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大人对伊洛瓦底江船队有无兴趣?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百越风云录!
申式南确实要了一片地盖房子,就在城外伊洛瓦底江东岸。随军百姓大半人马定居在此,少数人散落在阿瓦城里,也有一些人去了阿瓦城周边的村庄。
到达阿瓦城的第三天,随军百姓热火朝天在伊洛瓦底江东岸打地基,其中五男八女却是往阿瓦城搬行李,他们都是被挑中作为媳妇或女婿的。
当然,搬行李之前,他们也从方绽手下人那里领到了当初约定的银钱。大多数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中意了领回家就圆房,至于酒席,高兴了再办,不高兴不办也没人说。
大家都忙碌起来,各商队除了留两三人筹备开铺子之外,其余人都大车小车的往回赶,因为他们的货三天就卖完了,又花了两天时间把缅甸司的特产买了一些拉回去。
申式南也买了一些玉石、红宝石、木香粉、柚木和花梨木等等,分成四份,一份运到沐王府,一份运到杭州府,两份运到京师。运到京师的两份,一份交给紫蕺和老丈人,按他开出的名单,当作礼物送出去。另一份则是以王炬的名义,送进宫中。
几个月后,就连潘德森、周历等人都收到了申式南的重礼。嗯,是真的重礼。缅甸司这边没有成名的玉器雕刻工匠,申式南索性送出大块的玉石,粗加工过的原木,要打什么玉坠,打什么家具,自己弄去。
当王贤、冯阿敏、商屹、武定侯、胡晓非、胡观、李时勉等人收到这些笨重的玉石或原木时,都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还是开心。
这些人收到过各种精巧礼物,如此毛糙的礼物是第一次收到,都觉得新鲜不已,更感觉到了申式南不拿他们当外人的那份心意。毕竟,凭他们身份地位,只要有好的材料,什么样的玉器、家具打不出来?
回袖则是彻底爱上伊洛瓦底江,动不动就变回原形,在江里捉鱼。她还从天界带回几个消息,普贤、文殊、定光欢喜佛等人的法宝或损坏或被盗,都是望潮居士干的。
“望潮居士?有何证据?”申式南有些不相信。望潮居士他当然不陌生,紫蕺很早就和他讲过,不久前救他一命的火花果,说不定就是望潮居士给通天的。
回袖嘟嘴道:“你想要什么证据?也不想想,你的九变墨斗是他炼化的第一份法宝,结果轻而易举败在金钵之下,换你你能容忍?”
“有什么不能容忍的?炼化九变墨斗之时,望潮居士才刚修成准圣。”
“所以啊,望潮居士的修为突飞猛进,早就炼成了第二份第三份法宝,那不得找回场子吗?”
申式南一想,是这个理,你佛门毁了我的法宝,那就是打我望潮居士的脸,不以牙还牙你当我好欺负呢?
“望潮居士新的法宝叫什么?”申式南好奇问。
“金燧刀。”
“金燧刀?这个名字很普通。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我也没见过。听说是快如电光,切万物如同斩嫩枝,能发七种单色光柱,可穿孔万物,如同烧红的针刺穿蜡烛。你没见连七宝金莲都被削去莲叶尖,西天的扁拐、定风珠和如意棒都被穿孔。”
“瞧你说的,我去哪见?话说,这望潮居士为了给自己宝物出口气,就敢独挑整个西天极乐世界,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人家可不只是独挑佛门,听说紫元夫人的绿帻花鸨裙也是望潮居士替换的,太真夫人的玉床是金燧刀切割的。”
“嘶……西天极乐世界还好说,王母的两个女儿可没得罪他呀,他为何要如此做?”
“没得罪他,但得罪你,也得罪我了呀。”
“这……你和我都跟他没有关系啊,他犯得着为你我得罪王母?他这么做,不等于告诉三界,他就是你我背后的靠山?”
