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赠同袍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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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念之？沈念之！”
孟锦舒在耳边低语，不时伸手将自己的衣袖往下拉，沈瑜却只顾侧头看向来人，静默不语。
一根闪亮的东西就在他指间紧紧攥着，欲发不发。
吓得孟锦舒赶忙起身挡在他身前，轻声低喝：“念之！别冲动！”
等沈瑜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已经站了起来。
整个二楼上就只他二人和赵璟一行人的气氛格外突兀。
且几人都是难得的修长人物，一时也引得无数人侧目。
就算是正在吃酒划拳的江湖行客也不得不留出个眼神多瞧了两眼。
孟锦舒生怕沈瑜手中的东西暴露，双手往他肩上一压，将人按回了座位上。
再回头时，赵璟已经慢悠悠踱步来到了他们这边。
孟锦舒心觉有异，眼神飞速示意着询问沈瑜：“你让他看见你的真实模样了？”
沈瑜反应很快，已经镇静下来，垂眸轻轻抿了一口酒，酒香味顿时在唇齿间绽开，清凉凉滚入喉去，湮灭了心里的那份火气。
这样淡漠的神情算是在回答孟锦舒，“没有。”
他看见的那张脸是假的，甚至连眼瞳也是假的。
孟锦舒松了口气，他早知道沈家的易容术是东隅一顶一的高超，高到连眼睛的形状、瞳孔的颜色都能做到变化。
只要沈瑜的易容没有被揭穿，那就肯定不会被认出来。
但他却觉得自己背后总有点什么东西冷幽幽的。
赵璟今天穿的是一身玄色的窄袖银纹锦袍，领间袖口处皆用白色拼接，上面镶绣着点点金线梅花，中央朱红点缀，精美灵动。
腰间的白色腰带是刚才新买的，上面绣着几朵红艳艳的牡丹，右侧坠一只玲珑白玉腰佩，长身玉立，冠发高绾，绝对不负他风流倜傥、花花公子的名号。
沈瑜对此只能评价出四个字：“孔雀开屏”。
尤其是腰上那几朵招蜂引蝶的牡丹花，沈瑜只松松扫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而他越是不去看，便越是觉得对方的眼神莫明炙热。
沈瑜纳闷，他应该是没有认出来自己的，但为什么要往这边走过来？
沈瑜站起来的那一刻，赵璟一瞬间还以为这只大狐狸精是在看自己。
但见人又很快坐下去，还与身边人自然而然地交谈着喝酒，半分眼神也不再给自己之后，赵璟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巧两人身边还有一桌是空着的，赵璟拍拍折扇就走了过去，正好和沈瑜面对面。
赵璟想着：哎——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大美女，她不爱看我，我看看她也是极好的。
至少这顿饭能吃得足够赏心悦目。
刚坐下，小二就急忙跑过来，开口便唤：“太！”
被听寒凌厉地瞪了一眼后，急忙改口：“公子，这是本店的菜单，您请过目。”
赵璟接下一张木板，A4大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菜名，他没耐心看完，回头盯着站在各处放哨的侍卫，大手一挥：“都来一份。”
小二眉开眼笑：“是、是，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他转身要走，赵璟赶忙把他拉住，目光指了指狐狸精，问：“他二人，喝的是什么？”
小二鼻子细细嗅了嗅，笑道：“哦，那叫做‘同袍醉’，是本店新品，用闽都小麦和丹阳莲蕊酿造而成，入口清雅细腻、满口飘香。等会儿也会给公子备上一壶的。”
“哦——”赵璟点点头，意不在酒，“那他二人是不是要喝完了？”
