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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针路的海滩 两人一狗下海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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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到了前军帐还不老实,苏苏任由他们咒骂。等他们反反复复骂了三遍,苏苏这才转头问:“都记清楚了?”

一旁执笔记录者答:“已记录。正统十一年十月廿八日,宣化军驻勃固大营,五人拦道辱民,又以谣言诡语蛊惑军士,按律擒而立斩,以复军心。”

“甚好!谣言诡语,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苏苏喝道:“拉出去斩了!首级挂到营门口。”

“遵令!”立时有前排军卒齐声呼应,将长兵器碰响,交给身后之人,抬步上前。步履沉重,却不急不缓。

五人闻听,立时哀嚎,四人纷纷跪地求饶:“军爷,饶命!”只一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却不曾求饶。

求饶四人中,一人吓尿,一人双膝跪地爬至案前,手指为首之人道:“都是他的主意!军爷,饶命,我不过是受他蒙骗,收了他一斗米来呐喊助威的,我不知这是死罪啊!”

“哦?你真不是同伙?”苏苏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止住军卒。

“我真不是同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见有生的希望,急忙道。

“抬起头来!你们呢?”苏苏又朝求饶的其他两人看去。

“我也是被他骗来的。我是他表弟,却只给了我三升米。”一人愤愤不平,也指证为首之人。

“我……他……他说只要我跟来,就可以让我进译馆。”吓尿之人道。

“嗯,既然不是首恶,也不是同伙,死罪可免。”苏苏目光转向未曾下跪求饶之人,问:“你呢?”

“我……凭什么只找你们汉人借种?我们缅人也有好多男人在。”未求饶之人倔强道。

“哦,你是缅人?你们男人还在,是不是因为你们没有帮孟人打架、守园?”苏苏问。

“你们汉人不也没有帮?”那缅人兀自不服。

“我们汉人当所有友善的外族是同胞。”苏苏道:“但我用不着跟你说这些。把他们一个个拉下去,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就都可以活命。但是,凡有一人说谎,你们五个全都得死。”

不到半个时辰,事情就搞清楚了。为首之人名叫巴盛温,是译馆的通事(翻译官),自小在寺院里打杂,学会了汉语。

(注:郑和因通晓阿拉伯语,也曾任通事即翻译官一职。)

他一心想往上爬,这次明军到来,让他看到了机会,毕竟,整个大古剌,约一半的人会说汉语,用汉人的历法,可会书写汉字的,可能不到三百人。

没想到的是,命运并没有眷顾他。好几天过去了,大古剌宣慰司竟然只委任两个低阶官员。就在他感觉自己怀才不遇时,原来的寺院找到他,主动借给他三石米。

他明白天底下没有白拿的好处,就问需要他做什么。

寺院来人说:“世人行淫,是一人自污,其罪小;教人淫,则其罪大。佛以善法度人,不以恶法缚人。教万人堕淫欲,则万人被恶法缚,不能自解。若无外力灌顶,纵使佛法无边,佛亦难渡。”

巴盛温懂了,宣慰司委任的两位低阶官员,其中一位便是从九品的僧纲司都纲。

都纲一上任,就传达了巡抚之令:限僧三年一度给牒。各宣司寺观但存宽大者三所,并居。各司僧道不得过九十人。民年非四十以上、女年非五十以上者,不得出家。各司僧道赴阿瓦考试给牒,不通经典者黜之。

除了三个宣抚司和孟养宣慰司及木邦宣慰司外,其余云南诸司皆极崇佛法,各地佛寺众多。巡抚大人之令,等于是要清理僧道,寺僧自然是极不乐意。

但都纲说,巡抚大人已经很是仁慈了,照洪武年间的做法,各府限存寺观一所,僧道仅四十人。你们要是不服,那就只能参照前例,你们看着办吧。

这事巴盛温知道,所以他很快明白了寺院的意思,是要他带头反对妇人借种。

此举正合他意,他正想借机闹出点动静,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让宣慰司明白,他巴盛温也是代表一方势力的人。

至于寺院那么做的背后有什么目的,他不管,反正与他无关。

不过,他还是装出为难的样子:“明军与宣慰司教唆万人行淫,此举的确有伤风化,我正欲向万民狮吼讲法,奈何势单力薄,恐难成大事。”

寺院来人听他这么说,知他领会了佛门要义,慨然道:“你既有心弘扬佛法,我佛已经收到你供奉的白米两石。过几日,敝寺愿另出三石白米救济一心向佛之人,劳烦你代为布施。”

那意思是,这三石白米,算是你已经还过了。事成之后,还有三石白米送你。

就这样,巴盛温用一斗三升米和几句花言巧语,笼络了四人为他助阵。

“佥事大人,五人已经招供,如何处置?”一个百户问。

苏苏手指敲击桌案,沉思片刻后,道:“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午后,巴盛温等五人被揍了一顿,扔到了寺院门口。苏苏交代的揍人很有技巧,要看不出任何外伤,当天能走路,但第二天得躺三五天才能下床。

五人从寺院各自回家,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有的百姓直接拿烂菜叶和臭鸡蛋扔到几人身上,甚至有人拿竹水枪装黑狗血喷了他一身。

巴盛温仔细一听,才知百姓骂的正是他。

“打死你这个地狱的魔鬼,看你还敢不敢连我家羊都不放过?”有人骂。

“听说他每天晚上跟四只羊交,他真的是地狱魔鬼吗?”有人不相信。

“他不但是魔鬼,还是魔鬼的使者,不然他家哪来的那么多白米?那么多白米从他家一路飘出来,然后钻到土里不见了。不是魔鬼,你能办到?”有人嚷道。

“就是说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只有地狱的使者才不想让我们的族人转世为人。”有人附和。

“他是魔鬼,那你为何不怕?”又有人问。

“你刚刚去哪了,没看到吗?大明来了神仙,刚把他收拾了,这魔鬼如今已经是没牙的毒蛇,拔了尾刺的毒蜂。”有人道。

“地狱魔鬼在我们身边躲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那些高僧出来降魔?”