“呵呵,没关系么?你的九变墨斗是谁炼化的?火花果又是谁给你的?你自己没觉得而已。事实上,自从九变墨斗在你身,三界早就认为,你是望潮居士的人。”
申式南扶额,原来自己早就莫名其妙成了望潮居士的人,接着又成了玉帝的人。
“可是……九变墨斗已经毁了呀。”憋了半天,申式南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回袖不屑一顾,道:“一时稍有不敌而已,九变墨斗岂能轻易被毁。你就放心啦,九变墨斗不过是被望潮居士收回,重新炼化罢了。”
“你知道这么多消息,你师尊站哪边?”
“哈哈哈哈,师尊早就猜到你会这么问。师尊让我转告你,他说‘我通天还是通天,但已不是截教教主!’”
回袖说完,撤去结界。两人走在江边,身边都是正在打桩夯实地基的工人匠人,远处是正在钓鱼的言婴、苏苏和方绽等人。天气良好,几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约了钓鱼。
正行间,裴寒来报,说有个临安府来的陌生女子求见,问大人是否有意在伊洛瓦底江搞一支船队。
申式南找了个临时工棚接见陌生女子。女子面色沧桑,齐肩短发,穿着破烂,裤子只到膝盖,脚上也没穿鞋子。
裴寒给两人各盛上一碗凤尾茶,申式南端起喝了一大口,道:“尝尝。你是临安人,对这个茶不陌生吧?”
这凤尾茶是云南的野生茶,香气浓郁,特别消暑解腻。当地人管凤尾茶叫松毛茶,连根拔起采收,洗净晒干,连根整棵沸水煮开,放凉后只取茶汤,绝对的解暑解腻珍茗。
由于制法粗糙,故喝法以粗犷为宜,细瓷茶盏与它不搭,唯独粗陶碗最配。就是那种碗底下半部灰褐,碗口上半部一圈黑釉的粗陶碗,当地百姓用来吃饭喝酒的,用来喝凤尾茶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这是申式南等用惯了细瓷茶盏的人才有的感觉。当地百姓天天用,早就见怪不怪。
虽已是深秋,白天的阿瓦依旧炎热难耐。蓝缕女子道了声谢,猛灌一口凤尾凉茶,开始自我介绍:“大人,我姓邬,叫邬蓝,蓝天白云的蓝。我懂操船,懂经商,还识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你是希望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申式南奇道:“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救你之事从何说起?”
邬蓝淡淡一笑,道:“我被囚在杨建翎的赌场,铁链拴住四肢,赤身供赌客观看。王知府带兵扫荡赌场,把我救了出来,他还给了我一件袍子。我就记得他当时高喊:奉巡抚申大人之命,查封赌场!那时,王知府已上任半年,可直到你上任才下令查抄赌场。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申式南怒道:“杨建翎这厮竟如此可恶,毫无人性!饶他一命实是便宜他了。”
他身为巡抚,自是无法事无巨细,事情交给王用去办,很多细节,很多赌场的罪恶,他并不了解。
邬蓝道:“赌场用我们这些人吸引赌客,承诺赢家可以让我们陪侍一晚。杨建翎刚到临安府就看上我,如果当天赌场没有被查抄,晚上我铁定是羊落虎口。”
申式南问:“意思是,不止你一个被……”
邬蓝道:“那个赌场有六个女子被剥光了给人看。我算是晚到的,第三天就被大人你救了。”
“算起来到今天没多久,你是怎样来到阿瓦的?”
“出来之后,我去找杨建翎和他手下的人,守了几天,才知道他们都被逮进了大牢里。等我看到礼聘布告,你们已经出发了。我只好跟着你们,一直跟到了阿瓦。”
“你是想找那些人报复?那都是些烂人,遇到了可以灵活一点,别把自己折进去。”
“大人能出此言,看来我今天没来错。我本来准备了一个短刀局。我老爹(爷爷)给我讲过寒门诡将一百单八局,我爹劝我不要学那些,结果他自己被杨建翎手下陷害,家破人亡,妻子、女婿惨死,连带着我这个女儿也进了狼窝。”
“看来你家学不浅。不知令尊师从何人?”
