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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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姑娘，听说你下周就要出院了？”
见到曹蕊点了点头，郝医生有些失落：
“可是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这时候出院不大合适吧？”
郝医生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躲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包国维和曹蕊，
他习惯了逃避。
但是当听到主任说，中枪的那个女患者下周就要办理手续出院了，他有些慌了，
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一股勇气，让他径直走向了曹蕊的病房。
曹蕊刚刚把一旁的小曹庚哄睡着，就看到郝医生急匆匆地从走廊走了进来，于是就发生了上述谈话。
曹蕊没有看着郝医生，而是看向窗外，
“医生说我这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只需要好好静养就能够慢慢恢复，在医院里人多嘈杂，怎么静养呢”
听到这话，郝医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想说什么，曹蕊此刻转头看向他：
“郝医生，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你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上次伯母来看我，我知道是个误会，其实……”，
“你也觉得是个误会吗？”，郝医生打断了曹蕊的话，眼神有些闪烁，
“不是误会，我的确对曹姑娘你……”，听到眼前这个年轻医生大胆地倾诉从他第一次见到她以来积攒地情愫，
曹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将身子微微坐正，将双手放在怀中，直直地盯着郝医生的眼睛说道：
“郝医生，你喜欢我什么呢？”，
郝溪川立即张口但无言，他发现要说出来的话好像都很俗气，曹蕊继续说道：
“无非是我的外貌，亦或者是性格，说再虚无一点，那就是所谓的感觉。”
“不，我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不论做什么都很有动力”
“而且我也有能力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让你幸福！”，
听到郝溪川急切地解释，曹蕊不置可否，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你的生活很美好，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你也拥有表达喜欢和情愫的能力”
“我也很想有表达喜欢的机会，想有积攒情愫的对象，可是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我在最想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失去了一切”
“从那时候起，我就只奢望一件东西，安稳。”
“我只想能够安安稳稳的，和我妹妹一起活下去”
“所以即便大哥死在了战场，自己也被人赶出了家，直至亲眼看到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病死床头”
“我都一直在告诉自己，情况不会再坏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
“所以之后哪怕是给人洗衣做饭当个下人，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只求一口饱饭的时候，我也在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安稳下来”
“直到……回家的时候被人尾随、夜晚睡觉的时候被陌生人的敲门惊醒、被人威胁要求卖身求活的时候”
“我才发现我唯一所求的离我越来越远”
郝溪川完全怔住了，
曹蕊继续说道：
“郝医生，你有试过闭着眼睛走路吗”
“那种感觉会让人很慌，但你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你只能凭着感觉去走”
“我的承受能力很差，这样走了五年，我就受不了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这几年才这样？”
“后来我遇到的各种事情都在告诉我：总是如此！”
曹蕊自嘲一笑，看了看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小曹庚继续道：
“ 我本以为自己走过了那些路，就能让妹妹少走一些”
“直到我发现这无济于事，我走过的路，妹妹还要重新再走一遍，甚至比我走得更加艰难”
“起码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我也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哥哥的照顾……
但她却是打从记事起就没过过什么像样的好日子”
“甚至白天被村里的其他小孩儿欺负，晚上做了噩梦，想爹娘了都记不清他们的模样”
她说着，轻轻抚着小曹庚的头，
“就在我下定决心，想不再走这条路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道光亮了进来”
“这光不是很亮，我也不知道它会引我到哪里去，更不知道它能够照我多久，
但有了光，我就不再那么容易摔跟头，心里也不会那么慌了”
“即便这光是带着我和妹妹去的死路、绝路，我也觉得能在最后这段路程上让我们不那么难，那也算值了”
“起码，得到了暂时的安稳”
听到曹蕊自曝过往，袒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郝医生这才发现自己对曹蕊的了解只有那么一丁点，
在住院的这些日子里，自从曹蕊清醒过来，他每天都会去同她聊天，
他将在自己能想象到能帮助曹蕊的方法都想过了，甚至还决定要和她一起面对以后的生活，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在曹蕊经历过的那些过往中，自己的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是……包兄吗？”，郝溪川明知故问道，
“嗯……”
“郝医生，谢谢你，但……对不起”，曹蕊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
但一直没有机会宣泄出来。
她不好意思，也不敢跟包国维讲，她担心包国维听后心里会有更多的心理负担，
也正如包国维心中所想，曹蕊对他的感情中，感激大于其他，
但曹蕊对他还有一重感情，依赖。
感激是他将她们姐妹俩带出泥潭 ，
依赖是包国维带给她的那种心安。
他说过，将自己和妹妹拉出小曹庄是为了报救命之恩，至于报恩过后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曹蕊还没有想过，但是她已经有了信心带着妹妹好好独立走下去。
她对郝医生是有歉意的，但并非是拒绝他的告白，谢意也并非是谢谢他喜欢自己，
而是自己向他吐露了这么多的负面情绪，毕竟真正愿意做对方的垃圾桶，接受对方的一切负能量，是很不容易的。
郝溪川逐渐明白了，包国维就是那道将曹蕊拉出泥潭的那道光，自己做的再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远远比不过雪中送炭，
先后顺序很重要。
他缓缓起身，对着曹蕊说道：
“曹姑娘，那是种什么感觉？”
曹蕊沉思了一会，
“很踏实，很心安”
郝溪川离开了，走之前他听到曹蕊在身后向他说道：
“郝医生，希望你也能遇到你的那道光”
………………
与郝溪川交谈后，曹蕊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宣泄心中所想后，总有一段散劲的过程。
“今天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此时，曹蕊看到包国维从门口端着几个餐盒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念叨，
“怎么这个点让曹庚睡啊，她这会睡饱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包国维将晚饭从餐盒里一一拿出，收拾着桌子，嘴里仍是不停：
“今天我去饭店，你绝对想不到那儿有多热闹！”
“我听人说有个屎……算了，等会说”
“还有小偷组团偷一个瘸子的拐杖！哈哈哈哈活了这么多年真没遇见过”
听着包国维的絮絮叨叨，曹蕊轻轻唤醒小曹庚，
此时天边的夕阳正透过窗边的树枝透了进来，照在病房的墙壁上，也照在了曹蕊脸上，
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