“听说,佛祖那边有人被魔鬼买通了,只镀金金身不渡人。不然你以为呢?”有人说得高深莫测。

自己怎么就成了魔鬼,还是地狱使者,还一晚干翻四只羊?白米从家里飘出来,又是怎么回事?

我有媳妇在,好好的媳妇不干我干羊?巴盛温气得直打哆嗦,想要辩解,却根本没有力气,他现在只想回家躺下好好睡一觉。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和一身的臭水烂菜叶回到家,却找不见自家媳妇和孩子,只好勉强擦洗后爬上床,美美睡了一觉。

这一切,当然是苏苏令礼乐卫做下的。礼乐卫的好多人留在了前面的缅甸司和八百大甸司等几个司,剩下的五六十人是前天才赶到勃固的。

礼乐卫有变魔术的,有唱戏的,有说书的,还有盗门中人,这些人对于散布各种消息已经是熟门熟路。

唱戏的扮作神仙与巴盛温和其他魔鬼大战。偷儿与变戏法的联手,将寺院送给巴盛温的白米偷了出来,再变戏法让一碗接一碗的白米从巴盛温家飘到街上,最后钻到地里。

巴盛温的媳妇孩子,则又气又怕,只得躲回娘家。

巴盛温有口说不出,已经没人相信他,都认为他是地域来的魔鬼,为的就是不让孟族人转世到那些去了宣化军营地的妇人胎里。

勃固发生的这一切,申式南和信绍步还不知晓。

两人十月二十六日出发,渡过萨尔温江,又沿着海岸找了哈喇安得蛮的家,可惜他家现在已经是信绍步派来的人住着。

在底马撒宣慰司治所土瓦住了两晚,两人又匆匆赶到底马撒宣慰司最南端的针路(今缅甸丹老)。

针路的海滩,比申式南小时候在温州府外公家玩的海滩美,这里的沙子柔软、细腻、干净。侍卫们远远散开,两人一狗下海游水,玩得很尽兴。

信绍步拖着申式南在这里玩了两天,这才返回勃固。

除了去时少数村镇会停下来看看,与百姓聊聊天之外,申式南基本都是策马急奔,快的时候一天跑一百里。这边的驿站还没建起来,从当地官绅那里换来的好马不多。

令他没想到的是,信绍步不仅马术精湛,体力也很强悍,一路疾驰,竟是半点不落后于他。即便如此,这一路来回三千六百里,等回到勃固已是腊月初五的暮晚时分。

“这是什么?”一回到宣化军大营,就看到吃过晚饭的军卒,趁着夕阳还在,一个个没精打采地躺着晒太阳,不禁怒问。

“药渣!”信绍步道。

“什么药渣?”申式南奇怪。

“我孟族缺人这个病,不是找你开了药方吗?”信绍步道:“草药熬过汤水后,不就只剩药渣了吗?”

申式南气笑了:“那是我辛辛苦苦操练出来的精兵强将!你个败家娘们,我的宣化军就这样被你毁了。你给等着,回头再收拾你。”

“苏苏,你给我滚出来,老子要杀了你!”申式南怒吼:“传,全军列阵!”

“你别怪他。是我的主意,你要杀要剐冲我来!”信绍步劝道。

“你故意先不回公馆,非要跟我来大营,敢情是这个意思哈?”申式南转头看向信绍步:“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奴家知道错啦!你提的要求,我都答应,这总行了吧?”信绍步道。

“真的?那你明天就给我把大古剌宣慰司改叫古剌府!”申式南道。

“也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那么着急!”信绍步道:“你别生气啦!明天再议,好不好?我要先回家养胎了。”

申式南听得嘴角一抽,火气顿时被压下:“这才多久,你怎么知道有了?”

“我自己的事,我还不知道啊?”信绍步白了他一眼,带着手下走了。

打不得,骂不得,申式南冲旗牌官喝问:“苏佥事怎么还没来到?”

“回大人,勃固城外东北方向有僧众叛乱,苏佥事率兵四百前往弹压。”旗牌官答道。

“僧众叛乱?”申式南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营门走进一人,看到申式南后,欣喜若狂,喊道:“大人……”

“大人,伐多罗有两支兵马约八百人向城外东北运动,其中一支领兵者是安南人。”来人走近申式南后,附耳对申式南道。

申式南知道,伐多罗是频耶伐流的四叔。

“安南人?”申式南喃喃自语,安南离此地甚是遥远,中间又隔着一个老挝司,这里怎么会有安南人?

但罗依的话,不得不信。没错,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罗依。她有特制腰牌,可随意进出宣化军大营。

“传:留三百人守营,其余宣化军向城东北进发。”申式南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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