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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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黑云压城，灵耿正站在寝宫的房檐下，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沉闷。
一名弟子路过他身前，躬身行了礼，便继续向某个方向走去。
灵耿原本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看他去往的方向不太对，这才出声问道：“等等，你要去哪？”
那名弟子脚步一顿，回身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回大长老，弟子要去醇香酒坊。”
灵耿闻言皱了皱眉头，语气沉了一分，“又是少主让你去的？”
听出大长老话里的不满，那弟子心中一紧，头更低了一分，“回大长老，是的。”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灵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烦闷地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去吧。”
思绪复杂间，灵耿还是在那名弟子即将转过房檐消失不见前，叫住了他，“等等，你拿到酒后就交给我吧，我亲自拿给他。”
那弟子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是，大长老。”
***
逐鹿城。
灵耿推开小院的大门，原本整洁的庭院此时杂草丛生，青苔遍布。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地上更是堆满了酒坛，其中还混杂着碎裂的瓦片，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灵耿见此，负在身后的手狠狠攥了攥，他正欲向前一步，房间里的人先一步出声喝住了他，“不准进来！东西放在门口，马上给我滚！”
那道声音透着一股颓靡的丧气，灵耿的眉头深深皱起，不管不顾地踏了进去。
“说了不准进来，找死吗？！”
凌厉的怨气化作剑刃迎面袭来，灵耿抬手化开这道攻击，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怒意。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床幔半遮之下，显现出一道侧卧的修长身影。
那身影闻言一怔，复又轻笑了一声，“呵……原来是大长老啊。”
“大长老今日怎么如此得闲，竟然亲自过来送酒。”
那道身影从床上坐起，修长的手指撩开床幔，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无双容颜。
他因宿醉而泛红的眼角微微上扬，像只魅惑人心的美丽妖精，风情无限。
只见他轻启薄唇，语调慵懒扣人心弦，“酒呢？”
灵耿冷哼一声，扬起手中的酒坛，“这是最后一坛醉生梦死。”
灵曜无神的双眼陡然一亮，真真切切地扬起了一抹微笑，“快给我。”
却不想灵耿倏然松手，那坛酒就这么摔落在地，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化为满地碎片。
“你！”灵曜怒斥一声，却顾不上计较什么，他急切地翻身下榻，寻找碎瓦中可能残余的酒水。
看到一片泛着水光的弧形瓦片，他眼眸中涌上喜悦，迫不及待地将那上面剩余的几滴酒水送入口中，而后心满意足地躺回床榻，满心欢喜地闭上了眼。
灵耿看着他这副瘾君子的模样，满眼失望。
半晌，灵曜的眼眸陡然一睁，目露寒光。
不够！这点量不够！
不够让他进入梦境，不够让他看到殷铭！
冷冽的视线扫向一旁的灵耿，灵曜瞬间暴起，抬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要毁了这坛酒！为什么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给我！”
灵耿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瓦，这醉生梦死，可以让人酣然沉睡，抵达内心最深处的幻境。
灵曜前两个月还在全力调查葬礼上的神秘女人是谁，许是他后来也明白了，找到那个人也没用，殷铭依旧不会复活，便在偶然之下，痴迷上了这种能引人致幻的酒。
饮一坛醉三日，醒来便要求魔宗弟子接着给他送酒，就这么浑浑噩噩了几月。
灵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瓦片，想到什么，他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用歇斯底里的语气咆哮道：
“快去给我酿出一模一样的酒！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灵耿失望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看向灵曜的眼眸，“醉生梦死的配方早就遗失了。”
若说之前还有半分敬重和期待，那灵耿现在也不禁怀疑，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他们魔宗的新宗主，带领他们前行吗？
他是不是，押错了宝？
“遗失了？”灵曜不可置信地松开了他的衣领，瘫坐在地。
殷铭死后，他本来也不想活了，只是一开始想要跟那个焚尸的女人同归于尽，才一直苟延残喘。
后来又偶然发现了这种幻酒，才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殷铭。
如今酿酒配方已经遗失，灵耿方才打碎的又是最后一坛，那不就代表，他再也不能在梦中与殷铭相遇了？！
那他还活着做什么！
灵曜抬手便想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震碎自己的心脉，幸好灵耿眼疾手快，出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看着自己耗费心血救活培养的人如此不成器，灵耿也顾不得尊卑有别，怒声训斥道：
“你给我清醒一点！殷铭已经死了！他若是还在世上，也绝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被他擒住双手的灵曜一愣，眸中的血腥更重了一分，“你还有脸提殷铭？！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决定我的命运的！”
“凭什么要把你的责任强加到我们身上！又凭什么因为你的私欲，害死我的殷铭！”
灵耿对于他的质问，神色淡淡地垂下了眼眸，“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殷铭也只是执行了他该做的任务。”
“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他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他吗？”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灵曜奋力甩开他的手，蹲下身子在一片空酒坛中来回翻找，哪怕被碎瓦刮伤了赤裸的双脚，他也毫不在意。
他一心一意地，试图集齐那些空坛中遗留的酒水，以此来拼凑出他跟殷铭再度相见的机会。
可他最后绝望地发现，没有……一滴都没有！
灵曜痛苦地蜷缩着抱紧双腿，将脸伏在交叠的双臂间。
恍惚间，灵耿似乎听见了他细细的抽泣声。
灵耿心下一软，他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虽然灵曜身为下一任宗主，实在不该有这些软弱情绪，但他显然还没做好承担起整个宗门责任的准备。
再加上殷铭的死让他大受打击，也许……真的应该给他一些时间去适应吧。
灵耿伸出手想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灵曜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
“没想到大长老如此性格，竟然也会耍心眼去欺骗殷铭呢。还是说，出谋划策的另有其人？”
灵耿目光一凝，有些意外灵曜的转变。
他直视着灵曜的眼睛，似乎想通过看透他的情绪，从而揣摩出他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