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求的就是俗世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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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蕺姐姐,你怎么来了?”申式南一看来人,顿时又惊又喜,想要解释锦衣卫腰牌的事也给忘了。
阮归思挠挠头,一副终于心中石头落地的样子。
“嗯,还记得我,总算还有点良心。”紫蕺笑道。
“你……你谁啊?”见二人一副熟络的样子,冯苞苞不由心生警惕。
“你没听到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叫我么?”紫蕺调皮地眨眨眼睛,说着一甩衣袖,向申式南身边又凑了凑。
冯苞苞看得眼中喷火,怒道:“申式南,你哪里招惹的狐狸精?你对得起我姐么你?”
“狐狸精要腰有腰,要脸有脸,是个男人都喜欢狐狸精啊。不像某些人,本来就前胸和后背一样平,还非得浪费抹肚裹得紧紧的。”紫蕺嘴上不饶人,脸上却依旧笑嘻嘻。
冯苞苞这下要暴走了,本来她最自卑的就是这一点,现在这女人不但看穿了她女扮男装的女儿身,还出言讥讽。
“申式南,你永远别想进我冯家的门。哼!”冯苞苞说着翻身上马。
“诶!奇怪,你吃的什么飞醋啊!人家又没有要娶你。谁要是娶了你,不得连儿子也饿肚子啊!”紫蕺唯恐天下不乱。
冯苞苞本来要打马就走,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好奇问道:“为什么娶了我,就得儿子饿肚子呢?”
紫蕺噗嗤笑道:“你拿什么给你儿子喂……喂饭吃呢?”说着比了个动作。
冯苞苞愣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不由脸上羞红一片:“无耻……”幸好人在马上,一扬鞭跑了个没影。
申式南一阵头大,锦衣卫腰牌的事还没解释清,现在又缠七夹八的,更说不清了。
钱樟落走近申式南,拉着他衣袖问:“是家中长辈么?不如回家再叙。”
申式南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道:“紫蕺姐姐是天上的神仙……对了,紫蕺姐姐,你莫不是舍不得人间繁华,不走了?”
紫蕺白了他一眼,道:“天下亿万人,其中九成人吃不饱饭,你哪只眼睛看到繁华了?”
申式南大囧,随即反击道:“我就说神仙不配享受人间香火嘛,那些受了香火却不顾人死活的神仙,就该大卸八块。”
紫蕺一听,乐了:这小子还是那副没好处就不撒手的贼样!
“我再说一遍,神仙也不能违背天道,凡人要想吃饱,得靠自己。”紫蕺道:“我来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新买的那个院子,接下来可有得热闹咯。”
紫蕺说完,自顾走了。
眼看天色也差不多,回到家正好吃晚饭。四人一路往回走,趁着得空,申式南解释了锦衣卫腰牌来历。
原来,这腰牌是云南布政司柳寡妇的爹爹柳老头给他的。
永乐后期,有感于锦衣卫和东厂无节制的权力,永乐帝成立锦衣卫暗影组织。
一共八人,赐特制腰牌,专门负责监察锦衣卫和东厂。此八人有姓无名,不在锦衣卫领饷银,也不在东厂名册里。
此八人自选传承,认牌不认人,持牌加一句暗语,可直陈皇上,必要时可要求指挥使以下一人听令。
对多人下令则无效,且命令是一次性的,命令发出后,持牌人须无条件接受监管,直至皇命收缴腰牌。
腰牌被收缴,等同于退出暗影组织。
柳老头一次也没动用过这份特权,最后传给了申式南。
张斌张瑾兄弟二人妄想炮制冤案,构陷冯苞苞钱樟落等四人,申式南忍无可忍,决定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保护好二女。
不曾想,张家兄弟见识过锦衣卫的疯狂,是以他狠话都没来得及放,那兄弟二人直接认怂,并表示地契和银票都不要了。
甚至连卖个人情给锦衣卫都不想,看来是怕到骨子里了。
那兄弟二人的语气,是当事儿没发生过,这倒省了申式南一大麻烦。不然,这地契和银票,层层瓜分下来,他能捞着一百两银子算运气不错了。
眼下,六千两银票和一千八百亩地契全归他了。当然,冯苞苞那里还得意思意思。
端午节第二天,依旧是太学生的休沐日。
用过早膳后,楼上做早课的申式南猛然发现,右边邻居家的女主人竟然是紫蕺。
不敢相信的他揉揉眼睛,确定那位在院里晒制药材的女子,正是紫蕺没错。
半盏茶后,申式南手提两坛打酒,敲开右边邻居院门。
“进来吧,现在这院子除了两个下人,没其他人。”紫蕺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
“这就是你在捣鼓的打酒?”紫蕺接过他手里的两坛酒。
“你什么都知道还问?”
