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百越风云录 > 第59章 妾家高楼连苑起

第59章 妾家高楼连苑起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百越风云录!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申式南刚抓住少女手腕,少女已经一声惊呼,转身之际撞入申式南怀里。

芍药花丛中,三尺见方的空地上,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正在慌张地提起裤子,隐约可见男根松垂。身旁几支芍药花伏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低声抽泣,见到申式南和白衣少女后,扔掉手中揉蔫的芍药花朵,来不及抹掉眼泪,就匆忙从身后拉起衣裤。

大男孩浓眉豹眼,脸色涨红,米疮密布。小男孩粉面杏眼,羞恼的脸上泪痕流到唇边,时不时咧下嘴,似是痛苦难忍。

看到眼前一幕,申式南先前的猜测得到印证。少女顺势转身时,受申式南拉扯之力的影响,跌入申式南怀里,额头刚好触印到申式南双唇,另一只手按到申式南胸前。

少女抬眼,看到一双眼眸深若朗星。随着一阵男子雄浑气息的吸入,少女心神被这股从未闻到过的气息入侵,顿时迷乱起来,刚才看到的不雅一幕忘了个干干净净。

入鼻的气味有丝丝隐臭,可少女竟迷恋不舍,浑身酥软,似要跌倒。申式南感觉到入手肢体逐渐软瘫不支,仿佛就要滑脱,急忙一手揽住她的腰身。软玉温香在怀,申式南也一时失控。

米疮男孩系好裤头,一边穿衣走出花丛,一边愤哼一声:“侯练,你给我等着,老坏我好事。”

二人暧昧氛围被扰,两人瞬间清醒。少女一推申式南胸脯,对米疮男孩喝道:“站住!苏蕤你给我说清楚,为何欺负小金卫?”

被喊作苏蕤的米疮男孩听得一怔,随即嗤笑道:“我欺负他?你搞搞清楚,他可是我娘买来给我的书童。”

“书童你就可以欺负他吗?你对他……还那么不要脸。”名唤侯练的少女长发垂腰,脸色羞红。一缕斜阳透过紫藤花打在她脸上,申式南能看清她粉嫩娇艳的脸上那细密的绒毛,不禁痴痴呆望,浑然忘我。

“大伙不都这样吗?”苏蕤恼怒转身急走,丢下一句话:“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侯练正要追上去,却被小金卫拉住衣袖:“练姐姐,我没事了。你别生气,要不回去少爷又要打我。”

侯练半蹲下去,伸手擦去他鼻边的泪痕,柔声道:“他经常打你吗?是姐姐害了你。姐姐还以为给你找了个好主家呢,哪知苏家这畜生猪狗不如。”

站起身看到一旁的申式南正痴痴望向自己,不由羞恼轻斥:“乖乖寡的,侬个大老爷们杵在这,良心有伐?就这样袖手旁观?”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揍他一顿?”申式南想笑,她的吴语中夹带着一点点北方口音。

侯练听他说的是官话,便也用官话问:“你是谁?难道你不敢揍他?”

申式南叹道:“揍他可以。但是……揍人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人家说的没错,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书童。”说着用嘴巴朝小男孩金卫努了努。

小金卫低头往外走,边走边说:“练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每天都能吃饱。我走了。”

侯练听得一阵难过,脚尖使劲蹂踩一支芍药花杆。一脸不解转头问:“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什么意思?”

申式南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她粉面含春,发簪是玉簪,衣服是丝绸,反问道:“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你真不知道大户人家的书童什么命运?”

侯练摇头,脸上疑惑更深:“什么命运?”

“我说出来,你可别说我寡廉鲜耻,放荡不检点。”申式南正色道。

侯练略有踌躇,脸微微撇向一旁:“你爱说不说。”但很快又转头看向申式南,眼神充满好奇。

申式南长叹一声:“一般大户人家的男丁,洞房之前很少接触到女色,可又常常火旺烧身,怎么办呢?于是,只好通过书童解决云雨之苦。”

侯练满脸羞红,摘下一朵芍药花砸向申式南:“你无耻……”

申式南淡定将花朵接在手上:“错。无耻的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家教。”

申式南说着,用手指着远处楼房环了半圈,又接着道:“连亚圣都说,食色,性也。可你们的家教却是虚伪的‘存天理,灭人欲’,好像孔夫子见到美人就不动心,没人欲一样。孔夫子没人欲,会感叹‘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吗?”

