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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朝中争论:征讨还是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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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勉点了两人与申式南和胡观一道,四人随等候在国子学的右评事来到大理寺,出面的是一位正六品寺正,名叫周历。

看完卷宗,听完周历的介绍,申式南才知案情比传言的复杂。

第一个案件发生在去岁腊月廿九,死者被发现路人时整个人早被冰冻住,身无寸缕,一柄拂尘插在脑后发髻上,跪在交趾胡同口。现场出现拂尘,加上死者下身残缺,顺天府很快查到死者身份,正是太监马骐。

永乐年间,马骐时任交趾监军,后有奉命到交趾做采办使,负责采办金银、珠宝、香料等。宣德三年,马骐以激变一方之罪下狱,正统四年获释为民。

第二个案件发生在正月初十,死状同样是呈跪拜姿势,不过跪拜地点是菜市口,身上衣服完整。两名死者都是马骐的随行人员。

三名太监都已被贬为平民,加上马骐等人名声臭烂,顺天府无意用心追查,是以刑部也草草结案。

第三起案件却有些奇特,元宵日一大清早,杨荣第六子杨贵通双眼眼珠被掏空,绑在正阳门北面靠近米巷的路边大树上。人没死,身前一左一右两条白布,右边布条上写有“父债子偿”四字,左边布条上是“荒服疲家”四字。

第四起案件也发生在元宵当天,时间却是晚上,涉案人为杨士奇次子杨道禾(注:杨士奇次子实为单名一个字),人被绑在东市,左手小指被斩断,人无大恙。

右边白布血书“父债子偿”,左边白布血书“尾指荒乎”四字。

与前面两起凶杀案和两起伤人案不同,第五起案件是失踪案,失踪者为被夺去爵位的王通。永乐十一年,王通获封成山侯,洪熙元年,王通掌后军都督府,加封太子太保。

宣德元年,王通率军征讨交趾叛军黎利。宣德三年,王通遭弹劾以死罪下狱,同时被夺去世袭诰券,被抄家。正统四年,王通获特释为平民。

第六起也是失踪案,失踪者是现任安远侯柳溥。柳溥武将出身,本来镇守广西,年末回京述职,正待启程前往广西之际,人却不见了。

王通与柳溥失踪的时间一前一后,前者三月十二日失踪,当天,皇上亲临国子学视察,听李时勉讲解《尚书》听了一个多时辰。高兴之下,第二天就命人给李时勉送了很多赏赐,时隔不久,便接报前成山侯和现安远侯失踪。

一下子两个侯爷失踪,两个阁臣后人被绑示众,明显是挑衅朝廷。

“刑部的卷宗并没有提到二杨的两起伤人案,这两份卷宗是谁调来的?”申式南问。

“左寺丞商大人从顺天府调来的。”大理寺寺正周历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回答。

二杨被伤害,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尽快找到失踪的安远侯吗?想到此处,周历心中对商屹找来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学生不由大失所望。

但没办法,商大人交代了,要全权听命于他。

“周大人,卷宗里柳侯爷的履历比较简略,看不出他与王通有何交集,这一点不知你是否了解?”所有卷宗语焉不详,申式南不由皱眉问道。

“前日午后皇上命顺天府和刑部将案件移交,大理寺昨天才接手此案,暂时还未查到这一点。”周历答道。他心里也委屈,深入一线查案本来就不是大理寺的主要职责。

申式南沉吟片刻,道:“周大人,咱们这就去会会杨阁老,有劳大人带路。”

周历见他并无不悦,心下正自松了一口气,猛又听得他说要去会会杨阁老,不禁吓一跳,忙问:“哪位杨阁老?”

申式南哈哈一笑,道:“三位阁老中,杨荣杨大人和杨士奇杨大人均已仙逝,唯一在世的,除了当朝杨溥杨大人还能有谁?”

