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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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医院了不起啊，我花了钱买你们的服务，顾客就是上帝，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上帝的吗?” 患者情绪激动起来，一边拍桌子，一边指着陈海和梁主任的鼻子骂。
陈海强压心里的火气，这也就是梁主任在场，摄像机拍着，要不陈海一定上去给这个无知的人好好上一课。
梁主任也不是好惹的，这样的无赖他这些年可是见多了。既然话说不通，那就直接叫保安请人了，无谓为这种人浪费口舌。
请走了人之后，梁主任对陈海说道：“没关系吧，没想到第一次出门诊就让你碰到这种病人，在医院出几个月门诊，你就知道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医生当久了就见怪不怪了。你刚刚的诊断和检查的思路都很正确，不要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打击到你的信心，我们继续吧。”
门诊的时间紧任务重，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把医生门诊看的病人数量作为医生和科室的考核标准，搞得医生门诊的时候忙的要死不说，平均分给每个病人的时间也不得不相应缩短。这也为什么很多医生一听到门诊就心烦。梁主任其实是想跟陈海再多说几句的，但无奈门诊时间不允许，一直到午饭时间梁主任才有时间和陈海单独聊聊。
“今天那病人没吓到你吧？”
“放心吧，梁主任，我既然选择了当医生，就已经做好了碰到各种病人的心理准备。”
梁主任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到：“我明白你的心情，虽然可能学医前就听说过各种医闹，但类似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会忍不住生气对吗？”
陈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梁主任见状也是会心一笑说道：“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都还算好的，国内医疗发展到今天，各种规章制度已经算是发展得比较成熟了，医院和社会也制定了各种各样的规则来保护医生，见得多了医生也有了防备意识。要知道当年这些都不成熟的时候，我们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可以说你们听说过的那些医闹，各种恶性事件我们都是亲身经历的。多少医生都是因为一件件频繁发生的恶性事件放弃了十几年的学习和当医生的梦想，你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大夫觉得生气也是正常的。”
“梁主任，其实与其说我是生气，不如说是心寒和惋惜吧。为了当医生，我们在医学院学习了这么多年，我还算是少的，本科五年，那些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的，花了十几年时间，背负着父母和家人的期望，在其他同学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家成业立的时候，我们在挑灯夜读；在其他学生及格万岁，四处旅游处对象的时候，我们在夜以继日地学习；在我们终于好不容易毕业开始工作的时候，不仅要背负规培和学术的压力，还要被各种奇葩病人刁难，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当医生到底图什么。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学医，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选择了热门的计算机，金融行业，或许现在拿着名校的毕业证，我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只为求一份实习机会四处求人了吧。”
梁主任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陈海，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因为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感同身受。说实话到了当今这个年代，当医生早就不再是大家固有观念里的那样受人尊敬，腰缠万贯，反而处处受气。而且更荒谬的是医生这个职业要求我们压抑人性，包容所有的一切不合理，所以所有的垃圾情绪我们都只能自己消化。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满，就会被指责。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坚持在医生岗位上的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原因，你的原因，只有你自己去找。”
“那梁主任，那你坚持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的原因吗？” 说这话的时候，梁主任双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记得刚当上主治的时候，我接诊了一位冠心病的老人家，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又联系不上家属，我们也只能在没有签字授权的情况下，冒着风险和其他的几位医护人员抢救了3个小时，还是没能抢救回来。说实话当时我的心情已经沮丧到了极点，我甚至想到了和病人家属对簿公堂的画面。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手术室大门的时候，门外等候的是老人的爱人和儿女。我将老人的情况和手术的情况告知了家属，但是并没有出现我想象的极端画面。老人家非常克制地凑到了爱人的脸旁边，流着泪给了老人一个吻，随后转过身，老人的家属们给我们所有的医护人员鞠了一躬，就带着老人回家了，这就是我的原因。”
即便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陈海看得真真的，梁主任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陈海，在现在的社会当医生，是需要有奉献和牺牲精神的。在工作中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当然不乏别有用心的烂人，也不乏无知而无畏的蠢人，但是更多的是需要我们提供帮助的普通人和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家庭。只要这样的人还存在，我们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梁主任的话给了陈海很大的触动。其实陈海生气的点除了病人的无理，还有为自己不值。说实话，在他这个年纪，能得到各科主任的认同，能在一众硕士和博士当中脱颖而出，说他没有自己的骄傲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自己在其他大专家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抢回阳院士的性命，得到院士和其他专家的认同甚至是吹捧，今天却要无端地遭受一个普通病人的指责。梁主任想必内心的落差会更明显。以梁主任今时今日在学术界的地位，早就已经是各种政商界人士的座上宾，甚至很多富豪为了请动他不惜花上大价钱，今天给一个普通人诊疗却要被指责，但他依旧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或许这就是所谓医生吧，不敢说济世救人，但起码对自己的每位病人都算是做到真正的问心无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