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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挑两个训练好的侍女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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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一抱之后,牵起申式南的手就往宴会厅走去,左右各九个侍女彩衣飘飘列队迎候。

筵席是单人独桌,一共十七席。申式南进去的时候,除了左首上位空着,其他都已经坐满。并且,他发现了一个熟人,胡晓非在右首二位向他含笑点头。

申式南刚落座,李满仓就在北面主位敲击桌上小鼓,轻咳一声:“诸位,今晚宴会,目的有三:一贺惠直荣任浙江按察副使,二贺我本人得授武略将军,三贺本将军即将上任镇江卫副千户……”

“切!你这副千户是下午才定的,任命书还没到手呢!”插话打断李满仓的,是申式南下首的一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

“苏更生,你少打岔,爷还没说完。”李满仓笑骂。

“苏苏,苏苏,爷姓苏名苏。”自称苏苏的小年轻差点跳起来。

李满仓怒道:“闭嘴,苏更生,你再啰嗦,爷今晚就把你送去暖香阁,再给你赎两个姑娘出来送到鹭山堂。”

其余人哄堂大笑,苏苏脸上变色,乖乖闭嘴。

暖香阁是京师有名的青楼,据说各地还有好多分号,而且红倌人偏多,这个申式南是知道的。鹭山堂是什么,就不曾听说了。

李满仓接着道:“大家知道,小爷我国子监苦读四年,今科会试却名落孙山。我那叫一个想不通啊!小爷我一出生就有正六品,可我不想靠祖宗荫德,这才隐姓埋名走科举,哪知天道如此不公!”

李满仓双手捶胸,仰天长叹。申式南听到旁边的苏苏低低嘟哝一句:“隐姓埋名个鬼!”

“家里为了安慰我,给我谋了一个南京金吾右卫的差事。那是天子亲军,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说到这,李满仓本来沉痛的语气,突然一变,笑道:“但是,今天我想通了。做人就要像惠直一样,豪放洒脱,不畏生死,无惧艰险……对了,大家还不认识吧,这位就是今早朝会舌战百官的申式南申大人,字惠直。”

他话音一落,左右一阵惊呼。

“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有申式南舌战百官。厉害!拜服!当满饮此杯!”胡晓非率先捧场。

听他这一说,座中有二三人也随声附和:“当满饮此杯!”

李满仓击鼓一声,高呼:“满饮!”

见申式南脸有迷惑,胡晓非笑道:“式南兄该不会还不知晓吧?今日早朝,你一人力战文武百官,早已传遍朝野。连我等处江湖之远的百姓都已听说。”

胡晓非的话有所夸大,朝中多少人是他眼线,他自然消息灵通。不过,此事京师官场的的确确已经传开了。

李满仓再次击鼓,正欲发话,胡晓非却抬手示意,随即抱拳:“轻粉楼这酒,不说寡淡,却也不够烈。各位大人觉得,这酒喝起来……”

他故意停顿一下,苏苏“呸呸”两声:“晓非兄就是怕得罪人!区区轻粉楼,有何可怕的?要我说,这酒根本就没味,还不如乡下村妇喝的米酒。”

有几人微微点头。作为主人的李满仓甚是尴尬,自己请客,酒却被人说不好。

胡晓非笑道:“满仓兄,说好的请大家品鉴杜金美酒新货,是不是下人给忘了?我看你那个新置的宅子,下人是刚来的吧。”

说完他有意无意看了申式南一眼。李满仓恍然大悟:“对对对,一定是下人给忘了。”

说完招来轻粉楼侍女领队:“这样,你让人快马去杜金美酒那边取三十坛酒来。就说申大人也在此,让他们务必给拿最好的酒。”那领队依命而去。

申式南向胡晓非微微颔首致谢。轻粉楼的酒是不如杜金美酒醇而烈,主要是怕酒太烈,影响客人酒后办事。毕竟,轻粉楼的侍女全是一水儿的清倌人。

虽然是清倌人,但只要价钱合适,后堂可是有十几间香喷喷的厢房随时备着呢。轻粉楼的出名就出在这,这些侍女,一个个姿容艳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胡晓非大张旗鼓说轻粉楼的酒不行,目的就是想帮杜金美酒打开名声。作为杜金美酒的大东家,申式南自然得承这个情。

李满仓再次击鼓:“下面,我先给在座的诸位介绍下,然后再说我的故事。”