“啊?这……”周历不禁为难起来。杨溥身为首辅,岂是他区区六品官想见就见的。

“周大人不必为难。我且问你,大理寺是不是奉皇命查案?”申式南问道。

“自然是奉……”周历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既然是奉皇命查案,杨阁老身为首辅,自会维护皇命。莫非你忘了,被伤二杨的供词有提到,凶犯曾当面辱骂三杨?咱们只管上门,杨阁老必不会让我等失望。”申式南一脸笃定,他已经看出,被伤二人的供词有改动痕迹,此中必有隐情。

本来,这类被伤案件,只要事主不追究,没人会在意,更不会费尽心思去追查。正因如此,供词被改动的痕迹都懒得遮掩。

“周大人,咱们此去,人不宜太多。顺天府一人,大理寺一人,再加上胡观和我四人即可。”申式南见他被说动,又叮嘱道:“另外,此案关系甚大,恐不是一日两日能查清,周大人可否给我一个腰牌,以免诸位不在场的时候,便于我等临机处置?”

太学生经常被六部等抽去清查黄册,载有本人姓名的国子学的腰牌作为身份证明还是极为重要的。可他也没想到,腰牌刚给了那位青碧披帛女子,就被抽调来大理寺查案。没有腰牌,很多时候很多地方可是寸步难行。

“请放心,四位的临时腰牌商大人已经交代制作了,明日就可以领到。”周历道。

既然是联合办案,顺天府、刑部都有人在大理寺临时办公室值守,都察院的人却是托词不至。

四人来到杨阁老府上,已是哺时将尽。通报之后,果然如申式南所料,联合办案组四人如愿见到杨溥。

四人身份在门房通报时已说清,其余三人看向申式南,均瑟瑟不语,对面坐着的那可是当朝首辅啊。

申式南单刀直入,朗声道:“杨阁老,我等此行只为讨教一个问题。据涉案人供称,伤人凶犯屡次怒骂以荒服疲中国,对我大明重臣阁老亦颇有微词,我等不明所以,敢情阁老解惑。”

周历心中暗道:这太学生不简单啊,明明供词中三杨被骂得狗血喷头,在他嘴里却变成颇有微词。

杨溥眼中精光闪过,沉思片刻,道:“不怪诸位不知,此事确系牵涉重大。也罢,诸位乃我大明忠臣,又牵涉案情,告知一下也无妨。”

随后轻叹一声,道:“宣德三年,成山侯王通,安远侯柳升等与交趾叛军相继战败,消息传到朝廷,朝中意见分成两派,有的支持武力讨伐,有的支持放弃蛮荒之地。”

抿了一口茶,他又缓缓说道:“出于国用考量,二位杨大人提出,不宜以荒服疲中国,主张弃置交趾布政司,并力压群臣,说服先皇下诏,最终我大明撤出交趾。唉……”

四人不知杨溥心思,以为真是什么隐秘的军国大事。事实上,当年朝廷要放弃交趾的消息,即使在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更别说当初参加廷议吵得一塌糊涂的众臣,彼此心知肚明。

但不管怎样,至少解开了荒服之谜。申式南更是确认,各个案件之间那条隐秘的关联就是交趾。他相信,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必有收获。

从杨府出来后,四人吃了点东西,便又匆匆赶往柳府。杨阁老刚才提到安远侯柳升在交趾吃了败仗,这下柳溥与王通交集终于找到了,那就是柳溥的老子柳升。再结合二杨的父债子偿,凶犯动机已经有了大概。

遗憾的是,杨荣第六子事发没多久就变卖家产,离京回了老家,杨荣辞官归乡后,杨府就长子和六子留守。

杨士奇本来去年就辞官,却不知什么原因滞留了一段时间,次子杨道禾小指被斩后,一家人匆匆回乡,没多久杨士奇就离世。

其中必然有隐情在,可惜二人已归乡,相关线索也无从查起。

到达柳府时已经天黑。柳溥的夫人接待四人,再次说起柳溥失踪当天的情况。

柳溥是本月十三日巳时出门,说是有故友约至府上饯行,因他十五日即将返回广西。

到了晚间也不曾见人回来,正好听到传言说王通也告失踪,柳府这才向顺天府报官。

卷宗记载,王通十二日午后出门,半夜报官至顺天府。王通已经被夺去爵位,加上失踪时间还短,顺天府没有重视。

直到十三日午后,王通之子王琮再次报案并使了点银子,顺天府这才立案,发动捕快找寻。

“最近几天,府上周边可有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申式南问道。

“下人们都问过了,说是没有变化,就连这一带讨饭的也都是以前的人。下人也都是老样子,没有告假的。”柳夫人究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也会想到这些方面。

