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全家老小一个字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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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省左手单手张开,掌心向内,半围住额头,拇指和中指轻揉两边太阳穴,双眼微闭,不耐烦道:“再瞎吵吵,就滚回家抱孩子去。”
卡巴和袁可两人果然不敢再吵。半晌之后,卡巴张口道:“宣化军鬼迷日眼尼,整得干爹交给我的一万大军军心动摇,要不,把他们诱骗到山林里,统统给咔咔掉?”
马哈省依旧没睁眼:“你什么猪脑子?你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想跟思任法一样成丧家之犬?天家宁可不打北元,也要铲除思任法,他能容忍你弄死他两千多人?”
袁可眼珠一转,道:“到时候就说是他们自己非要进山剿匪,结果被几股山贼联盟,把他们杀了个精光不就行了。”
一听这话,马哈省停止了揉按太阳穴,双眼微睁,似乎是在思考。卡巴也不自觉地摸起了下巴。
三人沉默中,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巡抚大人使者携紧急公函求见。”
来人是宣化军传令兵总旗,行过礼后,他取出公函道:“宣慰使大人,宣化军拟明日一早进山试兵演习,为免误判,特此函告大人。”
马哈省从自己贴身侍卫手里接过公函,却没有打开,而是问道:“哦,试兵演习?不知贵军打算进那边的山?”
没打开公函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不认识汉字。宣慰司平时的公文流转都是朝廷流官在处理。
传令兵总旗道:“回大人,演习之地为伊洛瓦底江东岸,阿瓦西北八十里的山林。公函里有写明。”
马哈省脸色微变,挥手让侍卫和传令兵都退下。
他看了看自己的这两位亲信,问:“申巡抚一来就拿出千户王政的信函,要我交出思任法一伙。为何这半个多月来,他提也不提一句?”
卡巴和袁可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思索状,道:“莫非,申巡抚与王政不是一伙的?要不就是申巡抚此来另有目的。”
马哈省这次没骂他们,而是问道:“那你说说,他有什么目的?”
袁可插嘴道:“搞钱呗。除了搞钱,还能有什么目的?听说申大人带来的几个商队,都是他家亲戚。”
卡巴突然点头道:“他狗囸的会不会是想定居阿瓦,想跟干爹平分天下?”
马哈省仿佛突然被摸了尾巴的狗狗,瞬间抬起原本垂下的头,眼中精光闪现,静静看着卡巴不说话。
卡巴咽了口唾沫,道:“听说他家人都带来了,表妹、堂妹什么的都来了,他身边好几个小婆娘,脸嫩得能掐出水来,屁股蛋能把玩一晚上。他还带了那么多百姓,谁当官赴任还带百姓的?曹斐、刘枢来的时候,除了四个狗腿子啥也没带。关键是他还有兵。”
袁可道:“那些兵不是他的。朝廷公文不是说了,是给同知、副使的侍卫。”
卡巴白了他一眼:“侍卫?同知、副使比尚书还大吗?尚书的侍卫都没那么多人。”
袁可不服道:“这不是因为各个宣慰司土贼多么,多给几个人,免得跟刘枢、曹斐一样,不明不白就让贼人给杀了。”
申式南带来的消息是,缅甸司原同知、副使刘枢和曹斐被土贼击杀。
眼见二人又要抬杠争吵,马哈省再次敲敲桌子。但二人的无心之言,却让马哈省不得不提防起来,缓缓发问:“城里不少百姓去城外明庄做买卖 ,此事属实?”
他口中说的明庄,是申式南正带着宣化军和一众临安府来的百姓建房盖屋的地方。由于新建的村庄里基本都是明人,当地百姓索性就把那地方叫做明庄。
什么申式南要与马哈省平分缅甸司天下之类的话,不过他二人话赶话那么随口一说。二人一听马哈省那样问,知道马哈省果然往心里去了。
二人只好附和起来,齐齐点头。袁可道:“千真万确。要不然,申巡抚为何放着好好的城里大房子不住,非要搬到城外,还建了个明庄?听说明庄每天晚上都有人六人轮流守夜,防止那些汉人财物被偷。”
马哈省沉思片刻,问:“汉人?袁可,你是掸人头领,你们掸人说起来也有一半是汉人后代呢。前朝蒙元时,你们的祖先在勐勉(今腾冲)、勐卯(今瑞丽)这些地方,就跟昆明县来的汉人、蒙古人杂居通婚。”
袁可愣了一会儿,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掸人还跟缅人、克钦人、若开人通婚过日子呢,几百年前,我们掸人还囸过大理国人呢。不管克钦人、缅人,还是老欧他们克伦人,这哈你才是我们的头领。老欧你说是吧?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克伦人祖先是黄河一带的羌族人。”
袁可看起来跟猛张飞一样,四肢发达,可人家心细着呢。
欧离卡巴挤出一丝笑容,道:“克伦人跟缅人同宗同源,真要这么论,我们克伦人跟缅人一样,可能身上都流着汉人的血。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干爹是大明天子册封的世袭宣慰使,是我们缅甸宣慰使的头领。谁敢不服,我三尺缅刀非教他做人不可!”