“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帮你验证一下。”紫蕺取出两只碗倒出来尝了一口。
“这方子里有大气根牛(牛蒡)、白术、当归、枸杞、大枣等等,不过,大气根牛的量太少,适合女人。男人喝嘛,还差点意思。”
申式南一听,来兴趣了:“肯定得对男的有用,才好多卖。紫蕺姐姐,这方子如何改良?”
“那还不简单,大气根牛加量,再加一味药,可提升八成功效。原本传世方子是有这味药的,多半是些庸医觉得这味药可有可无,便减去了。哼,庸医害人何止这一次两次!明明刚猛之药,硬生生被减去八分火力。”
“紫蕺姐姐,你好歹是神仙,怎么老跟凡人生气呢?”申式南也是醉了,紫蕺愤世嫉俗,哪像个神仙的样子。
“我是神仙没错,可这是人间的医术。神仙也用不着这人间的医术。”紫蕺自知有点不像话,便语气放软,道:“你想不想去天上看看?”
申式南沉思片刻,道:“可以去吗?倒是可以去见识一番。不过,为什么神仙用不着这人间的医术?”
紫蕺一想这个问题,不由期期艾艾道:“神仙又不追求肉身的欢愉。”
“莫非神仙都净身了?”申式南问,同时打了个寒颤,又奇道:“也不对啊,那女神仙怎么净身呢?”
紫蕺听得一阵凌乱,本想用一味药交换条件,现下不敢藏私,主动招了:“缺的这味药叫眼睛根,不过,北京的药铺不一定有。这味药西南一带才有。过几天紫苏到,可能会带一些过来。”
申式南果然被新问题吸引,问:“紫苏姐姐要来北京吗?她来做什么呢?”
紫蕺难得叹口气,道:“她夫君到刑部上任,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
“所以,你这院子是准备给他们一家人住的?”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一般情况下,三品以上大员才住得起这样的院子。
“我就这一个妹妹,总不能让她一家子挤在茅草屋吧?”紫蕺不以为意。
“既然如此,这打酒的生意,用了两位姐姐改良的配方和药材,就给紫苏姐姐留一成的利吧。”
这次紫蕺没有拒绝,毕竟,在人间就得按人间的规矩来。
“你确定这打酒的生意能做大?”紫蕺提了一个疑问。
“你没看到大街上那么多男女内外药室吗?”
“看到啦,可这跟打酒有什么关系?”紫蕺精通医理,可不曾到过男女内外药室。
“那男女内外药室,售卖的正是男女房事助兴的药物。你说这生意大不大?天底下最大的生意,莫过于这男女内外用药。”申式南道。
紫蕺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过来好一会儿,紫蕺才问:“那咱们干嘛不直接开……开那样的内外药室?”
“你有那样的药方?”申式南不假思索反问。
“有……有吧……有吗?”紫蕺又是一阵凌乱,不知所措。
“最好能制成药丸,免得药方泄露。”申式南倒是没在这上面纠结,也就随口一说。
他没注意到,紫蕺却是已经沉思起来。
“对了,紫蕺姐姐,你精通医理,帮我看看这香粉配方对驻颜、祛斑、抗皱有帮助吗?”申式南掏出一张纸,正是那天与香粉店女掌柜讨论的香粉配方。
紫蕺接过一看,道:“这方子是你自己琢磨的?”
“姐姐怎知?”
“何奇之有!自古学医的都是男人居多,懂医理的女子凤毛麟角。有点学识的老古董们不屑于琢磨女人的物事,喜欢琢磨女人物事的又基本是半吊子水平。”
申式南尴尬不已,半吊子水平说得不就是他吗?