经过介绍,申式南才得知,自己边上坐着的苏苏,是苏氏鹭山堂的嫡长孙,大宋名相苏颂后人,不久前进京历练。

苏氏在南直隶镇江府和福建泉州府等地是郡望,苏苏一脉的宗族祠堂叫鹭山堂。

难怪之前李满仓威胁他,说要替他赎两个青楼女子送到鹭山堂。大户人家的子弟,如果敢把青楼女子带进祖宗祠堂,不被打断腿才怪。

右首上位是中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陈宝廉,从五品。右首五位是申式南同科进士叶盛,已授兵部给事中,正七品。右首七位是姓欧的南京兵部主事,正六品,刚好来京师公干。

正七品座次反而在正六品之前,原因在于,兵部给事中这个职位,相当于兵部内部的言官。给事中官职低却权力极大,负责纠劾兵部百官,包括南北两京的兵部尚书,都对他们头疼不已。

其他人等,大多是一些勋戚子弟,不过,都不是嫡长子嫡长孙。可能也正因为大家都不是嫡长子嫡长孙,袭爵无望,这才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商讨如何插手那些嫡系看不上的生意。

这些勋戚子弟成事或许不足,但要败事,基本上绰绰有余。因此,他们座次靠前,那些有官身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介绍完毕,李满仓继续道:“惠直今日大展神威,我心羡慕!作为昔日同窗,我不能只是羡慕,对吧?因此,我决心不再颓废,午后就把南京金吾右卫的差事推了,然后要了个镇江卫副千户。”

“该打点的,我都已经打点过了。宝廉兄,叶兄,欧兄,这事儿,你几位可别不出力啊……”不等几人表态,李满仓又道:“要官,这是我跟惠直学的第一点。”

“你要官,我们都支持,可你干嘛要个武职啊?”座中有个勋戚子弟不解。

“诶!这就跟我要说的第二点有关了。”李满仓得意笑道:“下一步,我就要让家里去冯府提亲。”

这话一出,勋戚子弟纷纷交头接耳。“哪个冯府?”有人问了。

李满仓脸一沉:“看不起谁呢?当然是太仆寺少卿那个冯府!”

申式南正自斟自饮,听了这话,一口酒喷出小半。一旁侍女急忙扯下腰间手帕,给申式南擦拭起来。冯阿敏三个孩子,就冯苞苞一个女娃。

“我说,李老六,你没发烧吧?这也叫跟式南兄学?”又一个勋戚子弟搞不清状况了。

“邓老三,你懂个屁。那是惠直的妻表妹,我要做惠直的妹夫,怎么就不是学?”李满仓道。被他喊邓老三的年轻人,是开国名将宁河王邓愈的后人。

“满仓兄,你这性情大变,是受了什么刺激吗?”申式南开口了。只有他懂李满仓的意思。冯苞苞第一次去马场时,他有说过,要冯苞苞找一个会打仗的丈夫。

李满仓咧嘴一笑:“我是认真的。就是受了你的刺激啊。我一个庶出的官家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自己博取功名。因此我畏手畏脚,小心翼翼,三更灯火五更鸡,寒窗苦读十载,结果呢?”

说到后面,李满仓的笑变成了惨笑:“论诗文,全国参加会试的举人中,前一百不说,我排前二百总没问题吧?祭酒大人也这么说的……我颓废也颓过了,本想认命了,可一听说你今日的风采,我冷掉的血又沸腾起来了。”

“咚咚咚”,李满仓三连击,高声道:“来,满饮此杯,为我重新沸腾的血!”

一口嗞完之后,他也恼声道:“哎呀,这酒的确是真不过瘾。杜金美酒怎么还没到?邓老三,这轻粉楼是不是跟你们家有点关系,这酒真得换了。”

“回头我给大伯那边的人打个招呼。”邓老三应道。

“听口音,申兄不像是北方人。不知申兄是哪一堂的?南边的话,除了丹阳堂就没听说过了。”苏苏不合时宜的开口问道。

申式南知道他的意思,申氏有琅琊堂、魏郡堂、鲁诗堂和丹阳堂等郡望。

苏苏自诩为鹭山堂嫡长孙,故有此一问,意思是他只会跟大族正宗传人交往。如果是宗族支脉,可能就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祖籍湖广宝庆府。”申式南淡淡答道,说完他就看到苏苏脸上不屑的神色闪过,不过他也不在乎。