马哈省一听这话,不好再说什么。克伦人跟缅人的祖先的确都是羌人,只不过羌人到处迁徙,分化多,有的向西向南进了吐蕃、沈黎郡(今四川汉源)、越嶲郡(今四川安宁河流域及雅砻江下游)、汶山郡,以及南诏、成都和岷江一带,有的向东去了凉州、武威、敦煌一带,逐渐与汉人融合。
现今迁徙到缅甸司定居的缅人,上千年来,祖先与汉人、藏人等杂居相处,与汉人商队更是往来密切,谁能说得清哪家哪户的祖先没有跟汉人通婚过?
欧离卡巴的意思很明确,你缅人也跟汉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再说,大明虽然认为我们是蛮夷,却也没有看不起我们,反而是你处处看不起其他族人,到底几个意思?
欧离卡巴和袁可是马哈省的亲信不错,可二人亲率的八千人队伍里,约半数的士卒是他们各自的族人。马哈省本来是想敲打二人一番,试探他们有无二心,没想到反被暗暗戳了下心窝子。
马哈省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出了一个惊人秘密:“思任法带六千人马离开孟养司,往我缅甸司来了,两位有什么想法?”
欧离卡巴和袁可二人再次对视,眼中露出惊疑神色,都想到了刚刚门口遇到的陌生人。
卡巴问:“他们到哪里了?他儿子思机法呢?”
马哈省道:“思机法带三千多人殿后。思任法大约还有两三日,便可到达阿瓦。”
袁可吃惊道:“莫非宣化军也得到了消息?”
此话一出,马哈省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心道:脑子转得够快啊,以前倒小看了你这憨粗憨粗的老小子!
宣化军的试兵演习之地,正是孟养司到阿瓦的必经之路。
卡巴反应也不慢,道:“干爹,思任法已经被明军击溃,孟养的傣人和克钦人已经没什么势力,能打仗的男子恐怕凑不够六千。他们父子的九千人马,恐怕有一半是我缅人。与其让缅人再给他卖命,不如……把他交给王政。”
马哈省不动声色,有意无意看了眼袁可。袁可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道:“是呀,毕竟大半是缅人,如果沐家军再来,白白将缅人兄弟送给明军做功劳,不划算。”
前元皇庆元年(公元1312年),傣人首领混依翰罕脱离元朝,建立“勐卯龙”,自称思翰法,民间傣人称其为思南王。元、明两朝朝廷则称其国为大卯国,其王为思可法。
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大明统一云南,思可法的后世继任者思伦法投降称臣。大明继置平缅宣慰司,以思伦法为宣慰使。
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思任法继位。思任法一心想恢复勐卯龙荣光,极力扩张,大败周边各族,抢占了他们的地盘。
正统初年,孟养宣慰使刁宾玉实力不济,思任法第一次占据孟养司。
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大明以定西伯蒋贵为总兵官,佩平蛮将军印,兵部尚书王骥提督军务,征调十五万大军南征麓川,收复孟养宣慰司。思氏父子不敌,躲入山中。
明军班师后,正统八年,思机法再次窃据孟养。当今圣上忍无可忍,再次派蒋贵、王骥二征麓川。期间,思任法眼热缅甸司,尤其是阿瓦的平坦地势和肥沃田地,屡屡挑衅马哈省,结果被俘。
王骥派人送信给马哈省,让马哈省将思任法绑了交给明军。马哈省各种推脱,最后干脆将思任法释放,却对明军宣称思任法逃脱。思任法收拢残部,再次躲入山林养精蓄锐。
几个月前,思机法第三次窃据孟养。朝廷得报,朝中多方势力相互妥协之下,申式南被委以巡抚之名,巡狩云南四府三宣六慰。
马哈省的算盘,申式南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想让明军与思氏父子两虎相争,以削弱双方势力。尤其是要借明军之手,打掉傣人和克钦人的嚣张,免得傣人一直惦记他的阿瓦和缅甸宣慰司。
哪知思任法这老小子,骗了他三千缅人士卒、几十头大象、几百匹战马和上百驮粮草辎重之后,不好好呆在孟养与明军对峙、交战,又跑到缅甸司来作妖。