“你也别不好意思。女娲娘娘推算过,再过六七百年,凡人掌握的法术会有一些比神仙还厉害。”紫蕺道:“你喜欢琢磨,也许在儒家看来,是旁门左道,是奇技淫巧,但其实也暗合了道家的思想,道家历来有炼丹和制药的传统。”
“可惜啊,天庭是道家建立的,却越来越儒家化。”紫蕺说到后来,忍不住一声长叹。
申式南静静地听着,他是凡间一俗人,追求的就是俗世的欢愉,所以对虚无缥缈的神仙不感兴趣。
何况已经听说,神仙都是灭人欲的。他这个年龄,正精力旺盛,灭人欲那套在他看来才是邪魔外道。
“你这酒水浸炼木蒸法,以及这个碓粉水洗沉淀法,我不懂,回头我帮你问问老君的徒子徒孙。不过,这焖缸窖藏的草药方子,我倒是可以给你改一改。”
说着提笔写了一个药方递给他,他如获至宝,匆匆告辞而去。
“等等,你要干什么去?”紫蕺叫住他。
“我与几位东家约好了,今日午时大家一起商议生意合伙大事。”申式南道。
“我也要参与。敢不让我合伙,我就把你药方改成毒药。”紫蕺威胁道。
申式南暗笑,他倒是巴不得她也参与进来。不管怎么说,她是神仙,而且是连天庭和如来都不愿得罪的神仙。
午时,胡观、林美元、冯阿敏父女、杜小柳、女掌柜黎芷兰以及林松风等人,准时应约来到蜀香茶坊雅间。
林松风是道士打扮,来自安徽齐云山,云游到京郊一座道观,是申式南去年进京路上相识的。
申式南先将个人介绍一番,林松风是之前一直负责做香粉炼制的,而紫蕺自称代表云南祝家。
“诸位,云南祝家是耕读传家的儒学世家,也是医药世家,祖籍绍兴府上虞县,曾得九天玄女传授医理。”申式南道:“祝家在云南有多家药铺,我所学的医理皮毛,便是祝家的一位姐姐所传。”
“这次约大伙前来,是之前谈过的两门生意,如今可以正式启动了。”申式南示意林松风拿出样品,介绍道:“这是松风兄最新研制的香粉,加入了道家常用的矿物。芷兰你说说看。”
“我试用过,比我店里以前卖的香粉好用。”女掌柜黎芷兰道:“我给一些关系好的顾客赠送过一批,反馈都说好,尤其是祛斑效果显着,就是担心价钱。”
“驻颜和抗皱的功效,上午刚刚改良过配方。等新品上市,不出半个月,一定会给顾客带来巨大惊喜。”申式南信心满满道:“你们可能想问,我哪来的信心。信心的来源,我刚才暗示过了,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我只能说这么多。”
“同样的,杜小柳的打酒,接下去也会对配方做一些改良。其中一位药引至关重要,需要等云南祝家过些天带来这味云南独有的药材。”
“这次合伙,打酒和香粉生意各自独立核算。两门生意,我都占四成,云南祝家占一成,松风兄不参与打酒生意,但香粉生意占一成。芷兰和杜小柳都各占半成。”
“如此一来,香粉还有三成,打酒还有四成。冯大人、林东家、胡观,你们怎么看?”申式南问。
“我现在在家族里还说不上话,但我信惠直,所以我各要一成。”胡观抢先表态。
冯阿敏和林美元对视一眼,冯阿敏道:“只怪我和林东家知晓得晚,来迟了。不然,我倒是愿意要个三四成。”
“我也想要多的,可惜来迟了。”林美元道:“不过,能有一成,我已知足。这打酒还多余一成,冯大人家大业大,不如你让与我算了?”
林美元走南闯北多年,练就了一双毒辣眼睛,他看出冯阿敏兴致并不大,只是出于对申式南的关照,这才承诺占一成。
事实也正是如此。申式南送的打酒,他喝过,确实喝完脚心发热,腰腿有力。可要说专门花钱去买这个酒,他是不干的。
其实主要是他自己那方面表现不错,这才对打酒没特别感觉。
“不行。那一成我要。”一直没说话的冯苞苞却突然插话,转头又对申式南道:“姐夫,香粉生意能不能也挤一成给我?”
申式南脸一红,道:“这样,冯大人的一成照旧,另外打酒和香粉我都各让你一成,也算是我给你的嫁妆。然后,昨天的事咱俩一笔勾销。”
“成交。”冯苞苞开心应道。
昨天她赢的地契和银两,如果不是申式南横插一杠,以张輗张軏(yuè)及石亨家的实力,即使她抬出冯家名头,也不一定能交割地契和顺利兑换银票。
其他人不知他俩昨天的事是什么,但听她喊他姐夫,以为是他们的家事,便都各自藏好好奇心。
冯阿敏却是一清二楚,昨天跟随冯苞苞的家丁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他。
今天一早,钱樟落担心她有误会,便去到她家,向她解释清了锦衣卫腰牌的事。
冯阿敏久在官场,知晓关键时刻能有人在锦衣卫说上话,至少不是坏事。
申式南敢吃下张家和石家的钱财,他明白那小子的两门生意其实都不差钱,之所以还愿意拉上他,纯粹就是之前闲谈时的承诺。
他更不会想到,几年后他冯家落难,最后竟是靠着这点当初看不上眼的合伙得利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