“家父祖籍苏州府昆山县,我三岁时,家父来到云南临安府定居,从此寄情山水,不问世事。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小时候就一直跟他在临安河(泸江)钓鱼。后来家里无米下锅,这才开始做点小买卖,生意红火之后,被杨建翎的人盯上。”
“为何选择一路跟来?”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你这个官不一样。”
“所以你这一路上没着急来见我,是在考察我呢。”
邬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抬手将额头的发丝捋到耳后。
申式南道:“伊洛瓦底江的船队我有兴趣,你想怎么做?”
邬蓝挺直腰身,道:“家父的生意就是船队,将货物在建水州、石屏州和阿迷州(今开远市)倒腾。临安府本地人经商都走陆路,家父是第一个用船队运货的,我也跟着跑过船。伊洛瓦底江向南,直通大海,家父说过,可以将货物用海船运到西洋各地贩卖。所以,我想……”
申式南打断她:“令尊怎知伊洛瓦底江南通大海,以及西洋航海之事?”
邬蓝道:“永乐十四年(公元1416年),家父随国姓爷出海,去过南洋、西洋各地。”
申式南皱眉道:“这倒是巧了,家父也曾随三宝太监去过西洋。不过,永乐十四年?看你芳龄……”
邬蓝轻轻一笑,道:“我今年二十有四。家父算是老来得女。”
正在这时,酸花走进工棚,看了一眼申式南,申式南微微点头会意。
申式南看了看邬蓝身上破旧的衣服,点头道:“我看你这一路挺不容易,船队的事迟点再议。这样,我让人带你去梳洗一番,再添置些衣物。”
邬蓝急道:“我……我还有话没说完……”
申式南站起身,安慰道:“你且宽心,船队的事我很重视,不急在一时半刻。你先安顿好个人生活,晚上我叫几个人,大伙一起议议。”
邬蓝走出工棚,看到一个妇人正等候在外头。两人一照面,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是你?”
两人话虽出口,却又各自都没细究,匆匆点头道别。
外头等候的妇人正是懂医术的那位稳婆。申式南从茅房出来后,见到工棚里坐着的是她,微微一愣,也不禁问道:“怎么是你?”
稳婆起身施礼,道:“民妇林小稚见过大人,侯家妹子托我来的。”
侯练之前派丫鬟来说,要找他谈点事,他见酸花进来,以为是侯练到了,急忙将邬蓝撵走,哪知来的是稳婆。
申式南道:“哦,原来你叫林小稚啊。你的医馆筹备得怎样了?”
林小稚道:“托大人的福,刚买下铺面,正在整修。”
尹桂香案公审后,老道对林巧稚一番考较,认可了她的医术,宣慰司准许她开设医馆。
申式南问:“你跟侯练认识?”
林小稚笑道:“前两天认识的。侯家妹子买了六百亩连片的田,有十来亩正好是我夫家三兄弟的,谈的时候认识。听说她要开制糖作坊,正好我也懂制糖,就聊到了一块。”
侯练买田的事,申式南有悄悄关注。两人都没想到,阿瓦这边的田地异常便宜,就比原计划多买了些。剩余的钱,侯练又买了三座山。
见申式南眯瞪着双眼没说话,林小稚猜到这二人之间必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于是笑道:“我与侯家妹子一见如故,已经结为姐妹。大人不会嫌弃我人老珠黄,觉得我不配做姐姐吧?”
申式南吃惊之余,很快释然。侯练与林小稚可谓是同病相怜,两人都是对家人对亲情失望之后,不得已背井离乡。千里之外他乡偶遇,抱团取暖,相互慰藉,自在情理中。
林小稚故意不说谁的姐姐,申式南倒也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两人目光碰撞,申式南忙端起茶碗掩饰,口中却道:“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侯练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阿瓦,能得到你这样一位姐姐的关照,实为人生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