小二想了想，“好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赵璟笑笑，“那顺便也给我请那位美人喝一壶吧。要这个。”
纤手一指，落到了菜单右顶部第三的位置，位于“同袍醉”之下的便是“美人春”。
赵璟还附在小二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小二眼光一亮，露出一切了然的表情，点头哈腰：“哦——，明白，明白。”
接着，忙下去张罗做菜了。
赵璟则似笑非笑地对望朔、听寒道：“坐啊，让他们也坐，难得出来放松放松，那么严肃做什么？各自点些喜欢的吧。”
望朔听寒对视一眼，最后勉强落座。
其余人也收到信号，各自围坐一桌。
因是普通小馆，一桌只能坐四个人，桌子不够的，便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跑堂先分别给赵璟这两桌送上了好酒。
赵璟笑眯眯接过，立马倒出一杯，放在鼻尖细细一品，果然清香四溢。
而孟锦舒则狐疑道：“你是不是送错了？美人春？我没有要这酒啊。”
跑堂的谨记小二吩咐，如实禀告：“是后边这位爷送给咱小姐的。”
他看着沈瑜道：“小姐，他还让我给您捎上一句话，说：今有仙姿落凡尘，不赠同袍赠美人。”
跑堂说完就笑着找小二求赏去了，他可是来来回回记了好多遍才记清楚这么一句的。
但见到沈瑜的时候，突然觉得根本不用记，真情流露就行了，是以说得又清晰又完整。
不赠同袍赠美人？
“噗——”
孟锦舒被这一语双关听得一愣一愣的，待跑堂转身才意识到这仙姿美人究竟是谁，瞬间忍不住要捧腹大笑。
但无奈这送酒之人正坐在自己背后，他只能咬着指头努力不笑出声。
伸肘搭在沈瑜身上撑着，孟锦舒指着酒调侃他道：“怎么办？美人，这酒可是专程送给你的。”
沈瑜整张脸都白到发青，浅淡的眼眸里瞬间被点燃出一片火种，后牙都能咬得听见响。
手中传出“咔嚓”一声，青瓷杯便碎出一道裂痕。
孟锦舒看着他手中可怜的杯子，赶忙夺了过来，却还是止不住笑：“别动怒，别动怒，这说明他眼睛不好，完全没认出你来呢，咱别先自乱阵脚。”
沈瑜手掌悄悄握住桌沿，孟锦舒怀疑他再用力就要把桌子给抠一块儿下来了，赶忙抚上他的手，劝他道：
“嗨，不就一个称谓而已吗，依我看，念之兄你完全撑得起‘美人’二字，你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只要是个好看的他都要去调戏一番......不是调戏、不是调戏，反正他现在只当你是个姑娘......”
孟锦舒觉得自己好像越劝越糟糕，沈瑜的脸色是愈发难看了。
而且自己背后好像也隐隐有团什么火气窜过来，冰火两重天，简直受尽煎熬。
沈瑜脸上挂满了寒霜，冷幽幽抬眸，隔着孟锦舒、听寒、望朔，与赵璟遥遥相望。
赵璟见他主动看过来，以为他是在感谢自己赠酒，不觉勾唇一笑。
但见着孟锦舒的手又搭在她肩上又按在她手背上，笑容又不觉一敛。
两人彼此就这么静静对视须臾，最后是沈瑜先撇过脸不看他，一如最开始的那匆匆一视。
而这一次又多带了点不悦，甚至厌恶。
赵璟很懵。
我夸她她怎么还反而不高兴了？
是现在不流行这样搭讪了吗？
还是说那小二传错话了？
赵璟郁郁端起酒杯，觉得不过瘾，又换成碗。
一口气干了半碗，看着望朔道：“换碗，碰酒。”
望朔似是愣了一瞬，呆呆放下酒杯倒了半碗酒。
赵璟却道：“倒满！不然我看不起你！”
你一个月落宫出来的大剑客，怎么喝酒还用这么小的杯子？
给我用碗！大碗！
望朔轻抿着嘴，终究是把这碗给倒满了，在赵璟灼热的注视下送到了唇边。
但还未触碰到碗口，手上便多出一道力气。
“他不会喝酒。”
听寒劫过他手中的酒碗，面无表情道：“我来同殿下碰几杯吧。”
说完，举起手里酒碗就咕噜吞了下去，空碗落桌，一滴不剩。
赵璟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望朔会不会喝酒这个设定他不知道，但听寒是会的，而且很会。
因为喝酒是雪飞楼的一大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