事实上,思任法一离开孟养司,马哈省就得到了消息。他那三千缅人,可不是白送给思任法的。
思任法是进入缅甸司地界后,到了距阿瓦约两百里的地方,才派人带口信给马哈省,说自己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特意前来投奔。阿瓦人杰地灵,水土肥美,自己将在这里养精蓄锐,两三年返回孟养,再跟明军干仗。
到时候,我把干崖宣抚司(今云南盈江)、南甸宣抚司(今云南梁河)、陇川宣抚司(今云南陇川)、木邦宣慰司,以及明军占据的永宁府(今云南宁蒗)、北胜直隶州(今云南永胜)等这些地方全抢过来,你我兄弟平分这些地盘。
卡巴和袁可碰到的陌生人,正是思任法派来的使者。马哈省很窝火,老子背后悄悄支持你没问题,可你明目张胆跟老子“合谋”抢明军地盘,那老子岂不跟你一样,成了公开反叛大明的逆贼?
你当老子有几个脑袋?你当我阿瓦的土城墙能挡得住十几万明军的攻打?
袁可和卡巴说得没错,既然你思任法丧失了跟明军打仗的实力和勇气,想躲起来苟且偷生,那留你狗命还有个鬼用?
想到这,马哈省下定了决心,道:“卡巴、袁可,你二人各率八千人,我再调阿布率四千人,共两万大军,明天一早动身,捉拿朝廷叛贼思任法。记住,死活不论,遇到任何阻拦,格杀勿论。”
马哈省担心,如果思任法被明军拿住,会抖出当初故意放走他以及背后给人给粮之事,因此不惜杀人灭口。
袁可问:“如果遇到宣化军抢人呢?”
卡巴道:“你傻啊,死活不论听不懂是吧?宣化军非要与思任法拼个两败俱伤,朝廷还能怪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马哈省赞许地点点头:“快去准备啊!”他默许了如果遇到宣化军,能吃掉就吃掉,然后说成是死于思任法之手。
余承明与余承汉是堂兄弟,他们原本的名字,一个叫普则利亚,一个叫黑泽河,自从嫂子进门后,他们两家的日子越过越顺,时不时还能喝碗糖水,能吃到干豇豆煮腊肉,嘴馋了还有炒得干香的豌豆、松子等零嘴吃。
俩兄弟都忘了是在哪一年,嫂子给他两人各取了一个汉名,从此左邻右舍就只叫他们的汉名余承明、余承汉。也许是嫂子生第一个宝宝那年?
算了,管它哪一年!反正如今的余承明,已经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了,走在路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会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承明,吃了吗?”
“承明,有出息了啊,常来家里坐。”
“承明,你嫂子那里还招工吗?”
“承明,我家老三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能不能带带他?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每当余承明推脱不开时,便开玩笑:“我有汉名的时候,有些人笑话我家土狗放汉屁。你这事要办成也简单,跟我姓余就成。”
哪曾想,两三天后,那些有事求到他头上的人,真的一家子从老到小都姓了余,而且全都取了汉名。
余承明郁闷的是,你姓余就姓余,取汉名就取汉名,干嘛一家子非要都跟我排一个字辈?你一家老小,大人男的叫余承夏,女的叫余承商,大儿子叫余承周,大女儿叫余承秦,二儿子叫余承隋,三儿子叫余承唐,大儿媳叫余承宋,这是几个意思?
还有一家更狠,全家取名照着周王的分封,余承鲁、余承齐、余承蔡、余承卫、余承燕、余承晋、余承楚,等等。
事情当然很快被林小稚知晓,于是余承明就低头站在了嫂子面前,一脸无辜道:“嫂子,我就随口一说,谁想他们当真了。要怪就怪余承汉,那些名字都是他取的。”
林小稚道:“五弟,你十八了,承汉才十一岁。你觉得别人会以为是承汉的主意么?人家只会认为是你在胡闹。”
余承明低着头,不说话,自己鼓着两边腮帮子在玩。
林小稚道:“算了,乱套就乱套吧。嫂子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汉人为什么非要有个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