承担后果。”

“...对不起长官、我只是不知道法医的话有没有说的必要。”

“他说了什么?”

于是警员露出一个和语气十分合拍的表情,几乎是绘声绘色地复述道:

“...又来了一个,那个泼妇肯定要找理由削减我们的经费了。”

接着换了一个沉稳的语气:

“也不算找理由吧,只是我们还不够专业而已。”

显然是两个人的对话。

“...”安莫名感觉到一丝无语。

挥挥手,“算了,你回去吧,安排对应辖区的负责人跟进,有结果最好,没结果记得安抚好家属的情绪。”

“遵命。”年轻的小警员回身离开了。

边缘城是一座十几万人的城市,每年发生的罪案可以有上千起,但是其中大多数都只是“盗窃”、“敲诈”、“诈骗”之类的,求财而不伤人的罪名,只有不到10%才是“抢劫”、“杀人”、“qJ”等暴力案件,而一旦达到“致人重伤残疾”级别,基本上就是“终身监禁”和“枪决”、“电刑”,甚至有“毒气室”的结局,出于法律对被害人家属的怜悯,被害人家属愿意接受赔偿而宽恕罪行的话就可以减刑,对此有一整套制度设置了减刑的上限以及什么情况不能减刑等等,当然这算是题外话,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得益于朱农共和国百年的历史,加上不断求精完善的制度和教育,城市的治安状况始终处于官方的控制范围内——这一年以来超出掌控的奇怪情况就显得十分扎眼。

仿佛什么事情在自己所未知的地方发生了糟糕的变化,边缘城的许多事情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其中也包括这个“无因的猝死”。

这是本月的第五起,最初是一个生活在废弃下水管道之中的流浪者,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乞丐”,不过安其实不太喜欢称呼这些人为“乞丐”,他觉得人的落魄都是一时的,有时候转折只需要一个契机,不过显然,这个流浪者的转折怕是再也不会到来了。

半个月前,他的尸体被发现在了离他的“家”大概几十米的位置,衣服残破不堪但是没有可见严重外伤,虽然身体虚弱却没有外显饥饿致死的征兆(肌肉自噬)、病理检测和毒理检测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或者足以致死的因素,而最关键的是,他才30岁。

唯一有异常的,就是法医发现了尸体的内脏基本上都出现了衰竭的迹象,当时卫生部门的人还好一阵紧张,生怕是什么无法抵抗的病毒,但是这之后接触过尸体的人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和流浪者生活轨迹风马牛不相及的其余几个城区陆续发现了新的“病例”,什么在“边缘城中央水库”持证钓鱼的钓鱼佬、在洗衣店工作的员工、自来水厂的检修员,还有一个是学校中授课的教师...致死率不高再加上检测无果,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卫生部门就暂时以“一种罕见的基因疾病”作为结论提交给了他们。

基因嘛,只要和基因搭上边的论题即使在神罗医学院,也是属于最前沿的研究,神秘得很,如果有问题解决不了,那一定是这种空白区域的问题,推给它准没错。

安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真相当然重要,但这只针对那些想要追寻真相的人,很多人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可以让心灵平静下来的慰藉,这点经历得越多,安认识的越深刻,只有那些愣头青才会为了真相不顾一切,而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显然比起“死亡原因不明的尸体”但是毫无疑问已经有了结果,甚至和警察职责关系不大、应该由别的部门去操心的有些事情,“下落不明”的“大面积失踪”,没有一个结果、无法结案的事情才是大问题。

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

会议结束后的一个小时,安站起身,在小警员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了会议室。

正如他所说:“如果生活不够美好,那行动就趁现在。”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穿过憧憧人影的时候,数道幽异的视线突地抬升,一直黏着他的背影隐蔽地移动,直到被大门所阻。

当然,他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走到警视厅门口的安被月色所捕,扶着帽檐他感受到一丝凉意,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亮

屏幕上荧光闪烁,他出神般喃喃道:

“今天就又是周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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