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死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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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麻五常失去生命力的强壮高大的身躯仍然屹立在观武台上不倒，就像是燃烧而尽的残烛，只留下了若干未冷的烛泪。
张小石缓缓的把紧捏在麻五常脖子上的右手收回，柔和的眼神四处横扫，最后停在了甘罗那张秀气的病脸上，和甘罗一见面时所布下的局此刻已经被甘罗和吕不韦尽知，刚出场时，他原本还想装一把嫩，故意装出有些做作的冷漠，想骗过吕不韦和甘罗，没想到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那他，也不需要再伪装了。
张小石以在场周遭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开口道：“吕相大人好心思，小石佩服。”
此话一出，就是甘罗平静的脸上也不禁变色，对于张小石所说的“吕相大人”这四个字有若遭到雷击一般。要知道吕不韦已经闲赋在家好久了，已经多年不是大秦的相爷了，如今张小石这称呼，不是想要吕不韦的老命吗？
而且张小石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呼出这四个字，那真是有置吕不韦于死地的意图。
好在他非常人，脸上色变不出弹指的时间，就已经不知去向了，他也明白，张小石已经明白了他们所做的一切布局。
对于甘罗脸上的色变，张小石好似未看到一般，直接无视，张小石虽然不了解甘罗，但是也知道甘罗今天肯定还另有什么图谋，这吕相二字还是从甘罗的嘴里透露出来的，他有什么好变色的，只不过是在掩人耳目罢了。
至于他要掩谁的耳目，张小石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张小石只是想让吕不韦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他的反击，刚刚开始。
如果吕不韦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就要吕不韦好看。
镇静下来的甘罗先是对张小石转移话题的称赞道：“小石大家好身手。”
然后话题一转，不待他人插话就紧接着对呆立在麻五常身后数米远的，和他一起来的武者说道：“你们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的人带回去向杨相回复。”
在麻五常身后的七位先天武者相互苦笑的对视一下，之后其中一位彪悍的汉子走了出来，一边准备把麻五常的身躯接好，一边口中低声向甘罗问道：“我们该如何回复杨相大人？”
看来他也有点失神落魄了，都忘了甘罗是和他们敌对的一方似的。
这一次，甘罗倒是好心的提醒他们道：“在生死擂的看台上发出挑战，还需要什么借口？自然是说麻五常挑战身死。”
有了甘罗的回话，和麻五常一起来的武者这才如逢大赦，扛着麻五常的身躯快速离去，其实他们要的就是甘罗这一句话，没有甘罗的开口，其他人没有说话定性的资格。
麻五常好歹也是帝都一个有身份有名望的人物，又是依附在帝都杨相的手下，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让人杀死的，虽说在生死擂上的观武台上，也可以进行生死挑战，尤其是这一片危险的观武台，但那也只是不成文的规定，并没有作为律法。
麻五常不是死在生死擂上，就不能随便的说他是发出挑战身死的，这一点甘罗自然也非常清楚，甘罗此举其实是先斩后奏，先给麻五常的身死定性，让旁人无话可说，并且早在之前他就为麻五常的口误下了圈套，这里的人都可以证明，刚才麻五常的的确确是发出了挑战。
现在事情的一切发展都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不过也要得到帝都的认可才行，那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这就是帝都。
等和麻五常一起来的人走了，甘罗才面带微笑的称赞张小石道：“小石大家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得见小石大家的身手，甘罗真是眼界大开，佩服佩服！”
语声中的诚恳和赞叹，在旁人听来，还真是向知心好友在向张小石推心置腹一般，不过张小石对于甘罗和吕不韦已经产生了深深的警惕，自然不会被他一两句话就蒙了过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出声，静等甘罗的下文。
果然，甘罗没有等他人说话又道：“吕不韦大爷早就想一睹小石大家的神采，原本今日他是准备前来的，可惜被一些俗世之情所束绊，不能脱身，所以才让甘罗先行来见小石大家，在这里给小石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小石大家海涵，不要怪罪吕大爷。”