就在此时,在侍女领队的引导下,一个酒家女打扮的少女与轻粉楼小二一起,将三十坛酒摆到了宴会厅门口一侧。

摆好之后,那少女转头向申式南嫣然一笑,申式南点头回应。

少女正是杜小柳,离宵禁还早,她正在店里忙乎着。听说轻粉楼要酒,申式南也在,她就亲自带着陶得三与轻粉楼的人一起送酒过来。

杜小柳清甜的笑,正好被与申式南相邻而坐的苏苏看在眼里。他离家游历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动人心魄的少女笑容。

一时间,他恍惚站起,眼睛直勾勾看向杜小柳,口中喃喃自语:“仙……仙女……”

众人见状齐讶然。李满仓笑道:“苏更生,你不会也想做惠直的妹夫吧?”

杜小柳见到苏苏的失态,只是笑笑。听到李满仓的话后,脸有不悦,转身飘然离去。

在轻粉楼狂浪不羁的李满仓怎么也想不到,他名落孙山竟然是人为的。

上次胡晓非在翠柳楼宴请申式南,李满仓受邀作陪,被胡晓非和王炬识破身份。

此事后来被王振所知,担心胡晓非借机攀上李满仓背后的高枝,从而脱离自己的掌控,于是存了打压之心。

得知李满仓参加科举,王振便想从这上面动手,可哪怕他王振权势熏天,科举这等朝廷头等大事他也插不上手。

李满仓诗文不错,也练得一手好箭术,偏巧字写得不咋样,跟鸡掏地捉虫差不多。

说起来,也真不能全怪他,他毕竟是女真族人,祖上两代虽然被永乐帝赐汉姓,可学问这一块是实在是跟不上权势。

难得出了个爱读书的李满仓,却因打小缺乏名师教导,故而字练得惨不忍睹。

爪牙熟知科场规则,想要讨好王振,献计在字迹上做文章。

李满仓字迹太容易辨认,只要买通送考卷的小吏,在呈送给主考官阅卷的时候做点手脚,把那字迹明显的考卷一拖再拖,放到最后才送上去。

这事哪怕闹开了,也根本无从查起,只是调换了一下呈送考卷的顺序而已,哪里违规了?脱罪的理由起码能找到一二十个。

果不其然,主考官把前面的考卷阅完,已经老眼昏花,加上前面的考卷好文章不少,名次已经在心里有数。再看到后面这些卷面糟心的考卷,一下子没了认真批阅的兴致。

李满仓就这样被刷了下来。说他冤吧,文章确实写得不赖,被人特意针对也是实情。说不冤呢,字丑也是事实。试想谁不喜爱字迹清秀的答卷,谁能忍受一眼看上去乱如鸡窝的答卷?

再说了,历朝历代,尽心尽责的主考官不说凤毛麟角嘛,也不会太多。

不然,科举历史上怎会飘满李白、杜甫、贾岛、李贺、孟浩然、张继、罗隐和黄巢等太多太多冤魂?

奸计得逞的王振,在李满仓忙着跑官的当儿,正在宫里与朱祁镇交心呢。朱祁镇对王振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信任。

也难怪,深宫长大的他,九岁即位,朝中一班老臣天天对他指手画脚,可他还是孩子啊,正是贪玩的年纪。

王振就是这样走进他心里的,普天之下,只有王振一个人陪他玩耍,陪他打鸟,冷了饿了,也是王振悉心照料他。

在朱祁镇眼里,王振就是父亲与邻家大哥哥的结合体。因此,朝中大小事,王振都会向他问个一清二楚,甚至连说话人当时的表情都会问个明白。

“申式南的确是个人才,他对麓川的看法,你不觉得奇怪吗?”朱祁镇问。

王振沉思不语,这会儿他吃不准朱祁镇的心思。

“他是站在帝王的立场看问题啊。”朱祁镇缓缓说道。他毕竟出生在帝王家,有些天生的敏感是王振所不能体会的。

“含山大长公主身子还好吧?你之前训练的侍女,等下送两个过去,再赐些宫里的东西。”

朱祁镇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却没个子孙在身边。捎个话出去,明儿让钱淙流和冯阿敏的两位夫人,带上后辈去看望下大长公主。嫁出去的后辈,也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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