侯练看着他在那愤世嫉俗怒骂,先是惊讶,而后仔细端详他,吃吃笑道:“你穿这样,你不是大户人家吗?”

“我不一样。”申式南不屑地道。

“你是说,你没有书童,还是没有那样的家教?”侯练掩袖偷笑。

“我的书童是去年收养的交趾苦孩子,我当他跟亲弟弟一样。不是买的,他是自由身,并且在上学堂。”申式南急忙辨道。

他收阮归思做书童,那是因为没有其他名义。所以,当晚与姜一山说话时,他就表明了态度,会把阮归思当弟弟,供他读书,以后参加科举考试。

之所以要特意强调,就是怕被姜一山误会他收书童的目的。

侯练本来笑着的脸,渐渐冷冻,自责万分地叹道:“小金卫是随父母从凤阳府逃难来的。前几天,我从丹徒过来的时候,车陷进泥里,是他喊来三四个小伙伴帮忙把车推出来的。”

“一路上他跟我说了好多话。可惜他爹爹没能撑到丹阳,病死在丹阳城外。他还有一个弟弟,他娘一个人养不活两个孩子,只好把他卖了买口棺材。”侯练沉声说道,语有哽咽。

申式南没吱声,静静地听她说。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道:“我看她们母子可怜,小金卫他人也机灵,便让她娘仨随我到姑丈的粮店,看能不能找点事做。刚好我姑母也在,说苏蕤正好缺个书童,就把小金卫买下来了。”

“我哪知……哪知书童是这样的。我先前在那边看海棠,见到小金卫往这边来。哪料到苏蕤那杀千刀的……”说着说着,侯练自责地哭了起来。

申式南既无语,也无奈。书童这样的风气,在大户人家再常见不过,他也无力改变。看苏蕤那驾轻就熟的样子,定然不是第一次侵犯自己的书童了。

也许是因为饥渴难耐,加上整个苏家都在忙着接待他们一行,所以苏蕤以为不会有人到这边赏花,兴致上来,就在花丛里匆忙行事。又或许因为积蓄的火力太足,苏蕤听到脚步声也不管不顾,直到申式南和侯练出现,他才匆忙退出。

要不然,申式南也不会看到苏蕤那丑恶的根茎。更想不到的是,苏蕤竟然是侯练的表弟。

侯练哭着哭着才发现,自己擦鼻涕眼泪的竟然是申式南的衣袖。她尴尬地退后两步,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眼前这男子靠得那么近。

申式南笑笑,表示不介意。侯练哭了一场,心情好了不少。想起申式南刚才说的交趾,便问:“莫非……你是苏苏邀请来的客人?敢问公子怎生称呼?”

申式南笑道:“别,别搞这么客套。像刚才那样随意挺好。我叫申式南,正是苏苏的朋友。”先前侯练就问过一回他的名字,被其他话题岔开,就没顾得上回答。

“你就是申式南?破了交趾风波案,敢坐公主暖轿的那个新科进士,正四品副使申式南?看不出来嘛。”侯练一连串的问题,再次上下打量起申式南。

申式南讶然:“你认识我?”

“啐(注:这里读qi,现代网络流行词‘切’就是从这个字变音来的,表示轻蔑),我表哥写信来,把你夸成了一朵花,整个苏家大院都传遍了,说什么金鞭美少年,欲钓吞舟鱼。”侯练轻轻一笑。

“欲钓吞舟鱼”出自李白的《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比喻胸怀大志。“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出自晏几道的《生查子·金鞭美少年》。

侯练尽管语有不屑,眼神却藏不住倾慕:“不过,就你刚才你那样,倒还真像一朵奇葩。”说着忍不住吃吃笑,又问:“你说你有个交趾的书童?那你去过交趾吗?”