甘罗为吕不韦和自己布局试探张小石的事情收尾了。
听了甘罗的话，张小石碧青的脸色不变，口中则柔声应道：“好说，好说，吕大爷位高权重，事情多了也是常理，小石乃是一介粗人，哪里比得上吕大爷要处理的军国大事，甘罗如此说话，倒是陷小石于不义之中，让小石如何自处。失言啊，甘罗失言矣。”
吕平在一旁看到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虽然不知道刚才张小石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但是现在张小石既然肯给甘罗一个台阶下，也就是说大家有了共同的话题，当下在旁边出声和道：“甘罗小先生也是代表吕大爷的一片诚诚心意，小石也毋须过谦，此地战武精彩，英雄频出，正合小石这等大家观武心意，不如大家再静坐观武，闲谈风月如何。”
吕平打了一个圆场。
张小石和甘罗借这吕平这一句话坐下，静静观武，又回到了大家刚刚见面时的情景，但其中已经是人是物非，其中有很多的东西都已经不同了。
又看了两场生死挑战，大家风花雪月的闲聊了一阵，甘罗便对张小石和吕平说自己身体抱恙，不宜久留，和张小石道了个歉后，与吕平打了个招呼，便行离去回吕吕不韦的府上去了。
张小石和吕平也没有多挽留，等甘罗离去之后不久，吕平才说道：“小石，这甘罗好生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利用柳长空设下了一局，看来，以后帝都的其他势力都会以为我们是吕不韦‘嫡系’的人了，我等只能依靠吕不韦大人了啊。”
张小石一听吕平这话，就知道吕平有所不甘，他还不想马上就成为吕不韦‘嫡系’的人马，看得出来，吕平对于吕不韦也有些不看好。吕不韦现在虽然看似权势滔天，但那都是建立在大秦的国力之上，大秦的民众还没有完全把吕不韦当成自己人，因为吕不韦不是秦人，所以他在大秦的一切势力都像是建立在水上的大房一样，看的时候精彩，但并不牢固，随时都有墙倒人死的结局。
可以得知，吕平对于甘罗的布局也有自己的了解，不过，他了解的只是表面的一些细节，毕竟他还没有深入了解到这其中的层次，所以没有完全猜中吕不韦的布局。
张小石没有多说其中的原因，吕平不是道者，但是却和自己结了很深的因果，他只有尽力帮助吕平和自己解开这个因果，好斩却自己的尘缘，这时自然不可能对他说太多有关道门的事情，以免吕平陷的过深。
张小石呵呵轻笑，对吕平说道：“吕大哥莫急，吕不韦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殊不知还有人更高一筹，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我保证，吕平大哥心中担忧的事情一定会得到解决，只要吕大哥不要误入歧途就好了。”
对于张小石意有所指的话，吕平失声奇道：“还有人……”不过，他话未说完，马上被张小石的一个奇怪的动作所阻，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只见张小石缓缓的，直直抬起自己的头，往上看，还往上看，一直往上看，一直到正正顶在他们头顶的中天，他出神的看着广阔的中天，让人有点不知所云的味道，似乎是上面有什么精彩的画面一般。
不是细心的人，还以为他是看到了诸天神佛呢，所以才会这么出神，不能自己。
吕平看到张小石这莫名其妙的动作，也先是有些不解，但是接着霍然惊惧，整个眼球瞬间爆射出可怕的精芒，在眼白部分的血丝也剧烈震动了起来，若秋风中的黄叶，簌簌发抖。
接着很快，吕平镇定了一丝，似乎想到了一些关键的东西，眼中又闪过三分的狂喜，然后过了片刻，又闪过一分的疑惑。
在几个很短的时间，吕平的眼中如翻书般闪过了诸多神情，最后归于平静，他并没有开口，只是自己静静的在观武台上思考，思考着自己以后的人生。
张小石和吕平无话，一时痴了。
这天天黑了以后，张小石和吕平才从生死擂的演武场回到吕府，乘着豪华的二人大马车，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张小石微眯着双眼闭目养神，而吕平则还是睁大着他那双充满精光的眼睛，认真的思考着。
吕平的这副模样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了，自从甘罗离去后不久，他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现在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考验，一步错，全族身死，不得不让吕平慎重思考他未来的路。
对于张小石，吕平也有自己的理解和了解，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都依靠张小石，所以这一次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乃至吕府存亡的事情，他也没有出声询问过张小石，而是自己静静的一个人独自思考。
而且，吕平也不是习惯依靠别人的一个人。
马车骨碌碌的滚过帝都的直道，在后面掀起了阵阵飞雪。