“侯爷应何人之约,是他没告知你,还是你没问?”卷宗有顺天府当时的问询记录,柳夫人、太夫人以及子女均说不知晓。太夫人即柳升之妻是二品诰命夫人,身体还健朗。

听得此问话,柳夫人不禁多看了一眼他,似乎在奇怪怎么问话的不是之前来过的寺正,而是这位看上去太过年轻且没有穿官服的人。

“老爷驻守边镇,平日只与同僚往来,我等妇人从不干涉老爷的军国大事,府上的用度老爷也基本不过问,是以老爷没说,我也没问。”柳夫人答道。

“最近一年半年,侯爷以及府上其他人可曾与人结仇?”得到的回答仍是摇头。

“老侯爷呢?老侯爷生前有没有熟悉的仇家?”见柳夫人还是摇头,申式南也头疼了,这完全没头绪啊。二杨那边,人家明显指出,是父债子偿。

他最后提出看看侯爷的书房,柳夫人看向穿官服的寺正和顺天府捕头,二人只作不见。侯爷虽然是武将,可平时也有一个书房。为了找到老爷,看就看呗。

书房很简单,没有悬挂书画,倒是挂了两副弓箭和一套盔甲,甚至没有看到砚台,可见侯爷平时基本不写字。

“盔甲是我爷爷的,这副弓箭是罗通伯伯送的,说是交趾带过来的。”带私人查看书房的,是柳溥的小儿子,见申式南仔细看盔甲和弓箭,便主动开口介绍。

“嗯,交趾?”申式南不由留意起来。

等问清楚,才知罗通是永乐年间的进士,做过四川道御史,曾弹劾都指挥使郭赟。

后因三大殿失火被牵连,转任交趾布政司清化府知州。宣德二年,黎利叛军围城,罗通趁敌兵力空虚,率军突袭成功,之后固守清化府,叛军久攻不下,不得已只好退兵。

罗通回京后任兵部侍郎,之后被上司即兵部尚书告发贪污而获罪下狱,再之后被贬广西做一个小小闸官,后来又调任东莞河泊所官。

“我爹爹说,罗通伯父不是贪官。前几天,罗通伯父还收留交趾匠户,还出钱给他们买肉买菜。”柳溥的小儿子年纪约十七八岁,眼睛透亮看着申式南认真地说。大概是觉得申式南也在认真地听他说。

又是交趾!申式南决定去罗通家碰碰运气。

罗通家远没柳府气派,只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得知四人来意,罗通坦承十三日上午正是他约的柳溥,两人午饭时都喝了点酒。

“他说午后还有一位故人有约,我午后也有约,就喝得都不多。午时一过他就走了。我也是你们来了才知道他失踪的。”罗通说。

作为好友,柳溥失踪两天了他也不知晓?

“他去了哪里你知不知晓?”申式南问。

罗通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便道:“他似乎提过冯大人,说冯大人酒量好,我不服,争执过几句。”

“可是太仆寺少卿冯大人?”顺天府捕头笑着问道。

“正是。太仆寺听令于兵部,先前我二人也曾相识。”罗通答道,似乎在暗示他曾任过兵部侍郎。

感觉到申式南不解的目光,顺天府捕头解释道:“太仆寺少卿冯大人好酒,我们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久闻其名。冯大人有孟尝君之风,酒友遍布三教九流,小人和五城兵马司一些酒量好的兄弟,曾多番有幸陪冯大人畅快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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