申式南是脸皮厚,可被一个美女当面夸,虽然是引述,也让他挺不好意思。有新话题,正好求之不得:“那是我办案的路上,捡到的一个小男孩。我看到他被人欺负,居然没受伤,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把他带走了。交趾啊,以前没去过,不过,很快就会去了。”

“如今不是叫安南国了么,你还敢去?”侯练问。

“嚯,你居然知道安南国。”申式南轻赞一声。

随即哼道:“哼,除了少数蛮夷,安南大部分人是任嚣南征大军的后人。当权者数典忘祖,我身为大明臣工,岂容宵小之辈窃据我大明国土。有朝一日,我必收复旧山河。”

侯练眸光闪动,心中跟着雀跃不已,不由痴痴看着申式南瘦削的脸颊和挺直的鼻梁。

申式南豪气舒完,未见回应,微觉奇怪,见她定定地看向自己,心突突跳的同时,忙转移话题:“苏苏是你表哥,苏蕤是你表弟?”

侯练回过神来,道:“是啊。我两个姑母都嫁到苏家。你想干嘛?我表姐早就出嫁了,表妹还小。”

申式南哭笑不得,心说:你才是奇葩呢,我不过随口问一下,你就想那么多。

但嘴上不饶人,便逗她道:“表姐嫁了打什么紧,曹孟德好人妻,难道我就不可以?再者,不是还有你么,你不还没嫁么?小的我也可以等。”

本以为她会骂一句“无耻”,哪知侯练竟是微微一叹,轻声吟唱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有方寸心,无人堪共说……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她一连换了两个调,三首诗词。申式南听得迷糊,只好沉默。正在这时,紫藤花回廊那边有人喊:“公子,式南哥,吃席去啰……”是回袖的声音。

申式南再次哭笑不得,苏家准备得好好的晚宴,被她叫成去吃席。被她这一喊,申式南才发现,已是夕阳西沉。

侯练与申式南同时对望一眼,各自转身默默离去。

苏家夜宴热闹非凡,二百来人分桌同席,席间相互一通吹捧。之后老少离席,只剩下年轻男女玩起击鼓传花。侯练也在,她自始至终没正眼看申式南,面对他探寻的目光,她装作不曾察觉。

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在钱樟落身上停留,席上的谢清溪、回袖和酸花也被她看了又看。席下的如月、芽芽、薇儿及小乙等下人她也没放过,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中没少偷偷打量。

宾主尽欢,一直闹腾到亥时,言婴、苏苏和李满仓喝得酩酊大醉。花醉和裴寒谨守本心,只饮适量酒,从不喝醉。

申式南重任在肩,不敢放开喝,只好暗示回袖偷梁换柱,不料苏家好酒与杜金美酒各有千秋,回袖一喝之下没收住,直接喝大了。

申式南结婚的时候,回袖都没喝得这么开心。南宫晨老成持重,看出不对,担心她醉后失态,现出本相吓到众人,急忙让薇儿把她扶回房间。

其实他的担心多余了,回袖是通天教主的关门弟子,不是他们这样苦修的野仙能比的。经过封神之战,通天教主发现了有教无类的弊端,因此改变策略,因材施教,对回袖辛勤辅导,把毕生所学都交给了她。故而回袖修成人形较晚,却功底扎实。

入睡前,钱樟落有意无意问道:“苏更生那表妹,你们之前认识?”申式南心头一惊,暗道女人的直觉好可怕。

“侯练?傍晚在花园里见过。”申式南道。

钱樟落不怀好意地笑道:“苏更生那么多表妹,你怎知我说的是她?”

申式南酒意上头,挑着重点把侯练冲撞苏蕤与书童颠龙倒凤的事说了一下。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申式南一行收拾好行礼,准备启程出发,却见侯练带着个丫鬟,一人拿一个包袱,面无表情站在上马石那儿等着他们。

酸花奇怪:“练姐姐,你这是要远行?”酸花年纪小,心思单纯,昨晚的夜宴,侯练与她交谈颇多,二人算是比较熟悉。

侯练展颜一笑:“我想搭你们的船,到处走走。”没有恳求,也没有征询任何人的意见,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

钱樟落瞟了一眼申式南,嘴角擒着笑意。酸花下意识地看向谢清溪,谢清溪不动声色:“满仓那条船空出来了,添两双筷子的事。闺女你和我一块走,坐一船。”

她瞧出了气氛有些不对。

等船到常州府靠岸休息时,申式南和钱樟落才听关乙说起,夜宴第二天一大早,侯练就被二姑母骂得狗血喷头,并轰出家门。从苏蕤母亲大骂侯练的话语中,关乙听到的是苏蕤受侯练惊吓后,可能从此不能人道,面临断子绝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